第86章 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
秦國不是一個讓人感覺喜慶的過度，無論是生活在其中的人，還是帝國之外的人，對于秦國的印象都沒有喜慶和熱鬧，更多的則是肅穆和威嚴。
當然，或許還有仇恨。
不過今日，咸陽城內罕見的氣氛十分熱烈，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振奮。
上一次咸陽城這般，還是嬴政登基的時候，普天同慶，咸陽作為帝國的中心，自然首當其沖。
今天，是稷下學宮重開的日子。
稷下學宮，當年諸子百家公認的圣地，為戰國七雄輸送了無數高才的稷下學宮，現如今在咸陽城內重開了。
這意味著帝國愿意接納諸子百家當中的一些人，一些主張，雖然還有種種限制，雖然還是要他們自己爭取，但是比起最初的大門緊閉，已經好了太多。
不是每一家都有北冥子或者東皇太一這種級別的人物能夠看清楚冥冥中的天道走向，就算是北冥子和東皇太一，他們也沒有選擇和帝國為敵。
現如今嬴政正處于人生當中的巔峰，帝國威服四夷，如果不是被逼到退無可退，誰愿意和這樣的人為敵？
不是每個人都有燕丹那種背景，更不是所有人都和荊軻一樣，必須和嬴政不死不休。
帝國一直以來表現的太過強勢，嬴政更是從不妥協，他也從來不認為自己需要妥協。
諸子百家中不乏想要臣服帝國的，但是帝國看不上他們，他們就算是投靠了帝國，也得不到應有的重用。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他們自成一家，當然想要別人的支持，當然想要身居高位，只有這樣才能夠讓更多的人也支持他們的觀點。
從前的他們報國無門，只能自己想辦法。所以很多人都在想，帝國若是覆滅多好？
不過帝國沒有覆滅，卻重開了稷下學宮，而且除非以前如墨家那般和帝國結下死仇。其他的人都可以在稷下學宮內自由的講學。
若是能夠在稷下學宮中一鳴驚人，立時便是名揚天下，而若是他的一些觀點能夠博得李斯、扶蘇甚至是嬴政的看重，那就真的是一步登天了。
如此誘惑，誰能夠把持的住？
諸子百家當中。也有很多的小門小派，就算是五大門派，他們也做不到安之若素。
很多人都在行動，所以這一日稷下學宮重開，盛況空前。
嬴政罕見的出現了包容的態度，當嬴政真的大氣起來的時候，他所表現出來的胸懷是令人震驚的。
稷下學宮的人所受到的禮遇，比他們最初想象的規格還要高，最重要的是，他們被批準可以在咸陽城內隨意講學。
天子腳下。帝都重地，嬴政卻表現出了如此包容的態度，這是何等的大氣和自信？
據說當伏念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立刻便在桑海城坐不住了，快馬趕來了咸陽城。
在齊魯之地傳教，和在帝都傳教，不是一個概念。
聰明人都明白這一點，所以咸陽一直都是角力的中心漩渦，只是有嬴政壓制，從來沒有人成過氣候。
這一次。嬴政表明了態度，剩下的那些，就是他們各憑手段了。只要他們自己遵守嬴政制定的規則，規則之內。隨便他們玩，嬴政是不會在意的。
他只在乎勝利者的觀點。
咸陽宮，觀星臺。
這里原本是嬴政為了陰陽家修煉的建筑，也是咸陽城內最高的建筑。
從觀星臺上不僅能夠觀星，更能夠對咸陽城內的景色一覽無余。
登高望遠，一切盡收眼底。這等豪氣的感受，平日里確實是不會有所感覺的。
觀星臺雖然建成，卻少有人煙，陰陽家的地方，即便是在咸陽宮內依然也是一個禁忌，除了嬴政之外，就算是扶蘇也不會輕易的踏入此地。
不過月神和星魂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在咸陽出現，觀星臺也隨之沉寂，直到今日才重新有了生氣。
只是這一次觀星臺上站立的人既不是陰陽家的人，也不是嬴政，而是趙昊和他身邊的兩個仙子。
站在觀星臺上，趙昊能夠很清楚的看到稷下學宮的盛況，今日的稷下學宮聲勢堪稱鼎盛，趙昊甚至能夠從下方的人群當中看到一個帝國在冉冉升起的國運。
這個國家才成立了不到十年，還遠遠不到它的正常衰落期，正常來說，國運本就應當如日中天。
“千尋，你覺得這一幕如何？”趙昊悠然的問道。
在觀星臺上，有一個石桌，道法自然，所以不管是陰陽家還是道家，都不是很喜歡那種經過人工雕琢的東西。
陰陽家的武技和服飾雖然都極盡精美，但是建筑依然是崇尚自然，道法更是技近乎道。
這座觀星臺，更是陰陽術和霸道機關術的結合之作，否則又怎能稱之為咸陽宮第一高樓。
趙昊此刻便坐在觀星臺的石桌上，雪千尋在為趙昊專心致志的泡茶。
有些人向往天空，趙昊便放她們離開，因為趙昊相信她們肯定還會回來。
而有些人只喜歡腳踏實地，把握住能夠把握的，人各有志，趙昊已經學會了不要勉強。
從前的趙昊，不喜歡太過弱小的女孩子，因為他始終覺得自己和對方是兩個世界的人。
趙昊算不上強大，他知道還有很多的存在一個眼神就可以殺死他，但是趙昊向往強大，他也會一步一步的朝強大邁進。
在這個路上，有很多的危險，這些危險對于弱者來說是很容易喪命的，所以趙昊不想牽連太多的人，尤其是女人。
但是現在的趙昊比起以前成熟了很多，也有擔當了很多。
男人是做什么的？如果不能保護女人，這個男人又什么資格做女人的男人 如果你一直想要找一個能夠幫得上你的女人，那這樣到底是在尋找愛情，還是在尋找幫手？
愛情不是不能有利益關系，但是不應該將利益關系放在首位。
如果那樣的話，一個人的一生該有多么悲哀。
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很多的事情都要去計算利弊得失，但是至少要有些事情你學會去拋開利弊。
趙昊知道，這樣做會更累。也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危險，但是一個強者，從來都不會畏懼危險。
如果還有危險，那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太弱。和別人無關。
趙昊的這種改變是潛移默化的，就算是雪千尋和楊艷都無法準確的察覺，但是她們還是能夠感覺到趙昊的一些變化。
并非針對她們的變化，而是對于自身定位的一些變化。
“閣主覆雨翻云，始皇千古一帝。你們聯手，不會有絲毫的意外。”楊艷說道。
當然不會有意外，此時的項羽已經被困在機關城內，趙昊都不屑于下手殺他。
劉邦還窩在沛縣，縱然已經小有名氣，也在農家內部混出了一些名堂，可是距離趙昊和嬴政的層次，他還差了兩個趙高的距離。
否則他現在早已經死了。
趙昊和嬴政都沒有動手親自擊殺什么對秦國未來威脅重大的敵人，因為兩個人都實在是太強大了，也實在是太自信了。
只要他們自己不出問題。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一點楊艷相信，很多人也都相信。
“燕子，你好像并不太贊同我這么做？”趙昊淡笑道。
正如楊艷了解他一樣，趙昊對楊艷更加的了解。
楊艷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坦然說道：“閣主，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你有沒有感覺到行事有些太過高調和肆無忌憚了？雖然至今為止我們沒有遭到什么挫折，但是行事過剛則易折，繼續下去的話，對我們并沒有什么好處。”
雪千尋正在煮茶的手也稍微晃動了一下。趙昊明白，雪千尋和楊艷是一樣的心思。
在天下第一世界里，趙昊步步為營，小心謹慎。每一步幾乎都是謀定而后動，往往到了絕殺那一刻，對手才會知道趙昊真正的實力。
相比于那時，現在的趙昊似乎有些暴發戶的感覺，行事咄咄逼人，喜歡主動出擊。往往將一些看似中立的勢力也逼到了對立面上。
這不是一個智者應該做的事情，這個當初的瑯琊閣主畫風也確實反差很大，雪千尋和楊艷在那種環境中生活了幾年，當然更加喜歡那種生活方式。
“千尋，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趙昊的聲音并沒有什么波動。
雪千尋放開煮茶的雙手，在這觀星臺上，當然沒有什么其他煮茶的工具，她用的是自己的內力。
雪千尋沒有立刻回答趙昊的話，而是仔細想了一下才開口道：“閣主，我記得你對周姑娘說過一句話，你說雖然你已經足夠強大，但是對于一些世俗約定成俗的規則，你還是愿意遵守的，因為你不敢為天下先。”
趙昊點點頭，說道：“不錯，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這句話原本是老子說的——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我深以為然。”
“可是閣主不覺得在這個世界，我們已經做了太多的天下先嗎？”雪千尋疑惑道。
“不一樣。”趙昊輕聲說道。
他知道就算是他什么都不說，楊艷和雪千尋也一定會無條件的幫助自己，但是如果可以，趙昊還是希望對兩女坦誠一點。
她們也有資格知道的更多。
“哪里不一樣？”楊艷問道。
“兩個世界情況不一樣，所以不能夠一概而論。在上個世界，我是為了私心，我心有怨氣，所以我必須克制自己。我想要報仇，所以我必須告誡自己，不能夠因此被仇恨蒙蔽心智，從而牽連到更多的人。縱然如此，還是有很多的人因為我受到了傷害。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雖然我并不因此而后悔，但是卻依然愧疚。”
“但是這個世界不同，我沒有什么私心雜念，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除此之外，就是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強，讓這個國家的民眾變得更強。為了私心，我不敢高調，不敢為天下先，因為那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但是為了大義，我并不缺乏站在臺前的勇氣。有一些事情總需要有人去做，舍我其誰？”
趙昊的聲音并不如何強烈，但是卻擲地有聲，因為他問心無愧。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發自本心，也并不認為自己是邪惡的一方。
既然如此，他又害怕什么 “閣主，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這樣做，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代表了別人，和諸子百家那些人并沒有什么不同。”雪千尋繼續道。
諸子百家中絕大多數人都是在裹挾民意，將自己的觀點強行灌輸到世人頭上，對外則宣稱自己是為了世人好。
而趙昊現在的所作所為，似乎完全如出一轍。
趙昊笑了，而且是大笑。
“千尋，我是一個圣人嗎？”趙昊問道。
雪千尋搖頭。
“既然我做不了圣人，我又何必拿那些條條框框來約束自己。你有一點說錯了，我和諸子百家那些人還是有一點不同的——我比他們強大很多。”趙昊鄭重道。
雪千尋——
楊艷——
“我擁有超越時代的眼光，冠絕天下的身手，我和這個世界上權力最大的皇帝達成了合作，我的身后有一群可以生死相依的自己人。”
“燕子，千尋，你們告訴我，我為什么要低調？我為什么不能出面制止一些悲劇？我為什么要眼睜睜的看著這片還算寧靜的土地發生戰爭，山河破碎，妻離子散？”
“既然我有這個能力阻止，那我就去試著阻止。我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也在做自己認為對大多數人都有利的事情，我不需要他們領情，也不在乎他們會不會因為被我代表而憤怒。”
“我想這么做，便這個做了。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甚至還有些自大。不過這就是我，而且是不打算改變的我。”
“或許這樣做，會讓我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那就格格不入吧，因為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