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堂上的方同興,也立即反駁道:“明公,衛忠賢不去野戎城求助,是明公一向是秉公斷案,清名遠揚,某等小民但凡有事,首先便想到找明公申訴;其次是因胞兄等人已經全部遇難,求救已無用。再者,衛忠賢擔心趙家另有埋伏,是以不敢前往野戎城,而抄小路奔回犀浦。”
馬清泉聽了方同興的話,心里受用之極,神色大霽,對方同興頷了頷首。才突然沉下臉,對趙上益斥道:“趙上益,你還有何話可說?”
趙上益暗皺眉頭,以他對方同興的了解,此人生性狂妄粗暴,不大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番話肯定是得了高人指點,一記馬屁拍得馬清泉飄飄然了。
趙上益不禁悄悄回頭,看了看堂外的楊男,然后向馬清泉再拜道:“明公,但凡作案,皆有動機。首先從作案動機上說,我趙家雖然與方家確有仇怨,但這仇怨乃因開元十二年方同興打死我二叔趙仁發而起,我趙家一向遵紀守法,雖然欲替我二叔申冤,但這么多年一直是以訴訟鳴冤,從未私下里向方家尋仇過。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退一萬步而言,就算我方家要報仇,也是沖著兇手方同興去,不會放過兇手而去謀害方同良。
再者,因我趙家與方家有宿怨,方同良之死,對我趙家沒有任何好處,只會讓我趙家陷入困境,目前情況恰恰證明了這一點。
另外,那就是看誰從中受益最大,誰受益最大,那么他的嫌疑自然也就最大。方同良被害,對我趙家沒有任何好處,反過來,倒是方同興倒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好處。首先,他因此獲得了方家的家主之位,掌握了方家龐大的產業。同時還可以嫁禍于我趙家,此乃一石二鳥…”
“你放屁!”方同良大怒,指著趙上益對馬清泉說道,“明公,此人陰狠狡辯,自家勾結了吐蕃人謀財害命,還敢到這公堂之上血口噴人,簡直是罪大惡極…”
馬清泉一拍驚堂木,阻止了方同興發飆,冷冷地問趙上益道:“趙上益,你之所言,都只是你個人的猜測。本官審案,一向講究真憑實據。方同興狀告你趙家,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你抵賴?”
“明公,方家所謂的人證物證,并不足以定我趙家之罪。”
馬清泉冷哼一聲,對堂下的衙役喝道:“來人,給趙仁貴上夾棍!”
趙上益一下子沖過去,護著自己的父親,對馬清泉說道:“明公,請允許某代家父受刑。”
趙仁貴一把推開兒子,大吼道:“老大,你給某滾開,某一人做事一個擔,有某在,還輪不到你來頂罪…”
“父親!你不要亂說話。”趙上益大急,他父親這話說得簡直是…愚蠢。
“豈有此理,在這公堂之上,豈容爾等胡攪蠻纏,來啊,兩個一起用刑。看他們招是不招!”
衙役們拿來夾棍,一擁而上,將趙仁貴和趙上臣摁倒在地,十指套到夾棍內,左右各站一人,用力拉,極度的疼痛讓趙仁貴血落如珠,不斷地悶哼著,但他就是忍著不大聲慘叫。趙上益更是緊咬著牙,連哼都沒哼一下。
倒是堂外的趙上臣,不斷喊著“父親!”,若不是被家中下人拉著,他早已沖上堂去了。楊男悄悄對他說了幾句什么,趙上益才重新安定下來。
夾棍用過,趙家父子倆不但沒有招,連哼也沒多哼幾下,馬清泉看了再次大喝道:“果然是刁民!來啊!再打二十大板,看他招是不招。”
堂外的趙上臣再次要沖進去,結果被楊男當眾扇了一個巴掌,把趙上臣給打蔫了。
在這公堂之上,知縣就是最高權威,對小民用刑,那是律法允許的,并不違規,如果這一關都挺不過,那你只能自認倒霉。
堂上的趙仁貴和趙上益被扒了褲子,各被兩個衙役舉著大棒,輪流地猛打。兩杖下去,趙仁貴和趙上益父子倆那屁股頓時血肉模糊,啪啪的聲音聽得堂外的百姓兩股打顫。
李昂看了也不禁暗舒一口氣,好漢不吃眼前虧,袁縝是不是真的能嚇住他另說,但這個時候和袁縝對著干,恐怕自己的屁股也難免會落個血肉模糊的下場。
何況呢,李昂在堂上也算是實話實說,并沒有憑空捏造證據陷害趙家,也算對得起趙上益的十兩黃金了。
二十大板打完,馬清泉再次問道:“趙仁貴,你招是不招?”
“明公…某冤枉啊…”
馬清泉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對趙仁貴說道:“本官判案,一向公正廉明,講究證據,從不屈打成招。你嫌疑最大,但抵死不招,本官就暫且把你押回大牢,待尋到更加有力的證據,再升堂問案。退堂!”
馬清泉說退堂便退堂,他最后這番話聽在百姓耳里,大家又不禁紛紛夸馬清泉是好官,不像有些官員,一味地施以大刑,打得生不如死,只能違心認罪。像馬清泉這樣講求證據的好官還真不多見呢。
只有趙上益清楚,自己父親不認罪,正是馬清泉想要的。接下來,恐怕就要搜查趙家,尋找證據了吧,如此這般,趙家遲早要被折騰死……
犀浦衙門外,看熱鬧的百姓漸漸散去。
作為重要證人的李昂,臨走前被馬清泉勒令在案子了結前不得離開上溪村,要隨傳隨到,并讓華老頭負責監管他,如果李昂私自離開上溪村,就拿華老頭問罪。
這一點讓李昂大為不爽,一開始他被因為受黑衣蒙面人追殺,心生不憤,巧遇趙上益后有心讓他給自己派幾個保鏢,順便想從中撈點精神損失費。
現在好處是撈到了一些,更重要的是把戶籍的問題解決了,本以為可以天高任鳥飛了,沒想到馬清泉來這一手。
李昂兩人出了衙門,華老頭大松一口氣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咱們回去吧。”
望著眼前這個雖然嘮叨,但心地真好的老頭,李昂不禁暗暗苦笑,不得不承認,被馬清泉拿住命門了。
“華老,我只是人證,能有什么事,您這是瞎操心。”李昂一身輕松,不過對華老頭發自內心的關懷,他還是挺感動的。
不過感動是一回事,李昂絕對不會一時感動就和他一起去撿香皂,當然,這年頭也沒香皂。
華老頭倚老賣老,數落著他:“你呀,太年輕,哪里知道這衙門里的水有多深,總之啊,咱們這斗升小民,還是少沾這衙門為好。”
“嗯,照華老這么說,我還真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呢。不行,既然沒事了,今晚家里一定得加菜,以示慶賀才行。”
“你!你這個敗家子喲,成天就知道吃喝。”華老頭頓時就跳腳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指著他訓道,“照你這樣,頓頓想吃好的,就算是家財萬貫,也要被你吃空。更何況你也不想想,你連永業田都沒有,也沒個正經營生,這歲數也到成家的年齡了,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成天就知道大吃大喝!你那些錢呀,老夫給你收著,回頭托隔壁的三姑給你去說說,鄰村的吳旺財家的閨女聰明能干,是個會過日子的…”
聽到這,李昂頓時兩眼放光,一把拉住華老頭問道:“華老,這吳旺財家的閨女多大?長得怎么樣?三圍多少?”
“嗯?什么三圍?”
“呃…這個嘛,三圍就是…就是…唉,就是胖不胖?”
“這個你放心吧,老夫的眼光還會錯不成?”
“那是,那是,華老您看,吳家的閨女有前面這個肥嗎?”李昂指著街上走過來的一個胖乎乎的女人,估計足有一百四十斤,無比期待地問華老頭。
華老頭看了看對面走來的女人,很認真地說道:“比這個還肥一點吧。”
“太好了,以后有席夢絲睡了,哈哈哈……”李昂大樂,拉著華老頭就奔坊市而去,“今雙喜臨門,一定要好好慶賀一番,多買點好吃的。”
“你…你這個敗家仔喲!怎么繞來繞去又是吃,吃吃吃,吃死你,老夫不管了。”
“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