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的編制中,軍下設營(亦稱團),營下設旅,旅下設隊、伙。
每營轄2旅,每旅100人,旅設旅帥。每旅轄2隊,隊50人,隊設隊正。每隊分 為5伙,伙10人,置伙長。
野戎城中駐守著200唐軍,是為一營,以校尉俞守忠統領。
此刻,俞守忠的私室里,窗扉半掩,光線暗淡。身體有些發胖,面上光潔無須的俞守忠突然一拍桌子,斥道:“吳啟,瞧你辦好事!還賺不夠亂嗎?把人帶回來干什么?”
“校尉,某原是打算一刀砍了他的,但黃宜那廝說什么既然是奸細,就應該帶回來好好審審,隊里的兄弟也都這么說,某也不好”身材雄壯,一臉兇相的大胡子吳隊正,躬著身連忙解釋道。
“放屁!”
見俞守忠真的怒了,大胡子只得掏出那把金刀和玉扳指遞給俞守忠,“校尉,這是從那人身上搜出來的。”
俞守忠那雙水泡眼頓時大亮,接過金刀和玉扳指仔細看了起來。
“展翅雲霄,水遠天長鴻。”俞守忠喃喃地念完,又看金刀,,“刀上刻的是何字?找人問過嗎?”
“回校尉,還沒來得及找人問。”
“黃宜平時也沒少收錢,他若真把事情捅上去,誰也討不了好。此事你用不著忌憚他,這兩樣東西皆非凡品,你立即去把此人的底細弄清楚不,還是某親自去吧,你準備一下,夜里帶上你的人馬,襲取扎瓦寨,取百十人頭回來。”
“校尉,您的意思是”
“何來那么多廢話,照某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喏!”
咔嗞…石屋的小門被人打開,俞守忠帶著四個親兵走進來。因為房門低矮,幾人進門時得躬著身,前面兩個手下拿著火把,把小屋照得通明。
最后進門的俞守忠被石屋內的霉味一熏,頓時直皺眉頭,等他看清了屋內的情形,不禁微微一怔。
只見李昂大馬金刀地坐在干草堆上,給人的感覺他不是坐干草,而是縣太爺在坐堂,以至于俞守忠突然有中錯覺,即將受審的不是李昂,而是他自己。
俞守忠還沒來得及開口,李昂就先說道:“來得挺快,坐吧!”他隨意抬抬手,像是在招呼自己的下屬。
幾個親兵反應過來,提著刀就要上去收拾李昂,俞守忠擺了擺手阻止了親兵。他上下打量了李昂一番,才冷笑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就是他們所說的俞校尉吧,你若真想知道我是誰,可以拿著我的玉扳指,去問你們的節度使,或許他能告訴你我是誰。”
扳指,通常是帶于勾弦的手指上,用以扣住弓弦。同時,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傷手指。
扳指雖小,卻因材質不同,體現出個人的身份。
李昂那個扳指,是極品白玉制成,通體溫潤通透,玉質細膩,價值不菲,非達官顯貴用不起。
身陷這大牢之中,如同案板上的肉,李昂口氣還如此之大,姿態如此之高,這樣的人,要么是瘋子,要么就是真有來頭。
李昂神態淡定,舉止從容,讓俞守忠有些拿捏不準。他悄悄向旁邊的親兵使了個眼色。那親兵會意,立即提著刀上前道,“一個吐蕃奸細,竟敢大放厥詞!我們這軍營里,死個吐蕃奸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哼!”那親兵走上前抬腳就踢,想把李昂踢翻。
呼的一聲,李昂突然一拳擊出 李昂臂力驚人,加上出其不意,一拳擊在那名親兵腳底,將他擊得倒翻在地。其他幾名親兵立即大吼著沖上來,小小的石屋中頓時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這次,李昂穩如泰山,一動不動,任由幾個親兵把鋒利的刀鋒直架到他的脖子上。
演戲必須要演到底,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李昂不但眼睛也不眨一下,還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來:“俞校尉,少來這套,讓他們把刀拿開吧,免得將來你后悔。將士們戍邊辛苦,賺幾個小錢,這樣的事情各處邊軍皆有,豈獨你們一家?
我要務在身,沒心思理會你們這些雞零狗碎的事。這次我從吐蕃回來,被上千吐蕃大軍一路追擊,戰馬累得倒地摔落斷崖,折了一條腿,否則以你手下那些人,想拿住我?哼!”
俞守忠那雙魚泡眼突然精光大盛,冷冷地盯著李昂足有半分鐘時間,見李昂坦然而視,并無心虛之意,他輕輕擺了擺手,讓幾個親兵把刀稍稍拿開,然后冷哼道:“俞某在戰場上九死一生,殺人無數,豈是被嚇大的?就憑你幾句毫無根據的話,就想讓俞某放了你?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你是何人?若不從實招來,就別怪俞某大刑伺候!你!說還是不說!”
俞守忠手握著刀柄,腳下逼前兩步,原先那看上去有些虛胖的身體,此刻卻充滿了爆發力,腰間的橫刀隨時可能出若奔雷。
李昂暗暗詫異,若不親見,你很難相信一個人的氣質在瞬間變化這么大。
“難怪,你手下的士兵雖然匪氣很重,但絕對是精銳之師。俞校尉是條漢子!我叫李昂,關于我的身份,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還有,那把金刀是極其重要的信物,萬萬丟失不得。另外,吐蕃人一路苦苦追趕我,我被帶回野戎城,瞞不住人,吐蕃很可能不惜代價來攻打野戎城,俞校尉還是早做御敵的準備吧。”
“某再問你一句,你說還是不說?”俞守忠不為所動,仍舊冷冷地逼視著他。
“俞校尉,這樣吧,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五日之內必定有人來讓俞校尉放了我。若是五日之后,我還不能出這座軍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到時,俞校尉想知道什么,我也知無不言。”
石屋內一陣窒悶的靜默…
“哈哈哈”俞守忠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震得小石屋嗡嗡作響。突然,他收住笑聲,冷笑道:“你怕了!”
“士,可殺!不可辱!”李昂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把這句話擠出來。
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左右是個死。他仰起頭,伸出二指用力地斬著自己的脖子,“來吧,往這里砍,狠狠地砍!看老子會不會皺一下眉頭!”
鏘!一聲金鐵錚鳴,俞守忠霍然拔刀,勢若雷霆般斬下。李昂死死咬著牙根,仰著脖子不動。鋒利的橫刀“呼!”地一聲斬下,堪堪碰到李昂的脖子才突然剎住刀勢,橫刀帶起的勁風,激得李昂的亂發橫飛起來,若是普通人,恐怕已經嚇尿了。
“哈哈哈哈是條漢子,俞某就和你打這個賭,五日之內,若沒人來保你嘿嘿”
俞守忠說完,收刀入鞘,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屋。李昂自始至終,一派淡然,處變不驚,加上他身上攜帶著價值連城的金銀和玉扳指,讓俞守忠一時摸不準。
說白了,這就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李昂孤立無援,除了這出空城計,他別無他法,只能硬著脖子撐著,拖得一時是一時。
俞守忠是擔心李昂真有什么自己惹不起的靠山,反正關上五日也無妨,在這軍營里,李昂也飛不上天去。他究竟是龍是蛇,五日之后自見分曉。
等俞守忠帶著幾個新兵出去,重新把門關上,背上涼嗖嗖的李昂才暗暗舒著長氣,然而這口氣還沒有舒完,他又屏著呼吸,側耳傾聽起來。
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后,他冷冷一哼,自言自語道:“皇帝的扳指都想私吞,真是不知死活,這次我還就賴著不走了,我倒要看看這出戲你怎么收場。”
李昂說完,倒在干草上睡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門外才有一輕若貓行的腳步聲遠去,若非李昂的聽力特別靈敏,根本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