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內城榮寧街榮國府。
今日的榮國府內院十分熱鬧,正是府內老太君賈氏搬到榮慶堂的日子,整個后院都鬧哄哄一片嘈雜。
婆子,丫鬟,還有未留頭的小丫頭,來來往往好不熱鬧,一個個臉上洋溢著開心興奮的神色。
作為家主所居之所的榮禧堂,以及此次搬遷的目的地榮慶堂都熱鬧非凡,洋溢著一股喜慶意味。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府內繼承人所居東院,靜悄悄的落針可聞,氣氛更是沉悶壓抑,來往小廝丫鬟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懾手懾腳小心翼翼。
東院書房靜悄悄的,賈赦靜靜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手指輕輕叩擊扶手,大出‘空空空’的悶響。
就在這時,門下一陣輕微腳步聲響起,長隨柱子恭敬的聲音傳來:“老爺,小的回來了!”
“進來吧!”
賈赦睜眼,年輕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輕笑。
柱子低著腦子小心翼翼走了進來,老老實實行過大禮:“見過老爺!”
“那邊怎么樣了?”
賈赦不耐的擺了擺手,示意柱子起身回話。
“老爺,老太太那邊搬遷進行得十分順利,沒出現任何意外!”
柱子低眉垂首,小心翼翼稟告道。
“說重點!”
賈赦劍眉一挑,沒好氣呵斥道。
“是是是,小的這就說!”
柱子嚇了一跳,額頭不知何時已布滿一層細蜜冷汗,聲帶惶恐道:“二老爺沒有跟著搬離榮禧堂,老太太說要二老爺和二太太就及孝順!”
說著,腦袋差點沒縮進撥子里,生怕老爺大發雷霆之怒,波及了他這條小小池魚。
可讓他意外的是,老爺并沒有大發雷霆之怒,只是很不客氣將他趕了出來。柱子正巴不得如此,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生怕走得慢了會被老爺抓住狠削一頓,那真就冤枉了。
“終于,還是到這一步了么?”
等書房重新安靜下來,賈設輕輕一探,神色卻是平靜異常,無喜無悲沒有絲毫波瀾。
穿越過來,奪舍了紅樓夢大反派賈赦,已經足足有四年多時間了,沒想到自己的一再隱忍,還是換來了如同紅樓夢原著一般的結果。
沒錯,他正是林沙,尤記得上一世最后的記憶畫面,正是他跟師傅黃飛鴻被洋人被盯上,為了幫助師傅黃飛鴻脫離險境,他斷后被亂槍射殺。
沒想到再次醒來,竟然就魂穿了紅樓夢重要配角賈赦的身。(以后就叫賈赦了)
這幾年他一直表現低調,并沒有引起外人的絲毫懷疑,就是最親密的枕邊人都沒有察覺,當然這跟他穿過來沒多久,榮國公賈代善便去世有很大關系,閉門守孝三年期間足以讓親人都變得`陌生。
既然占了人家的芯子,那么有些應盡的義務他也沒推御,該表現出的孝順他一點都沒打折扣,早晚請安做足了功課。
可惜這個身體的母親賈老太君,好象就是看賈赦不順眼,不管他怎么表現,都只看到老二賈政的好,恨不得將老大踩到泥地里。
賈赦也不是泥捏的菩薩,一次兩次倒也罷了,次數一多他心中的那點孝順想法徹底沒了,早晚兩次的請安也只做了個樣子,所星守孝期間老太太也不敢把他如何。
只是沒想到,這才剛剛出了孝期沒多久,老太太便迫不及待要從榮禧堂搬出,住在旁邊的大院子榮慶堂里。
這些倒罷了,老太太竟然以二兒子孝順為名,讓他們夫妻二人住在榮禧堂偏房,說是如此便可讓老二更好的孝順。
賈赦冷笑,對老太太那強得有些叫人心寒的控制欲,他實在無話可說。
作為公侯小姐出身的老太太難道就不知,如此一來老二賈政的仕途基本上就斷送了么?
難道是她以前故意裝糊涂,早就看出老二不過只是繡花枕頭一個?
封建時代對于有爵之家的正堂規制可是有嚴格要求的,什么爵位享受什么規制,這些都有矩可查萬萬不可逾矩。
不然的話,那些現代宮廷劇里動不動就鬧出來的‘違制’事端,就不是說著玩的了,而是真會發生的要命事情。
就連他這個承爵的一等將軍,都沒資格住在公爵規制的榮禧堂,老二區區一個六品工部主事,憑什么住在那里?
孝道難道還能大過國法,以老二的身份品級,不要說住在榮禧堂,就是挨點邊都是違制的罪行。
沒人理會也就算了,一旦有人想要較真的話,分分鐘就能叫賈政感受到,什么叫作國法如山。
這些,都是賈赦這幾年,從原主的記憶中,還有書籍典章之中,慢慢學來領會的。
原主確實紈绔不假,卻也是第一代老國公夫人徐氏精心培養出來的標準紈绔。在鑒賞金玉古玩之上很有一套,同樣吃喝玩樂也都是各中好手。
并不是老國公夫人徐氏愿意如此,而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為罷了。
話說回來,要說史老太太對賈政的事情心中沒數,打死賈赦都不相信。
可她依舊做了,還做得光明正大轟轟烈烈,整個賈氏宗族都知道的,簡直就是把二兒子往火坑里推。
賈政也是個蠢貨,你說你肖想老大的爵位也就算了,怎么說都是國公府精心培養出來的,又讀了那么多年的書,怎么會一點異樣都察覺不到?
只是這廝被眼前的巨大好處給迷花了眼,對于母親送上來的‘大禮’很是滿意。不管他是真糊涂也好,還是假裝不明情況也罷,總之老二賈政對于老太太的提議欣然笑納。
真是蠢貨啊!
國公府現在卻是還算鼎盛,可隨著時間推移,榮國公賈代善的威望和突熱情逐漸消耗,下一代要是不趕緊趁機補上的話,國公府衰敗就在眼前。
結果老太太隨便動了動手腳,老二的前程盡毀,他后來數十年如一日待在五品官位上,不得不說其中肯定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按照賈赦前世的火暴脾氣,只怕早就受不了鬧騰開了。他倒不是在意爵位家產什么的,而是老太太做得太過,萬千把兩個兒子當平衡木在玩,他受得了才怪?
可不知為何,對于這樣叫他不爽的事情,他卻是一直平靜對待,是真的平靜無波,心中不興絲毫波瀾。
有時候,他自己也有些疑惑,自己的性格不是如此啊,突然再次魂穿一回就成這樣了?
不是不好,只是感覺怪怪的,好象不是他自己一般。
原主可是給他留下了大筆財產,都是老國公夫人當年的私房,叫史老太太都羨慕眼紅的財富。
經過他這幾年的仔細統計,按照這個時代的物價標準,起碼價值一百五十萬兩以上,可謂身家豐厚富得流油。
按照賈赦的打算,榮國府實在過得不開心,隨便在外頭找個宅子住下,生活依舊滋潤無比,還舒心得很,何必非要窩在榮國府受老太太挾制?
本來還想著,自己這幾年對老太太也算恭敬,又沒有做錯什么事情,老太太就算再偏心也該有個度才是。
可惜啊,他的一片好心,全被老太太視而不見了,迫不及待將老二抬了起來壓他,真是叫賈赦心中說不出的厭煩。
是個有所決斷了…
輕輕一笑,他慢慢慢起身,隨手拿了把古扇直接離開了書房,大步流星直接朝后院走去。
一路丫鬟婆子仆役無不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生怕除了老爺的霉頭倒了霉,賈赦也懶得理會這些家伙,直接無視快步離開。
后宅主院,隔得老遠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等到走得近了藥香濃郁十分嗆鼻。他臉色沒有絲毫異樣,直接在丫鬟的恭迎聲中走了進去,三拐兩拐直接來到夫人張氏的臥房踏步而入。
“老爺來啦!”
張氏臉色蒼白,病歪歪斜靠在美人榻上,進丈夫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急忙掙扎著要起身相迎。
“你身體不好,就不要胡亂折騰了!”
賈赦擺了擺手,沒在意張氏因為他的話而臉色更加蒼白,揮了揮手示意時候的丫鬟全部出去。
“老爺,出了什么事?”
等一干以還全部退了出去,張氏這才小心翼翼問道。
“老太太搬到榮慶堂去了!”賈赦直接說道。
“這不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么?”張氏身子一僵,勉強笑道。
“老二兩口子,搬進了榮禧堂!”賈赦一點都沒隱瞞的意思,直接說道。
“著個,咳咳…”
張氏終于裝不下去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心緒起伏之下連連咳咳,一張蒼白的瓜子臉我就尤憐。
賈赦搖了搖頭,起身走了過去,右手食指在張氏身上輕輕按了幾下。
說也奇怪,剛剛還氣色很差的張氏,被按了幾下之后氣息變得均勻,臉色也逐漸恢復了之前的病態蒼白。
“老爺什么想法?”
顯然賈政夫妻入駐榮禧堂的事情,叫張氏很難接受。
“看來,咱們夫妻在這榮國府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賈赦輕輕一笑,語不驚人死不休道:“這個家,也快沒了咱們的容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