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天青氣爽,花開嬌艷草木青翠,四野一片生機勃勃。
河北通往金國國都的官道上,行人商旅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郭靖與楊鐵心兩人騎著駿馬混在商旅人流之中,打扮樸素一點都不起眼。
“楊大叔,到了國都之后咱們如何行事?”
兩人騎馬,下意識的沿著官道邊緣行走,距離最近的行人商旅都在數丈開外,加上人聲車聲還有馬蹄聲嘈雜,倒是怕被人偷聽了去。
“先找個地方住下,然后慢慢找機會接觸王府!”
經過一年多安定生活的調養,楊鐵心臉色紅潤精神熠熠,身上那股子飽經風塵的苦悶早已消失不見,不過眉宇間的陰霾確實依舊濃郁。
“只怕不容易吧?”
郭靖饒了饒頭,在烈陽書院一年時間的學習也不是白費的,心中自有計較對于楊鐵心的做法并不看好。
“不容易也要做!”
楊鐵心神色一暗,而后滿臉堅定沉聲道。
話說他足足忍耐了一年之久,過年之后實在忍受不住對妻子和親生兒子的思念,沒有理會林沙和江南七怪等人的勸阻,便打算獨自一人前往金國國都,看有沒有可能將妻子和親生兒子搶出王府。
所幸郭靖過了年之后也要返回蒙古,打算把他娘李萍接回老家牛家村安享晚年,便跟楊鐵心為伴一同北上。
本來江南七怪也想著同行,不過卻被楊鐵心婉言拒絕。
正如當初林沙林相公所言那般,這是他楊家的家務事,江南七怪雖然熱心卻是外人,楊鐵心的自尊不允許自家的丑事讓外人一再插手。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之前是沒辦法他也是措手不及。才讓江南七怪以及林沙等人知曉了楊家的丑事,那是無可奈何也就罷了,可是楊鐵心絕對不允許外人繼續插手他楊家的事情。
要說道關系。林相公跟楊家的關系比江南七怪要近得多,沒見林相公什么話都沒說。只是交代了一下與金國國都丐幫分舵的聯絡方式,叮囑他量力而行不要沖動之類的么,這才是朋友該表現出的態度啊。
至于郭靖就不同了,他是義兄郭嘯天之子,也就是楊鐵心標準的義兄之子,算是自家人出手幫忙是應該的。
而且郭靖和楊康還在娘胎之時,便被指為兄弟,如今兄弟認賊做父。郭靖出手拉兄弟出火炕理所應當。
至于全真教丘處機嘛,楊鐵心跟林沙做了一年多時間的鄉鄰,不知不覺受到影響對其十分不喜。
正如林相公所言,既然是故人遺孤,你不想著將他們救出王府,反而還讓楊康坐實了小王爺的名號,讓其認祖歸宗的難度人為增加了百倍不止。
別說什么是為其娘倆好這樣的虛話!
包惜弱本就出身不高,父親只是鄉間童生秀才而已,雖說從小沒吃過苦可什么好日子也沒享受過,而且她還有一手刺繡的手藝。只要全真教愿意收留安置在勢力范圍,想要生活下去卻是不難吧?
可結果呢,包惜弱與楊康倒是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他楊鐵心想要夫妻團員父子相聚卻是千難萬難。
他又不是傻子,走南闖北十多年見過看過的事情實在太多,之前只是一時激動熱血沖頭,等慢慢冷靜下來后便明白想要與妻子團圓,與親生兒子相認卻沒那么簡單。
這世上有血脈親情一說,卻也有生恩不如養恩的說法。
他楊鐵心有什么,之前十幾年一直在江湖上賣藝,雖然有那么點積蓄可放在富貴人家眼中卻屁都不是。
在牛家村倒是有一套青磚黑瓦的小院子,可相比金國趙王府的金碧輝煌。估計連王府的馬概都比不上。
還有生活條件那也是天差地別,回到牛家村后他受邀成了烈陽書院的武學師傅之一。每日都有數貫月俸還有不少福利,衣食無缺比之鄉間小地主也不差分毫。可是比起王府的奢侈生活真沒得比。
他盡管很有信心養活妻子和兒子,可妻子和兒子畢竟在趙王府居住近二十年,多年來形成的習慣難以改變。
妻子包惜弱倒還好,聽聞其在趙王府后院按照當初的楊家院落另建了個小院子,整日里居住在這間簡陋的小院子中,想要適應簡單的生活不難。
問題還是在他親生兒子楊康身上,這小子從小便錦衣玉食生活奢侈,想要一下子改變過來,對天粗茶淡飯的生活甘之如飴,就連楊鐵心自己都不信。
可恨的是,定居牛家村一年以來,丘處機來過一次跟他說起了楊康的事情,那一口一個逆徒聽得他心情極不痛快,要不是顧忌對方身份他都有抄起掃把趕人的沖動了。
合著什么好事都是丘道長做下的,壞事就是別人的了?
楊康眼下的情況,要不是當初丘處機袖手旁觀,又哪會有眼下這么多的麻煩。行走江湖這么多年,他見過聽說過的不孝子多了去啦,要是楊康在他這個親生父親和完顏洪烈這個養父之間做出選擇,楊鐵心真沒把握能勝得過金國堂堂趙王!
還是林相公的話最有道理,楊康從小生活在那么個環境,身邊來往的無不是金國頂級權貴子弟,根本就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想要拿江湖道義那一套來約束楊康,最后只會雞飛蛋打什么都別想得到。
楊鐵心又不是傻子,恰好烈陽書院中就不乏權貴子弟,經過他一番有心觀察,無論行事做事還是考慮事情的角度,都跟江湖草莽完全不同,這也是他一直耐得住心中焦躁,直到現在才趕赴金國準備冒險認親的主要原因。
按林相公的話說就是,連親生兒子楊康心里想的什么都不清楚,就以為他得聞身世便會立刻回心轉意,拋棄唾手可得的富貴榮華甘受‘貧苦’生活,這樣的例子可能有但絕對少之又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如果’上。
林沙如此言論,楊鐵心初聞時自然很不高興,可是后來自己仔細一琢磨還真就是這么個道理。
為此他特意花費足足大半年時間,觀察書院中的權貴子弟,從其一言一語中想要觀察出他的心中所想,別說還真有些成效。
可最后總結出的結果,卻讓他心頭瓦涼瓦涼的,之前的熱切一下子消失怠盡,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的無力和無奈。
在那幫權貴子弟心中,什么都以‘利益’二字衡量,讀書要用‘利益’衡量,交友也要用‘利益’來衡量,娶親更是要以‘利益’為重,做出取舍同樣還是‘利益’當先。
通過丐幫的關系,他也能時不時得到一些有關楊康的信息以及所作所為。
結果他苦悶發現,楊康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名利場中人,所思所想也全都是‘利益’驅動,他要是貿貿然尋上門去,估計不是鬧得不可開交就是他無聲無息從人間蒸發,不會再有第三條路可選。
當然,從丐幫弟子傳回的消息可知,楊康倒也不是沒有情義,他對母親包惜弱至孝,對養父完顏洪烈尊敬‘父子’感情深厚,只是生在王府之家就必須適應這樣的生存環境,否則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越是如此,楊鐵心心中的苦悶更甚,有段時間他都心生動搖,要不要去認回楊康這個兒子以及將妻子包惜弱帶回家鄉?
不過,無意聽到林相公與人討論朝廷大勢時的一番言語,卻讓驚地手腳發軟渾身冷汗直冒,下定了前往金國國都嘗試一番的決心。
見郭靖一臉擔憂,楊鐵心從思緒中清醒過來,微笑著寬慰道:“靖兒不必擔心,叔父不會沖動胡來,心中早有一套成熟想法,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而已!”
郭靖聞言眼睛一亮,臉上帶笑振奮道:“哦,沒想到叔父心中已有計較,不知道可否告之小侄一二,到了金國國都后小侄也好搭手配合!”
說話的同時,腦中不由自主想到臨出發前,林相公跟他說過的話。
“郭靖別急著返回蒙古,以你‘金刀駙馬’的身份,你母親自然有蒙古高層派仆人照顧。反倒是你楊叔父此行前途未卜,說不定還有生命危險,”
“記住,跟你師父到了金國國都后,一定要跟緊了你叔父,起碼要跟你叔父同住一月以上,期間一定要看住他不要讓他做什么沖動的糊涂事!”
想到這里,他不由暗暗握緊了拳頭,下定決心一定要看好楊叔父。
“這卻是不行,你性子太過溫善,叔父想請熟悉當地情況的丐幫弟兄幫忙!”
楊鐵心沒有發覺郭靖神色中的異樣,輕輕一笑解釋道。
“呵呵,一切都聽叔父的!”
郭靖呵呵一笑,剛才真被楊鐵心的話嚇了一跳,直到楊鐵心打算請丐幫弟子幫忙他才放心下來,只要叔父不是想要秘密行事一切都成。
所說笑笑間,,在傍晚時分兩人已風塵仆仆進了金國國都,在南城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之后的一番精彩熱鬧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