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1 基礎的重要性
世界末日的題材總是特別容易讓智慧生命產生共鳴。因為意識總會自覺或是不自覺的去思考未來會是什么樣的。個體面對自然的無力感不斷放大，變成了對末日的恐懼。
單純在一顆星球上，無法預知的地殼活動，劇烈的大氣運動，溫室效應，甚至地軸角度的改變，都可能對這顆星球上的無數生命帶來滅頂之災。而這種災難放大到宇宙中，或許便是三星文明的老人剛剛描繪的那番景象。宇宙陷入連鎖的毀滅環境中，一切都重新歸于虛無。值得慶幸的是，即便把整個宇宙看成一個孤立的系統，而由熵引申出的概念也是完全正確的，真的出現王演剛剛所描繪的那些場景，也不知道會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起碼對于今天的聽眾王世子跟尼爾斯來說在他們的有生之年或許絕對無法看到這番景象。
但王世子能聽出自己身邊這位培養了自己整整十七年，來自于三星文明的異星人在描述這番景象時有多么的落寞，這是源自于永生的恐懼，對于非永生的智慧生命來說根本無法去體會那種對于未來的茫然，最多的感受便是震撼，也只能是震撼。
“嗯！”震撼過后，尼爾斯沉吟了片刻，抬頭望向王演道：“您的預言或許是對的，但誠如您所說的那樣，微觀世界的不可測性，讓我們無法證明這些一定會發生。我們沒有一個完美理論能夠將微觀世界跟宏觀世界完全統一起來。不能統一就意味著不能建立有效的數學模型，所以這一切都只能是猜測，而不能論證！”
“其實一切都會發生，比如我就能幫你完整驗證呢？”王演突然道。
“啊！您是什么意思？”尼爾斯整個人突然愣住了，呆呆的看著王演，似乎完全不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可以理解此時尼爾斯的震撼情緒，演示整個宇宙的起源于毀滅？開什么玩笑？怎么演示？
如果是通過計算模擬的話那到沒什么稀奇，他早就做過無數次了。然而模擬不等于演示，一切數據都是依靠猜想，并不等于就是現實。只是從王演說這番話時的嚴肅表情來看，似乎不像是指簡單的計算模擬。
“我的意思就是我說的那樣，用一種很簡單的方法，完整的重現宇宙的輪回！”王演微笑道。
尼爾斯看了看王演，隨后又側頭看了看王演身邊淡定的王世子，他突然發現此時就他表現的最為無措，兩人似乎都是氣定神閑的模樣，“神秘的華夏人啊！”這位瑞典學家嘴里嘟囔了句，隨后定了定神望向王演道：“那就請您給我展示一遍，需要多長時間呢？”
“需要多場時間就取決于你們多久能準備好我所需的材料了，這是一份你們都能找到的清單，準備好之后整個演示過程就能進行！”王演從兜里摸索出一塊芯片遞了過去。
芯片是跟量子超腦外界設備可通用的接口，尼爾斯當即便將這塊芯片接入了實驗室內連接量子超腦的設備中，下一刻，一份物品清單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清單上列舉的那些東西再次讓他頗感意外。并不是什么很珍稀的東西，絕大部分都是各類常見的單質，而且所需并不算多，但是卻分外繁雜，不過只看這條目卻讓尼爾斯意識到或者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華夏人或許真的能夠重演整個宇宙的輪回過程，因為恰好這份清單上都是他們已經探明的各類元素。換而言之，就是這個宇宙中的各種物質。
“完全準備好這些我們大概需要兩天的時間！”尼爾斯大致瀏覽了一遍之后，給出了答案。
“那就兩天之后進行這場演示，很高興認識你，尼爾斯先生！”王演再次沖著尼爾斯微微躬了躬身，隨后朝著身邊的王世子道：“好了，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們也該走了！”
沒等尼爾斯反應過來，兩人便走出了這間試驗中心。
“接下來的地方都不去了？”王世子問了句。
“不用去了，你這個特別顧問不好當，一個一個實驗室的跑下去證明自己太累，能簡單些就簡單些吧，先回去休息，明天我要返回華夏星一趟，要完成這個演示需要我飛船上的一些設備。”王演解釋了句。
“嗯！”王世子點了點頭，隨后問道：“怎么想到要做這么個演示？”
“這不正是你把我留在床上所期待看到的么？”王演似笑非笑的看著王世子反問了句，隨后繼續道：“科技的提升只是表象，一個文明的底蘊在其基礎。華夏有句古話，萬變不離其宗，很有意義！說白了，基礎理論的厚積薄發才代表了發展的可持久性。你能依靠我傳授給你的那些東西做到今天這一步很不錯，真的很難得。但現在地球文明的情況擺在這里，頭重腳輕根基淺薄，結果便是經過了這一輪的科技大爆發后，或許幾個世界都只能在原地踏步。所以現在你最需要我做的，并不是單獨的去提升現有技術，而是讓基礎理論更加厚實，一個宇宙演變的演示，算是補足了之前跳躍性發展所留下的缺憾。”
“我相信當你聚集的這些精英科學家們在看過這次演示之后，必然會有很多啟發，最重要的還是整個操作模擬過程所涉及到的基本公式跟理論，將會給予無數人以啟迪，基礎理論的豐厚帶給你們的是后續發展的無限可能！這些就當是我為了這次重逢送上的一份大禮了！”王演給出了答案。
王世子默然，沒有對王演的話做出任何評價。
“好吧，好吧，我知道在你做出最終決定前，肯定不愿意承認這是一份大禮！那你就當我是為了偷懶好了！”王演聳了聳肩，無奈道：“既然答應了你做這個特別顧問，自然就得做到。我們三星文明可是最重承諾的，為了方便起見，干脆直接放個大招，折服所有人，這樣以后說什么做什么別人也不會質疑不是！”
“嗯，我接受這個解釋，很符合你一貫的性子！”王世子終于點了點頭，開口道。
王演氣苦，停下了腳步，望著王世子說不出話來。
“好了，別做這個樣子！咱倆心里都清楚，在我做出正式決定前，我是絕對不會承認欠你更多人情的！”王世子側頭瞥了王演一眼，輕聲道：“正如你到處奔波是為了三星文明尋找一條出路一樣，我現在的任何一個決定都與船上十多萬人息息相關，更與我們的地球文明息息相關。站在一個文明的角度而言，個人的感情簡直可以渺小到如同不可測的粒子，您覺得對嗎？”
“你覺得我會害你不成？”王演翻了個白眼道。
“您當然不會害我，我很相信這一點！”王世子一臉誠摯道，然而沒等王演神色緩和下來，便接著道：“但這是在我們兩個文明之間沒有任何利益沖突，或者說地球文明對于三星文明沒有利用價值的前提下。如果情況恰好相反，您就算害了我，我也能夠理解。因為如果換了我站在您的角度考慮問題，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您先別急著否認這一點，實在是現在沒有能夠讓我們看透對方內心究竟在想什么的技術，就好像華夏古話說的那樣，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我相信地球文明目前的測謊技術，對您來說絕對起不到任何效果，所以您必須給夠我足夠的時間去考慮利弊，去衡量得失，您覺得呢？”
王世子的話簡直能夠真誠到沒有朋友，這讓王演很是無言以對。但是話卻沒錯，不管他此時說什么都沒法解開王世子的顧慮，似乎只能讓他慢慢考慮是否接受自己的邀請。
“好吧，我知道你的顧慮，既然你要考慮就考慮吧，從兩個文明的代表角度來說，我謝謝你的真誠，當然我的邀請同樣是很真誠的。不過從一個監護者，撫養者的角度來說，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嗎？”王演怒視著王世子道。
“后悔什么？”王世子很配合的問了句。
“后悔在你小的時候我怎么就沒有好好滴多狠揍你幾頓！”王演冷冷道。
王世子想了想，攤了攤手，點了點頭，再次用無可奈何地語氣道：“嗯，這的確是挺遺憾的，在我的記憶中好像還真沒挨過揍，不過到今天才后悔，顯然太晚了！”
“是啊，如果當初我信奉華夏那套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論調，或許現在咱們的見面就是另外一種情形了。起碼你不會如此真誠的暗喻我別用用心！對吧？說不定還會更孝順些，對我言聽計從呢！失策啊，失策！”王演搖晃著腦袋，無限唏噓道。
“您這話就不對了…”王世子沉默了片刻，分析道：“或許這是一種可能，但我覺得更大的可能是讓我在童年時心理就埋下了陰影，說不準就成了個有人格缺陷并且極其暴虐的家伙，見到您的飛船，先丟一炮過去再說呢？”
話音落下，兩人相顧無言…
這種程度的交鋒其實并不是王世子想要的，在真正踏上星際征途之前，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跟爺爺重逢會是怎樣一副溫馨的場面，在當時他可絕對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哎…”良久后，王演率先長嘆了一聲，悶悶道：“你跟卡洛鄧立見面的時候我就不該跟你講述三星文明的歷史，起碼不應該將星際文明征伐的碰撞過程講給你們聽，你看看，我的坦誠換來的卻是無止境的猜疑，真是讓人惱火啊！”
“這并不是主要原因！”王世子搖了搖頭，望著王演道：“實際上或許您講述三星文明星際征伐史是有原因的。因為我之前說過另一種星際間的文明交互模式，黑暗叢林法則！或者您想通過這種更為緩和的陳述，來讓我放松警惕也不一定呢？你們的征服方式雖然很殘酷，但起碼給文明留下了一線生機，而黑暗叢林法則則是毫無生機！”
不斷地質疑，揣測對方的內心活動，觀察對方對這些質疑的反應，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最接近親人身份的家伙，很無奈，心也很累。
然而無奈歸無奈，心累歸心累，當兩面對面代表不同的文明卻又必須如此。
所謂的考慮并不是在心里瞎琢磨，而是不停試探跟觀察的過程，直到得到一個最接近的答案。
現在王世子就是如此做的。
“我不記得把你培養的如此多疑，對任何事都這么不信任！所以說主要還是你們地球文明太醉心于爾虞我詐了，難倒你們就不能光明磊落一點？”王演憤懣道。
“這不是多疑，而是很正常的懷疑！如果您在我的位置，或許會更加艱巨，直接拒絕這個邀請了事兒！這樣或許更加簡單些！”王世子針鋒相對道。
“我拒絕跟你繼續溝通！”王演一抬手，吹胡子瞪眼道。
“那我現在先帶您去休息，您休息好后，我會挑個時間安排登陸艦將您送上華夏星，去取您需要的東西！反正研發層收集足夠的材料需要兩天，時間還很充足！”王世子點了點頭，從善如流道。
“我不需要休息！現在就動身吧！”王演依然是那副憤懣模樣，就跟地球上王世子忤逆他時的情緒差不多一樣…
“這個實在不行！您答應了歆瑤明天醒來后要陪她的，對于孩子的承諾必須做到！”王世子認真道。
“額？那好吧…，不過這段時間內別讓我在看到你，看到你就有氣！”丟下這句話，王演扭頭便率先朝著懸浮車走去。
“這個隨便吧！不過暫時還得我帶您回去！”王世子聳了聳肩，無謂道。
很快，王世子把王演帶到了房間前，打開房門，很恭敬的把這位大爺請了進去。
“好了，您今天就先在這里休息吧！我先走了！”說完，王世子沒有理會真的不再多說一句話的王演，徑直走出了門。
也就在這時，在將房間打量了一番之后，王演的臉上不在是那副憤懣模樣，而變得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