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韓藝坐下之后,元禧便問道:“韓藝,此事你可有跟陛下提過?”
韓藝搖搖頭,道:“我還是那句話,朝廷不會介意有人幫助朝廷分擔軍餉,況且朝廷如果出兵,不是為了那點東西,而是為了消除潛在的威脅,對于我大唐而言,那里只是一塊貧瘠之地,不值一提,這應該不是什么問題。”
元禧稍稍皺眉道:“既然什么都未定下,為何你又要急于跟我們商量?”
韓藝道:“大伯,關中地區可沒有什么存糧,都還需要從其它地方運送糧食入關,元家也是如此,元家的糧食也都在江南,我先跟你們商量,是免得到時時間不夠,畢竟將糧食從江南運到遼東地區,還是比較遠的。”
元禧道:“那不知需要多少糧食?”
韓藝道:“這是一個等價的交換,你給得多,得到就越多。”
元鶴突然道:“那不知我們能夠得到什么?”
韓藝笑道:“奴隸,木材,以及煤炭。”
“煤炭?”
元禧等人皆是一驚。
韓藝點點頭,道:“根據我所查,那里蘊含著大量的煤炭,這是千真萬確的,而隨著商業的興起,煤炭將會變得非常重要,造紙、香水、酒、可都需要火,一個大煤礦就足夠抵償元家為此付出的一切。”
元哲目光閃爍了幾下,忍不住興奮道:“如果朝廷能夠給我們煤礦的話,那這筆買賣決計不會虧的。”
唐朝的煤炭真是不多,但是隨著工商業的發展,對于煤炭的需求是越來越高,而且糧食可以再生,煤炭可是沒法種出來的。
元樂道:“可朝廷也不見得會將煤礦給我們。”
韓藝笑道:“二伯,你要這煤礦干嘛?”
元樂愣了一下,隨即道:“當然是燒火啊!”
韓藝道:“你在哪里燒火?”
“我!”
元樂突然愣住了,似乎明白什么。
韓藝道:“咱們商人去弄煤炭,還不是要運回到中原來,滿足中原的需求,等于這煤炭還是用在中原,對于朝廷而言,朝廷夠用就行了,朝廷又不做買賣的,要那么多煤炭干什么,到時朝廷將這煤炭運送回國,不還是滿足中原的需求,何不交給商人去做。”
元禧稍稍點頭,又問道:“那奴隸呢?我大唐滅國無數,但一般也就是將一些俘虜當做奴隸,主要還是寬松對待,但是那點點奴隸,那些將軍們都不夠分,又豈會輪到我們。”
韓藝笑道:“不知大伯認為這世上最賺錢的買賣是什么?”
元禧納悶道:“是什么?”
元哲突然道:“搶!”
“正確!”
韓藝道:“就是搶,我一直認為最會賺錢的就是當年匈奴的那幫單于,帶著人往南邊走上幾日,大漢就得送不少錢財過去,這可是無本買賣。如果這種買賣合法的話,誰都會干這一行。由此可見,我大唐不做,不代表不想做,只是因為以前是朝廷接管,那我泱泱天朝,總得顧及一下顏面吧,但是如果交給商人的話,反正商人名聲也不怎么好,朝廷只需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即可。況且,對象可以高句麗,我關中十萬子弟葬身于此,而且他們連尸骨都不愿歸還,這可是一筆血海深仇啊!”
元禧等人皆是露出沉思的表情。
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煤炭和奴隸可是如今工商業最缺乏的,因為《勞工法案》的出現,故此人工成本增高不少,這也就罷了,關鍵很多活都沒法讓員工去做,實在是太苦了,但如果有奴隸的話,這成本可就低多了,只要給予等價的奴隸,那么哪怕是拿現在元家所有的糧食去換,也是不虧的。
過得好半響,元禧道:“你們怎么看?”
元哲先是瞄了瞄元樂他們,見他們沒有開口,才道:“大爺爺,孫兒認為,不管最后決定做不做這一筆買賣,但是必須得為此做好準備,我們可以先將糧食運動到遼東地區,即便最后決定不做這筆買賣,也虧不了多少錢的,而且我們元家在江南的屯了不少糧食,就算不賣給朝廷,也得想辦法賣給別人。”
元樂等人也是紛紛點頭。
韓藝又道:“除此之外,還有其它的戰備物資,我們將一些過剩的物資全部運送到遼東地區,換取我們所需的物資。”
元禧沉吟一會兒,“此事就交給你跟元哲去辦吧。”
既然決定為此準備,那么這個會議就到此結束了,具體怎么辦,那就是韓藝、元哲說了算。
出得議事堂,韓藝便向元哲道:“元哲,此事目前完全是來自我的預測,可千萬不能傳出去,否則的話,會引起很大的風波的。”
“姑父且放心,這我都明白。”元哲一個勁的點頭,這就是官商結合,他兩眼放著光,神情激動,“不瞞姑父,在此之前,我根本沒有想到,原來買賣還能這么做,這真是令人期待啊!”
相比起元牡丹而言,元哲倒是更像一個商人,他是韓藝計劃的忠實支持者,不管是南進計劃,還是如今的遼東計劃,他都充滿了激情,在他的信念中,商人就應該唯利是圖,就應該去賺錢,不斷的賺錢,賺錢對于他而言,也是一種快感,他對此是非常興奮的。
韓藝又道:“元杰那邊來信了沒?”
元哲一愣,道:“倒是沒有,那邊來一趟信可是不容易。”
韓藝道:“這樣,你讓人寫一封信去,如果那邊有多余的糧食,就全部送往遼東地區,記住,是多余的糧食。”
元哲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韓藝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元堡主最近回來了沒?”
元哲道:“我前面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大伯他帶著鷹兒他們去參加運動會了。”
對呀!我怎么將這茬給忘記了,既然他來了,那總會見得著。韓藝點點頭,道:“你去大廳等我,我先回屋一趟。”
元哲不明所以的看著韓藝。
韓藝嘖了一聲,道:“大伯是長輩,但是我可是你姑姑的丈夫,這事我得匯報啊,不然我又得去客房睡了。”
元哲愣了好一會兒,隨即趕緊抿住唇,一個勁的點頭,他若張嘴,決計會笑出聲來的。
韓藝回到屋時,元牡丹正輕輕搖著搖籃,哄著韓蕊入睡,見到他來,給他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韓藝輕手輕腳的上前,往搖籃里面一看,見韓蕊半瞇著眼,眼皮一個勁的往下墜,甚是可愛。
過得一會兒,韓蕊終于睡了過去,元牡丹讓奶娘看著,然后便與韓藝去到院里。
“你們談完呢?”
“嗯。”
韓藝點點頭,道:“究竟走不走這一步,還得到時再說,不過大伯他們決定為此做準備,將江南的存糧運往遼東地區。”
元牡丹輕輕嘆了口氣,道:“這我已經料到了,以前那些買賣已經滿足不了大伯他們的胃口了。”說著,她瞧了眼韓藝,顯然是韓藝將他們的胃口給養大的。
韓藝坐了下來,拉著她的手,笑道:“此乃人之常情,我相信再讓你去做以前那買賣,你也提不起興趣。”
元牡丹思索片刻,稍顯有些尷尬,突然一手搭在韓藝的手背上,道:“韓藝,你說這人活在世上為得是什么?”
韓藝稍一沉吟,道:“這個人各有志吧。”
“那你呢?”
“我的話,我希望能夠逍遙自在,跟自己家人快快樂樂的活著。”韓藝一本正經道。
元牡丹聽得直翻白眼,道:“這可能是你說過最爛的謊言了。”
因為從韓藝的行為來看,這完全就是相反的。
韓藝笑道:“這其實是我說過最真實的話。”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道:“記得當初在揚州的時候,我幫助楊公消滅叛賊,立下不少功勞,楊公當時就希望我去揚州府衙幫他,但是我拒絕了,因為我不喜歡受到約束,我當時只想跟無衣躲在梅村,悠閑自在的活下去。可是!”
他苦笑的搖搖頭,“可是這樹欲靜而風不止,只因為我說錯了一句話,就差點被發配到邊疆去,要不楊公念及我曾幫助過他,我根本無法來到長安。可即便后來來到長安,我都還在迷茫中,然而,我在長安所遭遇的一切,令我知道,我想要悠閑自在的活著,是不可能的。什么是悠閑自在,至少上酒樓吃一頓飯,可以坐自己想坐的位子,可以無所顧忌的跟旁邊的陌生人交流,而不是時時刻刻都小心謹慎,避免踩到貴族的影子,走在路上都得貼在墻邊走,給貴族空出寬廣的街道來。”
元牡丹靜靜的聽著,臉上出現一絲動容。
韓藝又道:“而之后我買下了鳳飛樓,當了官,我的生活反而比在揚州的時候更加悠閑自在,我可以輕松的坐在這里,握住你的手,陪著你們,我也可以去運動會看那些正在拼搏的孩子們,我甚至可以跑去秦嶺在空中翱翔,沒有人會阻止我,也沒有人敢阻止我,我可以說我想說的話,做我想做的事。我做得一切,都是為了我最初的夢想。你還認為我方才那句話是謊言嗎?”
元牡丹展顏一笑,“你總是有你的理由。”可說完,她便凝視著韓藝,“韓藝,我是你的妻子,本應該支持你的,我也很想支持你,但同時我又是元家的女兒,是因為我,你才成為元家的主事人,就我自己而言,我不懼怕任何事,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與你站在一起,我無怨無悔,可是可是我也害怕因為你,連累到元家,這是我最不希望見到的,我們元家能夠走到今日,是多么的不容易,我!”
說到這動情之處,她已經淚眼朦朧。
韓藝輕輕一拉,讓她偎依在自己懷里,道:“你放心,我不會輸的。”
元牡丹道:“官場險惡,這誰能夠保證。”
韓藝道:“可不一定,你知道你為什么會為南進計劃和遼東計劃感到擔憂嗎?”
元牡丹黛眉微皺,思忖起來。
韓藝又道:“是因為你并不知道這樣發展下去會是怎樣的結果,對嗎?”
元牡丹輕輕嗯了一聲。
韓藝道:“你不是唯一的一個,因為我是唯一一個知道結果的人,只要在我的計劃中玩下去,我就能夠立于不敗之地,反之,我必輸無疑。”
元牡丹終于明白為什么遼東計劃勢在必行,因為只有這樣,韓藝才能夠立于不敗之地。要是傳統玩法,韓藝哪里是長孫無忌那些老狐貍的對手,他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騙子而已,他的成功永遠是建立在他制造的謊言之下,一旦離開了謊言,那么他就是一只雞,一直很菜很菜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