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為了做買賣?難道虔心朝貢來的?不是吧,你又不是真主。這回輪到韓藝犯傻了。下意識問道:“那是為什么?”
長孫無忌、高履行、韓瑗同時面色微微一變。
韓藝一瞟,忙道:“陛下,微臣多嘴了,還請陛下治罪。”
這種外交大事,豈是韓藝這小官能夠參與的。
李治卻笑道:“無妨,無妨,關于這事,朕也想聽聽你的建議。”
韓瑗急忙道:“陛下,此事事關重要,草率談論,怕是不妥。”
李治笑道:“話雖如此,但是韓藝只因一個微不足道消息,就讓大食使節吃了一個悶虧,可見他是很有辦法的一個人,正是因為此事事關重大,朕才想多聽聽其他人的看法。”
韓瑗見李治一臉堅決之色,便也不再多言。
李治這么做的目的很簡單,他就是希望多聽一些不同的意見,而不是一家之言,再好吃的菜,天天吃也會膩的,要換點新鮮的吃,就這么簡單。
韓藝一看這情況,覺得有些緊張,他寧可李治不跟他說。
但是李治偏偏還就說了。
原來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大食國的擴張,當年大食國雖然滅掉薩珊王朝,但是讓薩珊王朝的一個王子逃到了吐火羅,這個王子又派遣使節來向李治求助,希望大唐能夠幫助他復國,于此同時,西域臨近唐朝的各藩國面對大食國的東擴,心里都很擔憂,于是也紛紛借此朝貢的機會,派遣使節來唐朝請求李治出兵幫助他們抵御大食國的擴張。
而大食國來此就一個目的,跟唐王朝建交。
這要是平時,李治也就信了,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反正目前也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但是這時候你浩浩蕩蕩的來跟我建交,擺明其中有貓膩呀,而且這把戲中原人都玩了幾百年了,這就是中原人的遠交近攻,一方面穩住唐王朝,一方面實行東擴策略。
這果然是大事啊!
韓藝聽得微微都有些冒汗。
李治說得興起,道:“既然談到這事,朕也想聽聽你們的建議。”
長孫無忌一看到韓藝在,立刻選擇了沉默,不發表任何意見,反正你們談就是了,我不答應的話,你的圣旨也下不來。他就怕自己參與的話,談著談著,又刺激到李治那敏感的神經線,結果又回到廢王立武上面去了。
韓瑗心里明白長孫無忌不便開口,于是立刻道:“陛下,咱們東邊還有高句麗,西邊還有突厥殘余,這都是我們大唐王朝的世仇,若不先征服他們,怕會養虎為患,而且我們一直都在對他們發動戰爭,若再增兵西域,百姓負擔會非常沉重,任何事都有急緩之分,臣建議當先滅高句麗、突厥,再圖西域。”
突厥不用說了,絕對的世仇,李世民不滅他們,豈能洗刷渭水之盟的屈辱。而高句麗的話,當年李世民發動高句麗戰爭,喊出的口號是“為中原子弟報仇!”兩國立刻就成為世仇了,雖然當時未有成功,但是一直在打。李世民后來也不敢大舉進攻,怕加重百姓負擔,于是就采取了騷擾政策,專門挑春耕、秋收之時對高句麗開戰,騷擾一月半月就撤,高句麗就那么點點人,打起仗來沒有人耕地,目的就是要破壞他們的農業生產。
這兩年還打了一次大仗,蘇定方再度率領大軍重創高句麗,但也是打完就閃,不再念戰。因為高句麗就喜歡跟人打持久戰,你去進攻,他們就是堅壁清野,因為高句麗冬天很冷,一旦到了冬天,敵人的糧食補給不上來了,他們就開始大舉反攻了,李世民就是因為如此才遺憾退兵,前面一直高歌猛進,唱著唱著就覺得冷了。
唐王朝吸取了這個教訓,不跟高句麗打持久戰,我看你不爽,我就打你個耳光,最多三個,打完我就走了。高句麗正面剛不過唐朝,主動攻擊就是死路一條,還不就只有挨著。
但是在唐王朝的統治者眼中,高句麗就是眼中釘,不滅不快,都在等機會。
“這朕當然明白。”
李治道:“但是大食國已經漸漸威脅到我們在西域的諸藩國,一旦讓大食國征服那些藩國,可直接能夠威脅到我大唐,而且西域對于我大唐而言也是至關重要,關系著河隴地區的安定,也不容有失啊。”
語氣非常堅定,也微微透露出李治的雄心壯志,就是西擴之心,高句麗彈丸之地,滅它是遲早的事,也已經滅了,就剩西突厥的殘余勢力,草原有駐軍,吐蕃也臣服了,至少不敢在唐王朝面前跳了,東邊又是海,海上就一個窮的叮當響的扶桑國,不就只有西域可以擴張了。
歷史書上寫的李治懦弱無能,那純粹是狗屁,李世民太偉大了,李治從小就活在李世民的陰影中,他必須要走出來,那么就要干一些李世民沒干過的事,他也是一個皇帝,跟李世民是一樣的,他不喜歡人家總是說他是天可汗的兒子,他也要做天可汗。
韓藝在這方面,比長孫無忌還要了解李治一些,長孫無忌老是認為李治就是在鬧孩子脾氣,我就不搭理你,看你能鬧騰成什么樣,完全就是一種家長對于自己孩子的策略,但是韓藝知道,李治野心比李世民還要大,因為他要證明自己,心念一動,道:“陛下說的非常對,西域絕不容有失,如果絲綢之路被他人所掌控,那對于我大唐而言損失巨大。”
韓瑗一聽,韓藝要開始唱反調,暗自著急,這可是國家頭等大事,你一個小娃胡說一氣,這不是胡鬧么,只可惜褚遂良今天沒來。
哪知韓藝話鋒一轉,道:“但是微臣認為此事決計不可操之過急。首先,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大食人對于我們大唐而言,非常陌生,首先我們必須要弄清他們的虛實。”
高履行好奇道:“你還讀過兵法?”
“讀過!”
韓藝道:“下官做買賣的手段都是從孫子兵法里面學來的。”
高履行見他說的這么正經,不免將信將疑,心想,拿著孫子兵法去做買賣,難怪大家都做不過他。
李治只是一笑,道:“那你認為該當如何?”
“做買賣。”
韓藝果斷回應,又道:“陛下可別小看買賣,其實從買賣上就可以看出一個國家的羸弱,好比我大唐,一個國與萬國做買賣,可見實力之雄厚。隨著貿易的深入,我們可以更加了解彼此,說是彼此,但是我大唐威名遠播,在西域隨便打聽一下,都能知道,這等于是讓我們可以更加詳細的了解他們。
而且微臣方才觀察了一下雙方的貿易,他們對于我們貨物的需求遠遠要高于我們對于他們貨物的需求,而且我們的貿易優勢還未完整展現出來,據微臣所知,西域人非常喜歡我們的瓷器,但是因為陸路運送對于瓷器有極大的損害,因此他們不敢購買太多。但如果走海路的話,那么就可以運送大量的瓷器過去。
另外他們一直銷往我們大唐的香料、葡萄酒,如今也比不過我大唐的香水和葡萄酒。如果陛下開辟海上通道的話,將我大唐更多的貨物運往大食,換取他們大量的錢財回來,久而久之,他們的實力必定會大損。”
李治聽得稍稍點頭,又看向高履行。
高履行道:“陛下,開辟海路雖未嘗不可,但是這會影響絲綢之路的繁華,倘若大家都往海路運輸,那河隴地區,包括整個西北地區的百姓將會蒙受巨大的損失,我們在安西都護府的四萬余將士的收入都是依靠絲綢之路的稅收。不過韓藝說得也有道理,如果要增加瓷器的貿易,是可以適當增加一些海上運輸。”
高履行畢竟當了這么久的戶部書,出了名的善政,絕非浪得虛名,考慮的非常周全,如果海上運輸興起,那么絲綢之路必定會受到影響,而絲綢之路的財富在于過路的商人,就那安西都護府的財政收入,八成是靠收取關稅。
這恰恰就是韓藝不足的地方,他不清楚大唐各地的情況,他考慮的就是如何讓市場變得更加繁榮,賺更多的錢,如今聽高履行這么一說,也覺得自己有些想當然了,于是道:“高書說的極是,這是下官考慮不周全。但是下官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加大對于西域的貿易,這是我們的優勢,而且在這過程中,我們可以集中注意力對付高句麗和突厥殘余勢力。”
“二位愛卿都說的非常有道理。”李治點點頭,轉而道:“但是薩珊王子和西域諸藩的請求,朝廷該如何回應呢?”
韓藝道:“薩珊王子的請求,陛下可以以路途遙遠而拒絕,但是陛下也要給予他一些精神上的支持,微臣認為這是一枚非常好的棋子,有他在手,等我們大唐騰出手來時,就可以借他為由,介入西域。而我們在西域的諸藩國,他們只是在未雨綢繆,大食國并未大舉進攻他們,所以我們沒有道理因為他們的擔憂,而興師動眾。我們還可以借由大食國的威脅,讓這些藩國更加堅定的站在我們這一邊,將他們擰成一股繩,甚至還可以要求他們出兵與我們一塊消滅西邊的突厥殘余勢力。”
李治聽得頻頻點頭。
韓藝繼續說道:“所以微臣建議目前繼續執行修生養息的政策,集中注意力提升國力,有機會就拿高句麗練練兵,而將大食國視為我們在西域的一個潛在對手,但不急于跟他為敵,將它視作一個幾年,甚至于十年的計劃,咱們步步為營,先通過商業這種軟實力去削弱他們,再伺機而動,但是我們一定要為此做好準備,防止突發情況。”
其實他說這么多,就是一目的,不要興師動眾,因為現在正是商業振興的黃金時期,這時候興師動眾去打仗,生產力肯定會受到影響,沒有生產力,經濟肯定起不了,這不是韓藝想要的。
長孫無忌呵呵道:“韓藝,想不到你還有這等遠見,真是令人感到驚訝啊。”
韓藝唱反調,他就不說話,韓藝偏向他的時候,他就說上兩句。
韓藝訕訕道:“太尉過獎了,下官只是覺得,做買賣都能把大食國給做垮,犯不著興師動眾。”
長孫無忌笑了一聲,“夸你兩句,你都還喘上了,這話說的都沒邊了。”
李治哈哈笑道:“但是這話也不無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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