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快進來,被警察看到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腳剛落在漁船的甲板上,船艙就傳來了催促聲,四名打工者中間可能是有朝鮮族的,聽懂了內容,給同伴做了翻譯,四個人趕緊進了船艙,阿九慢了一步是因為他恍神了,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
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經從船艙出來了,見阿九還愣著,過來拽他:“還不快點,聽不懂我說什么?跟緊了,警察逮住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叔,是我啊!”阿九跟著這人往船艙走,笑著說道,很開心的樣子。
“誰是你大叔,你這孩子怎么自來熟…欸?阿九?”
“是我啊!”阿九用力點頭,笑道:“大叔,你真的買漁船啦?這漁船不小啊!兩層的吶?”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阿九在北村時候的房東金大叔,北村拆遷的時候,他得了不小的一筆錢,當時他就說過要買漁船,沒想到還真的買了。
“哎呦,怎么在這碰到你了啊!”金大叔看到阿九,也是非常開心,用力地抱了他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怎么回事,好好的書不念,怎么變成偷渡客了,是不是因為錢的關系沒念完?你呀你呀,當初怎么不跟大叔說…”說著有些似乎悵然,嘆氣道:“當初你要是跟大叔開口,大叔肯定會幫你,把錢借給你啊,總好過讓那混蛋…算了算了,不說了,咱們爺倆還真是有緣分,來來來,跟大叔到駕駛室去,咱們喝一杯。”
說著金大叔給四個打工者安排了睡覺的地方,每個人又給了一份干糧和水,然后拉著阿九上到甲板上,來到了駕駛室里。
這艘漁船看起來還是很先進的,能設置自動駕駛,倆人坐在駕駛室的地板上,大叔拿來了醬菜和饅頭,還有兩包花生米和一個牛肉罐頭,角落里有一箱啤酒,看來金大叔自己沒事兒也喝。
北村一別,阿九就再沒見過金大叔,畢竟是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人,再次見面分外親切。在韓國的三年里嚴格說起來,就算是krystal或者樸燦榮也沒他和金大叔一家相處的時間長。金大叔一家也確實幫了他不少的忙,戶口就是他幫忙辦的。而且在他家住的那段時間,理發的錢都省了,冬天大媽也沒少送泡菜給他下飯,現在想來,滿滿的都是回憶。
“大叔,怎么這么大一條船,出海就你一個人啊,還有,你怎么還做起偷渡的生意了?”
不怪阿九有此一問,以他所知的金大叔這人的性格,大體上就是一個典型的韓國慶尚道男人,簡單來說就是喜歡吹牛,但是膽子卻很小。偷渡可不是小事兒,以韓國的法律,抓到至少坐三年牢,他哪有這個膽子,而且以金大媽的性格,她也不會讓他這么干。
“別提了、”金大叔一聽阿九這話,頓時嘆了口氣,阿九接著燈光看過去,半年不見,金大叔老了不少,臉上的皺紋多了不說,頭發也都花白了。以前雖然他也有白頭發,但每個月都染發,看現在這樣,估計也是不染了。
“你大叔我啊,算是倒了霉了,讓人坑苦了。”金大叔喝了一大口酒,打開了話匣子,或許他早就想要傾訴了,一直找不到人,阿九對他來說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傾訴對象,話匣子一打開,倒忘了問阿九怎么會偷渡了這個茬了。
“我和你大媽本來是想去釜山定居,正打算著呢,她有個侄子來找了。說是仁川好,仁川市政府扶持,花百分之六十的錢,就能買漁船,出海打漁事先簽合同,保證收購不會賠錢,用不了一年,漁船的錢就回本了。你大媽信了他的話,我們就把錢拿了出來,但沒想到這小子是個騙子,前前后后拿了我們二十多億韓元,船倒是買了,結果是貸款,我們給了他全款的錢,現在反倒貸款欠了五億多,你大媽一股急火就病倒了,我這也是沒辦法,只好兼職做這個,不然哪有錢付醫藥費…這一陣你大媽的身體好了不少,我打算做完這一票就不做了,雇兩個人打漁…”說著他又嘆氣,道:“現在打漁也不好做了,本來仁川港有三個市場,現在三個市場都是一個老板了,壓價壓得厲害,聽說還有黑社會的背景,找不上關系要不不收你的魚,要么干脆就搶,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看看吧,實在不行,就把這船賤賣了,認賠錢轉手,到鄉下生活…”
金大叔越說越傷心,酒也是一罐一罐的喝。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沖阿九笑了笑,道:“阿九,你放心,既然咱爺倆有緣分,你就先跟著大叔吧,反正你也沒地方去,等過段時間大叔緩過來了,有了錢,給你拿去繼續讀書,再怎么著,那么好的大學,不念白瞎了。”
阿九沒說什么,笑了笑道:“謝謝大叔了。”
“別想太多,生活怎么都是過,死不了人的、”金大叔有點喝多了,哈哈笑了笑,道:“北村都住了那么多年,韓國還有什么地方住不了…”說著又來氣了,站起來大罵:“別讓我抓到那小子,要是給我抓到那混蛋,我非得給他扔海里不可!”
說完,大叔的酒勁兒上來了,醉醺醺地拍拍阿九的肩膀,道:“平常我不敢喝這么多,怕這些…”他指了指船艙里面的打工者,道:“怕他們趁我喝多了,把我扔海里去…你幫我看著啊,別招惹他們,別招惹…”
金大叔嘟噥著,聲音越來越小,迷迷糊糊睡著了。阿九照顧他睡下,看了眼設定好的航線,想了想回到了船艙里。
“哥幾個,嘮嘮??”
四個人中有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的,上下打量了阿九一下,道:“嘮唄,你先說,你是韓國人還是中國人?”
“中國的。”
“那你怎么認識船把頭?”
“以前在韓國待過,剛郵輪上不是說過么,韓國有認識人。”阿九沒細解釋,道:“哥幾個在韓國有著落么?”
“沒,我們都是熟手,碼頭上找飯轍,不難。”
“那妥了,現成飯轍,哪兒都是打工,這兒我保著你們。”
“咋保?俺們要的工資高,少一萬一個月合不上。”
阿九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掏出四沓錢丟過去:“拿這個保,明天能開工么?”
“妥了,一個月一萬,我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