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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面首

  整個兩會期間,劉飛一直活在恐懼中,每分每秒他都在等待中紀委將自己帶走,可是最壞的結果始終沒有發生,北京倒是發生了另外一件與他息息相關的事情。

  北京朝陽區東三環中路,ccav總部大樓,俗稱的大褲衩內,著名記者、主持人凌子杰正在準備上節目,他穿一件阿瑪尼西裝上衣,打著鮮紅的領帶,兩會時期嘛,喜慶,下面卻是運動褲和拖鞋,反正有臺子遮擋著看不見,隨意舒服就好,主持人都這么混搭著穿。

  助理忽然跑過來:“凌老師,有人找。”

  凌子杰不悅道:“讓他等著,做完節目再說。”

  助理身后傳來陌生的聲音:“凌子杰,還記得我么。”

  凌子杰定睛一眼,認出來了,這不是劉漢東么,聽說他和鄭杰夫家的大女兒關系挺好,怎么突然出現在央視,難道是有求于自己?

  “有時間聊聊么?”劉漢東笑容可掬道。

  “等我錄完節目,請你吃飯吧。”凌子杰搞不清楚情況,他八面玲瓏,也想通過劉漢東結交一下鄭家。

  劉漢東卻說:“不用了,節目取消了,我請你喝茶吧。”

  凌子杰這才意識到不妙,四下亂看,想尋求幫助。

  劉漢東還帶了兩個便裝男子,小平頭,目光銳利,一看就是強力部門的執法人員,兩人上前,一左一右夾住凌子杰,其中一人拿出了鋼制手銬。

  “給凌記者留個面子吧。”劉漢東說,“好歹相識一場,對了,朱芃芃托我向你問好。”

  凌子杰腿軟了,走也走不動,硬是被架走的,央視的工作人員親眼目睹了不可一世的大記者面色慘白,被人強行從節目錄制現場拖走,無不心底暗爽,這貨囂張跋扈,目空一切,盼他倒霉的大有人在。

  凌子杰被帶到停車場,押上一輛民牌旅行車,車門關上的一瞬間,他看到自己的座駕,那輛造型拉風的青石電動超級跑車正靜靜地停在專用車位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開自己的車,或許一年,或許三五年,或許一輩子。

  中辦調查部沒有固定的辦公地址,現在使用的是衛戍區的一棟六十年代的樓房,明顯蘇式建筑風格,門頭上五角星的浮雕斑駁不堪,干枯的葡萄藤爬滿向陽的那面墻,走進這里,仿佛走進了時光隧道。

  宋劍鋒從中央警衛局借了一個班的兵,都是山東人,耿直忠厚一根筋,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絕不亂說亂問,部里給他們買了雅戈爾的西裝成衣和襯衫領帶,三千多一套全毛料子,穿在身上卻活像民工,發型和眼神又表明他們的真實身份是軍人。

  這個班的任務是警衛和通訊,配備92式、07式手槍,重慶仿造mp5沖鋒槍,以及95步槍和88狙擊槍,火力足以壓制國內任何武裝團伙,當然,對付硬茬子的時候會呼叫武警支援。

  門崗警衛向劉漢東敬禮,劉漢東回禮,命人將凌子杰關進囚室。

  樓上是宋劍鋒的辦公室,部門重啟,設施都不齊全,老宋坐在一張老式寫字臺后面看文件,身后是陳舊的書架,擺滿了牛皮紙封面的卷宗,上面一層陳年灰塵。

  劉漢東推門進來:“凌子杰帶到了。”

  宋劍鋒說:“先晾他八個小時再說。”

  劉漢東說:“什么時候抓劉飛?”

  宋劍鋒放下筆,目光炯炯:“不能操之過急,劉飛是中央委員,全國人大代表,副省級干部,懲治這樣的分子,必須輿論為先導,剪除羽翼,徹底摧垮他的心理防線,最后再一舉拿下。”

  劉漢東若有所思:“摧垮心理防線,我懂了。”

  凌晨時分,沉睡中的凌子杰被凍醒了,四周是青灰色的墻壁,天花板上一盞昏暗的白熾燈,燈罩是綠色鐵皮斗笠形,七十年代的產物,自己躺在一張紅色的木質長椅上,椅子腿上用白油漆寫著北京衛戍區后勤部固定資產的編號數字,地是粗糙的水泥地,屋里沒有其他陳設。

  凌子杰渾身發抖,鼻子有些堵塞,兩會期間的北京還很寒冷,他裹緊全毛料子的阿瑪尼,卻依然無法帶來絲毫暖意。

  門開了,凌子杰嚇得一哆嗦,旋即跪地求饒:“放過我吧,我有很多高層朋友,你們想要什么我都能辦到。”

  進來的是劉漢東,他丟給凌子杰一疊a4白紙和一支水筆:“寫你的交代材料。”

  凌子杰裝不懂:“我交代什么?”

  劉漢東說:“你覺得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就寫上。”

  凌子杰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

  劉漢東出門去了,凌子杰跪在地上,用長椅當桌子,筆走龍蛇開始寫交代材料,他是北清大學高材生,無論寫什么都是一氣呵成,天亮的時候,洋洋灑灑五千字已經寫好。

  上午八點,劉漢東再次進來,拿走了凌子杰的交代材料,回到辦公室仔細閱讀,看完之后氣沖沖回去,一腳踹開門,沖凌子杰吼道:“和徐嬌嬌上床這一段,給我重寫!寫不到一萬字別想吃飯。”

  凌子杰無奈,只好重寫,將徐嬌嬌如何威逼利誘,最終霸占自己的齷齪事兒寫的清清楚楚,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好不容易湊夠了一萬字,呼叫警衛,請劉漢東再來審核。

  劉漢東一目十行的看完,再次摔在凌子杰臉上:“虧你還是北清大學畢業的才子,這寫的什么玩意?三流黃色小說么!要突出心理描寫懂不懂,重寫!”

  凌子杰欲哭無淚,餓著肚子再次爬格子,就這樣重寫了四遍,直到天色黃昏,最后一稿才讓劉漢東滿意,又拿來一臺筆記本電腦命令他把稿子錄入電腦。

  北京,江東大廈,這里平時是江東省駐京辦,現在是江東省兩會代表駐地,劉飛就住在這里,中央厲行節約,賓館里沒有了往日的紅地毯、鮮花,標語橫幅,連房間里的一次性洗漱用品都省了。

  劉漢東來到江東大廈,走到門口就被工作人員攔下:“同志,請問您找誰?”

  一張紅皮證件遞了過來,調查部為了工作方便,使用的是中央辦公廳的證件。

  工作人員是抽調的武警戰士,見到證件立刻敬禮:“首長好。”

  劉漢東徑直上樓,劉飛的房號他早就查清楚了,來到門前砰砰的砸門。

  劉飛正在室內看報紙,最近他每天都堅持念佛,一遍《金剛經》能夠平心靜氣,體會什么叫做四大皆空,正沉浸在佛經的奧義中,忽然被敲門聲打斷,不禁暴怒,什么時候駐京辦的服務員素質變得這么低了!

  兩會代表都不許帶隨員,劉飛是一個人住的,沒有秘書幫他應付這些瑣碎,他快步上前,一把拉開車門,赫然看到劉漢東,不禁瞪大眼睛,倒退了兩步,呼吸開始急促,腿肚子轉筋,要不是緊緊抓住桌子邊,恐怕就得坐地上。

  終于來了,雙規、移交司法,上法庭,判刑,秦城終老,這一切排山倒海而來,讓劉飛喘不過氣來。

  但是劉漢東并沒有抓他,只是拿出一個檔案袋丟過來:“看看吧,蠻有意思的。”

  劉飛清醒過來,劉漢東已經走了,地毯上丟著那個檔案袋,不用問就是自己的罪證,他呆了一會,還是打開了袋子,從里面抽出一疊字紙來,掃了幾眼就扔下了,這是凌子杰的親筆供述,字字句句表明這位大記者是徐嬌嬌養的面首之一。

  對普通人來說,這是致命性打擊,但是對劉飛來說不值一提,這些事情他早就了如指掌,他和徐嬌嬌各玩各的,表面上維持著政治婚姻,相安無事,自得其樂,既然政治上失敗,這些丑事自然蓋不住,公諸于眾只是早晚的事兒。

  劉飛把這些紙撕得粉碎,繼續讀他的金剛經。

  央視名記者凌子杰被有關部門帶走調查的事情根本瞞不住,一天之內全網盡知,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全世界都知道凌子杰是近江市委書記劉飛夫人徐嬌嬌養的小鮮肉,央視里對凌子杰不滿的人,更是把凌的無恥鉆營歷史挖了出來,放在網上暴曬。

  最解氣的是被凌子杰甩掉的朱芃芃,她爸爸朱華標已經被判刑,家里一落千丈,每天過的苦不堪言,能看到凌子杰倒霉,能讓她開心好久。

  劉飛頂著極大壓力開完了全國兩會,回到近江還要參與江東省的政協會議,每天事務繁忙,見不完的人,握不完的手,這種假象有時候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個人物,但是肥皂泡總歸是要破的,劉飛有時候會覺得別人的笑容里帶著嘲笑,別人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地往自己頭上瞧,仿佛那有一頂綠油油的瓜皮帽。

  事實上全近江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劉飛夫人的風流往事,什么英俊瀟灑央視男記者,寶相莊嚴青海仁波切,還有仁波切胯下那根驢一樣的寶貨,據說被浸泡在高度白酒中,喝一口能有金槍不倒之奇效,總之老百姓的惡意是滿滿的,奇思妙想是無窮的,關于劉飛一家人的故事層出不窮,膾炙人口。

  劉飛接到了檢察院的通知,他的妻子徐嬌嬌涉嫌侵吞善款,偽造賬目,被依法批捕,現在關押在江北市桃園看守所。

  徐嬌嬌是異地審判,據說王海、黑子他們也都關在江北看守所,那里是周文的地盤,想托人送信,打探消息什么的,基本上沒可能。

  劉飛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呆坐了一會,來到洗手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許久沒染發了,頭上花白一片,老態盡顯,他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剃刀,架在了自己脖頸上。

  (啟蒙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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