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車開始,就有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夾著劉子光,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汽車的窗戶也是封閉的,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劉子光見他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還特意開了幾句玩笑,但是車里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汽車在大街上兜了幾個圈子,終于鉆進了一個沒有掛牌的院子,然后大門迅速關閉,汽車停穩,車門打開,劉子光被請了下來,四下里端詳一番,這是一棟五十年代的蘇式建筑,花崗巖結構,極其的堅固,墻上爬滿藤蔓,圍墻很高,樹木參天,枝頭隱蔽處架設著紅外線警報裝置和攝像頭,看來這里是國安的一處秘密據點。
兩個大漢從樓里出來,從同事手中接過劉子光,順手就給他戴上了銬子,動作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劉子光沒有反抗,只是驚呼道:“為什么抓我,我是受害者。”
對方根本不理他,推搡著他往樓里走,那邊夏夜也被人帶下車來,但是待遇就好的多,起碼沒給上手銬,夏夜驚慌失措的望了這邊一眼,劉子光喊了一嗓子:“沒事。”就被推了進去。
審訊室是一間位于地下兩層的房間,四面墻壁都是水泥原色,鐵門上有一個窺視窗,劉子光被安排坐在一張鐵制椅子上,面前擺著長方桌,屋子的一面墻上全是鏡子,根據電影里得來的知識,可以猜測到鏡子其實是一面單向透明的玻璃,那后面肯定有不止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寂靜,長時間的寂靜,沒人問話,沒人出現,只有屋頂上的攝像頭默默的注視著劉子光,對方大概是在消耗他的耐心,等他方寸亂了之后才來審問。
劉子光身上的錢包手機手表都被搜去了,無法掌握時間,他只覺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審訊室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正當他沉不住氣的時候,門開了,一個拿著文件夾的男人走了進來,在劉子光對面坐下,掏出煙盒來招呼他:“抽煙么?”
“為什么要銬我?”劉子光問。
“你自己心里清楚。”男子自顧自點上煙,悠然自得道,似乎已經對劉子光的底細調查的清清楚楚了。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受害者,你們也沒有向我出示任何證件和法律文書,就給我戴手銬,我要找律師,我要打電話。”劉子光氣勢洶洶的吼道。
但男子不為所動,還取下眼鏡慢條斯理的用麂皮絨擦著,用嘲諷的口氣說:“你知道我們不是警察,這里也不是司法機關,所以這一套還是收起來吧,你現在的情形很危險,現在外面有一票人等著殺你,想活命的話,就配合一點。”
劉子光心頭一震,國安也是警察的一種,而他卻自認不是警察,那他們到底是什么人?但他臉上卻沒表露出來任何異樣,依然無動于衷的說:“你說什么我不懂。”
“你會懂的。”說著眼鏡男子就拿著文件夾離開了,劉子光則陷入了沉思當中,他在想是不是把自己的身份亮出來,但是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保持沉默,畢竟永昌公司是秘密機構,遇到這種小事就尋求組織支援,未免顯得自己太沒本事。
鏡子后面,葉組長正在仔細觀察著劉子光的一舉一動,剛才那個眼鏡男子走進來說:“這家伙很硬,有一定的反偵察技術,我建議給他來點真格的。”
葉組長拿著礦泉水瓶子盯著劉子光若有所思的說道:“情況似乎更復雜了,也許這個人真的是被卷進來的。”
“絕不會那么巧合,這個人的手表里裝有追蹤器,還能一個人對付四個偵察總局特工,一定不是等閑之輩,現在的問題是,這個人究竟是哪方面的,是CIA,還是NIS的人,亦或是國家安全保衛部的變節分子。”
“可是他的檔案顯示,哪一種可能性都很低…”葉組長還沒說完,就大呼一聲不好,一只手迅速向腰間伸去,同時身子低伏,按響了警鈴。
審訊室里的那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解開了手銬,正掄起椅子猛砸這面玻璃幕墻,鋼化玻璃在他兇悍無比的打擊之下已經龜裂了,眼看就要破碎。
鐵門打開,兩個配槍的警衛沖了進來,劉子光一腳踹在鐵桌子邊緣上,桌子飛過去將兩個警衛砸倒在地,與此同時玻璃幕墻也垮了,隔間里的情形暴露無疑,幾個滿臉驚愕的人正望著他,警鈴大作。
葉組長反應最快,迅速舉槍射擊,這是一支國內很難見到的銀色小型手槍,小巧玲瓏精致絕頂,確是殺人的利器,葉組長沒有絲毫猶豫就扣動了扳機,但是這位南京國際關系學院的射擊優等生卻連發三槍全都打空了,然后就覺得手里一空,那支小巧的SIGP232已經到了對方的手里。
身旁的眼睛男子反應也不慢,雖然劉子光手里有槍,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撲了上來,但劉子光沒給他英雄救美的機會,一記大耳光就把他抽暈過去,鈦合金的眼鏡架也歪了。
審訊室內的警衛剛爬起來,劉子光掉轉槍口砰砰兩槍打在他們胸口,人當時就栽倒了再沒爬起來。
“你們不是國安!到底是什么人!”劉子光惡狠狠地將葉組長的脖子勒住質問道。
葉組長被他勒的直咳嗽,大聲回答道:“你又是什么人!”
忽然一枚震撼彈丟了進來,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聲響讓人極度不適,聽力和視力都會受到嚴重影響,然后又是一枚催淚彈丟進來,煙霧迅速充斥整個地下室,幾道紅色激光射進來,那是槍械上的瞄準光柱。
劉子光舉槍就射,槍聲過后,紅色激光消失了,外面傳來喊聲:“放下武器,我們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劉子光沒搭理,此時葉組長已經失去了戰斗力,蹲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著,劉子光索性將她放開,跳到審訊室里,從兩個警衛身上取出手槍和實彈夾,以及一把戰術折刀,他用到將葉組長的礦泉水瓶底子割掉。又從葉組長襯衣下擺上撕下一截布條浸了水塞在瓶口處,把瓶底罩在葉組長的脖子上,葉組長這才長長吸了一口氣,活了過來。
劉子光也拿了一團濕布堵在口鼻上,用手槍戳了戳葉組長的腰肢,葉組長會意,沖外面喊道:“別開槍,我還活著。”
外面一陣嘈雜,然后地下室的排風扇開始了運轉,不大工夫催淚瓦斯大部分被排了出去,但是空氣依然嗆人辣眼,外面大概是來了坐鎮的領導,說話很有力度:“你叫劉子光是吧,你有什么條件可以提,我們來安排,但是不要傷人,我們不是敵人。”
劉子光忌憚狙擊手,所以藏在葉組長身后,一只手攬著她的脖子,拿槍的手頂在她的腰上,兩人縮在角落里,身子貼在一起,就算是狙擊王牌來了也無可奈何。
“說,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劉子光低聲問葉組長。
“我們是中國的反間諜機關,你放心,我們不會輕易把你引渡給任何一方的。”葉組長滿臉是淚的答道。
劉子光有些明白了,又問道:“你不是國安”
“不是,但我們在外面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使用國安的證件,這樣便于開展工作。”
“哦,你們是軍方的。”
這回葉組長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劉子光恍然大悟,如果沒猜錯的話,葉組長他們是總參的特工,因為自己的檔案是保密的,所以誤抓了自己,現在繼續隱瞞身份已經不可能了,于是他沖外面喊道:“你們聽清楚,這是我的軍官證號碼…”
不大工夫,幾個沒有攜帶武器的人走進了地下室,當先一人年齡頗大,應該是個領導,他很抱歉的說:“誤會了,都是自己人,我們不知道你是永昌公司的職工。”
提到永昌公司,劉子光才徹底放下心來,松開了勒住葉組長脖子的手,把手槍關了保險遞給她,笑道:“葉組長得罪了。”
葉組長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匆匆出去洗臉了,幾個特工走進來,把兩名昏迷的警衛和眼鏡男子抬了出去,警衛穿了軟質防彈衣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劉子光槍打得太準,命中胸口中間的神經中樞群,別說是子彈的沖擊力了,就是用棍子搗一下人都會昏迷,眼鏡男子挨得那一耳光也是夠狠,直接腦震蕩加耳膜穿孔,估計要休病假了。
終于回到了陽光明媚的地面上,劉子光就看到兩個穿黑色BDU作戰服的小伙子正坐在地上讓衛生員包扎著胳膊上的傷口,防毒面具還丟在一旁,他們是第一批沖進地下室的槍手,結果在煙霧中依然被劉子光擊中了胳膊,無功而返。
來到樓上會議室,雙方正式自我介紹,原來葉組長他們隸屬于總參二部,具體部門涉密就沒提,反正是軍方秘密情報機關,這起案子說起來也不算復雜,東北某鄰國駐我國的情報人員突然變節,試圖向南方鄰居的大使館求助,雙方的特工人員在我國首都展開了搏殺,本來這類案子是歸國安管的,但是在小井胡同轄區內發生的案件,牽扯到了朝鮮總參偵察總局的人,所以我國軍方情報機關也就迅速介入了,至于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依然是一頭霧水。
軍方的情報也不是完全共享的,劉子光所屬的永昌公司是隸屬于不同的部門,涉密級別也很高,任何人都不可能通過常規檔案查到他的底細,比如公安系統內的檔案,就完全沒有記載他的服役經歷,換句話說,他的軍方身份是隱形的,只有當他報出自己的軍官證號碼之后,別人才能通過軍網查到,然后通過特殊渠道一聯系,這才知道劉子光的真實身份。
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好在這場誤會及時化解,沒有鬧出人命來,要不然誰的臉上都不好過,劉子光的隨身物品都被送了過來,葉組長也洗了臉換了衣服上了樓,似乎象沒發生過什么似的坐在劉子光對面,問道:“那么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劉子光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從火車上偶遇開始談起,說到學校竊案,又說到夏夜家里那驚險的一幕,一五一十毫無隱瞞的說了出來,最后總結道:“我懷疑是有人將什么東西藏在了小雪的行李中,這才導致莫名其妙的追殺。”
葉組長和在場的特工交換一下眼神,又問道:“那么,你所說的飯盒在哪里?”
“我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了,家家福超市的顧客儲物柜。”
十分鐘后,兩個飯盒被特工人員從超市取來,放在了會議室的桌子上,這是兩個八十年代常見的鋁制飯盒,盒蓋上還刻著名字,大的上面刻著“溫俊偉”,小一點的上面刻著“薛蓮”。
幾個人翻來覆去的端詳飯盒,也沒發現任何玄機,只好先讓技術人員拿去分析,但對方卻沒有把劉子光放走的意思,只是拉著他不停地聊天,上煙。
與此同時,另一間辦公室里,特工人員不厭其煩地詢問者夏夜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夏夜的身份自然一清二楚,絕不會是什么間諜特務,但是她的證詞卻相當關鍵。
“飯盒里有什么?當然是有剩飯啊。”
“你說我們那里啊,治安好得很,從來不會有小偷小摸。”
“我啊,我每天夜里都不睡覺的,小偷別想進我家的門。”
“劉子光是我老鄉,我們早就認識,不過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哦,你們千萬表胡亂編排…”
最終,審訊員無可奈何的走出門來,沖著樓梯口的葉組長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