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知的一百五十萬種動物中,人類無疑是適應能力最強的那一款。
即使號稱“小強”的蟑螂,在被敵人重重包圍、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情況下,也會坐立不安吧?
但是人類卻居然可以在這種環境里面,依然安之若素,甚至還能開朗到玩鬧起來!
這里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國家之一:北韓;我們所處的位置是防御嚴密的軍事基地,搭乘的是被荷槍實彈的重兵包圍的班機。但是和危險的境地毫不相符的,則是機內亂糟糟的景象——不是因為恐懼而混亂,而是熱鬧到令人無法想象這是被劫班機的詭異狀態。
在大約三百名乘客中,有接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帶著不安的表情,安安靜靜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他們是普通的乘客,表現出的也是正常人應有的反應。但是另外的那三分之二——也就是湘北高中的學生們,已經因為忍耐不了無聊而騷動起來。
撲克和對戰卡片,這是傳統的娛樂項目;PSP或者NDS聯機,這是現代化的娛樂方式;更有人拿出功能先進的音樂手機充當麥克風,唱起了卡拉OK——他們用的是飛機里面通訊用的話筒…
更有甚者,我已經聽到了微型馬達的轟鳴聲,從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臨時鋪設的軌道,但是除了四驅車之外,還有什么娛樂項目是需要鋪設軌道的呢?
最夸張的,還是那些明明沒有到睡覺時間,居然就開始講葷段子的下流鬼…
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客服人員當然感到相當的困擾,而老師們也曾經努力制止。但是不知為何,學生們似乎鐵了心要用玩樂來對抗恐懼,即使被嚴厲地訓斥了一番,可只要老師一離開,他們立刻又開始喧鬧起來。一而再再而三,客服人員和老師們都無可奈何,只能聽任他們胡鬧。
“真奇怪,這種狀態很不正常啊!”風間信二是少數沒有加入喧鬧的學生,他疑惑地看著那超出想象之外的混亂場面,不解地說,“我們可是被恐怖分子劫持了耶!沒理由這種情況下還能玩得起來吧!”
“那我們應該怎么辦呢?一邊發抖一邊等死?和也!不許偷看我的底牌!”良田剛向他解釋了兩句,看到我鬼鬼祟祟的動作,立刻轉過頭來大吼,“**是可恥的!”
“吶…不過是打牌而已,稍稍作點弊也沒啥吧…”我稍稍有點沒底氣地抗議,“考試的時候,你偷看的次數也不比我少啊!”
良田沒有回答。
不僅是他,宛如名為“寂靜”的波紋從水面擴散一般,整個機艙內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波紋的中心,是從艙門進來的三個人。
高大而健壯的身材,全黑的套裝,兇狠的面容,還有他們手上提著的武器——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倒是兩手空空,但后面那兩個家伙各舉著一挺沖鋒槍,看到這些還能繼續喧鬧下去的人,神經之大條真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然,那樣的人,在湘北高中的一年級學生里面,似乎沒有出現。
三個劫匪中,站在前面,貌似首領的男人,咧開大嘴,毫無領袖氣質地奸笑著,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似乎很高級的西裝,然后用那張眉心有著可怕傷痕的丑臉擺出似乎很和藹的表情,大角度地舉起雙手,向大家示意。
“不用在意,”他用一聽就知道毫無誠意可言的戲謔語調說道,“請繼續玩吧。”
如果你沒帶著身后那兩個兇神惡煞的槍手,我們當然會繼續玩!
男子和部下用我聽不懂的外語小聲商量了片刻,然后分開人群,朝著千鳥要的方向走去。
果然——他們是沖著千鳥來的!
用沖鋒槍逼開人群,三個劫匪沒費什么力氣就走到了千鳥要的面前。作為首領的家伙把臉湊了過去,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
“這就是那個女孩嗎?除了漂亮一點之外,也很普通嘛…”
他自言自語著,但是隨即就覺察到自己的失言,仿佛是為了彌補自己的尷尬,咳嗽了兩聲,又用那種明顯沒有誠意的戲謔語調說道:“這位美麗的長發小姐——對,就是說的你——我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哼!不過就是像庫丹·米拉那樣,把她泡在莫名其妙的藥水里面,用惡心的藥物折磨到她精神崩潰罷了!
這種見鬼的拜托,誰會答應啊!
雖然不知道“拜托”的真相,但是千鳥要顯然已經感覺到對方不懷好意,她無意識地輕輕揮著手臂,發出毫無形象可言的大叔般傻笑,有些慌亂地說:“我…只是一個高中生…能力有限…大概幫不上忙的…”
“真是令人驚嘆的勇氣——”劫匪首領眼睛微微一瞪,稍稍有些驚訝地端詳著笑容僵硬的千鳥,嘖嘖感嘆了幾聲,“不過請不用擔心,我們只是想做一段向媒體宣傳的影片,而你正是我們所尋找的合適演員。”
“我?”
“沒錯,猶如未經雕琢的璞玉般的少女啊,你是最適合出演這部影片的人!”
扯淡!你這家伙睜著眼睛說瞎話,難道不臉紅嗎?——看來恐怖分子的臉皮,連核彈都炸不穿啊…
如果是普通的虛榮少女,或許會沾沾自喜吧?但是千鳥要顯然對于這種毫無可信度的稱贊擁有徹底的免疫能力,劫匪首領的恭維,只是讓她笑得越來越苦,頭也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還是不了…我怎么會是璞玉呢…如你所見,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真的!只會給觀眾帶來不愉快的感覺啊!”
不會那么糟糕的,只要你別開口,靜靜坐著當花瓶,那么非但不是“不起眼”,反而是個非常吸引人的大美女哦!
被千鳥左推托右搪塞,劫匪頭目顯然已經失去耐心,他干脆不再啰嗦,直接用外語下了個命令,于是兩個持槍劫匪一左一右走上來,各抓住千鳥要一條手臂,把她從座位上硬拉起來。
“喂!我真的很不擅長演戲啊——我連臺詞都記不牢…放開我!為什么要找我啊,你們自己沒有演員嗎!”千鳥要一邊掙扎,一邊做著最后的努力,“我去演的話,一定會演砸的啊!”
笨丫頭,還沒看出來嗎?人家根本不是找你演戲啊…
“喂!你們要對我的學生做什么?”熱血笨蛋川藤老師大吼著沖了上來,以在普通人類中極為出色的力量將兩個劫匪拉開,護住千鳥,“這個小女孩能演什么像樣的影片啊!她甚至連話都說不完整!”
劫匪首領微微張開了嘴巴,似乎對于川藤的行動力頗為贊嘆,可是他說出來的卻是——
“你太啰嗦了!”
說著,他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這可不行!川藤那家伙雖然是個笨蛋,可卻是這個冷漠時代罕見的熱血老師,我可不能讓他死在這里!
而且,親眼看見保護學生的老師被射殺,也許會給同學們造成嚴重的心理傷害…
但是,還沒等手槍瞄準器的紅色光點移到川藤的額頭,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突然響起。
包括劫匪頭目在內,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相良宗介慢吞吞地蹲下,從地板上撿起掉落的餐盤、茶杯之類東西。
“失禮了。”
說完這句,他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走回我們身邊,平靜地坐下。
劫匪首領用冷然的目光注視著他,仿佛要透過軀殼,看到他的內心一般。這種可怕的沉默持續了有差不多十秒鐘,他這才哼了一聲,轉過頭來看著擋在千鳥身前的川藤。不過經過相良這么一鬧,他顯然已經不再打算殺人,只是收起手槍,歪了歪頭,示意部下動手。
川藤并非文弱之人,但是被兩個殺人如麻的歹徒手持沖鋒槍逼住,他也只能單方面的挨打,當這個壯碩的大漢被打到趴在地上之后,劫匪首領蹲在他身邊,用嘲諷的眼神看著還在怒視著自己的川藤,搖搖頭。
“你撿了一條命。”他說,“我想這用光了你下半輩子全部的好運。”
然后,他們驅趕著千鳥要,離開了機艙。
直到這時,勇彥才放開一直搭在我肩上的右手。
“為什么攔住我?”其實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我自己也知道勇彥的做法是對的——如果在這里發生沖突,那么一旦周圍的部隊發動攻擊,會產生大規模的傷亡。
雖然如此,但是我依然很不爽!
那些混蛋當著我的面,抓走了我要保護的對象,還打傷了一個我頗為欣賞的男子漢!
“該死的家伙!托勇彥的福,你撿了一條命啊!”我沖著那個走上飛機旁邊汽車的背影,惡狠狠地豎起中指,“我保證,這份好運不會維持半輩子那么久的!”
隨后,我們高興地發現,原本包圍著飛機的士兵們漸漸散去——這當然是因為飛機里面已經沒有值得他們注意的內容。
“好吧,我們現在來討論對策。”我和相良面對面坐著,風間和良田則負責坐在靠近過道的位置,阻攔別人的視線。
“擄走千鳥的家伙叫‘九龍’,非常危險。”相良開口了,說的卻是似乎沒多大關系的事情,“他額頭上的傷痕,是當初被我狙擊的結果——真想不到,那樣都沒殺掉他!”
“‘九龍’?這家伙強大到腦袋可以抗狙擊槍嗎?”我嚇了一跳,用腦袋抗狙擊槍——現在的我都沒自信能夠做得到啊!
“他是我知道的最危險的恐怖分子,有九個國家的國籍——九龍之名由此而來,至今為止,他已經殺害了三十個以上的重要人物,做了至少兩件飛機爆破案。他還在阿富汗擔任過傭兵訓練營的教官,又曾經受雇于蘇聯,成為追擊游擊隊的活躍份子——我就是在那時候和他結仇,因為他駕駛著AS摧毀了我們游擊隊的村子,殺害了很多人…”
“后來呢?你就轟了他一槍?”
“兩周后,我們找到機會,我和加里寧少校聯手,由少校充當誘餌,我來狙擊——我本以為干掉他了…”
“那么今天你可以再轟他一槍,這次不妨把他的腦袋直接打爆,那樣的話除非他真的有九個頭,否則必死無疑!”我對這個已經注定死亡的混蛋沒多大興趣,又把話題轉移到真正重要的方面,“千鳥…你打算怎么辦?”
“千鳥那邊…按說千鳥短時間內不會有危險——和她有類似遭遇的庫丹·米拉被擄去之后,過了半年才被救出來——而身體檢查的結果,證明她只是被使用了大量的致幻劑。如果我們能夠及時將她救走,那么她不會受到什么實質性的傷害。”相良貌似冷靜地分析著,但是緊握的拳頭卻出賣了他,“留給我們的時間,多少還有一點——雖然不多。”
“現在最讓我頭疼的卻不是千鳥,而是——”我苦笑著,指了指機艙里面不安的人群,“如果只是千鳥一個的話,我背上她突圍,這群廢柴北韓兵絕對攔不住我。只要一路向南,我一天之內就能跑到南韓去。但是如果因此導致他們向飛機開火的話…”
“我剛才趁著上廁所的功夫,已經和‘丹努之子’號聯系過了,”相良皺著眉毛,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道,“北韓方面,已經同意讓飛機返航,預計很快飛機就會重新起飛。”
雖然說的是好消息,他的臉色卻沒有任何輕松的意思:“但是,上校要求我們,優先保護普通民眾。”
“那么千鳥怎么辦?”我急忙追問。
相良搖了搖頭:“以民眾安全為第一考慮。”
“你也是這么想的?”我繼續追問。
相良沉默著,沒有回答。
“很好,你果然是條漢子!”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飛機要回去,用不著我們幫什么忙——駕駛員既然可以把它從日本開到北韓,自然也有本事開回去。所以呢,我們要做的,就是去救出千鳥,順便給那些滿口假話的劫匪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相良又沉默了一會兒,大約是在“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和“保護千鳥要”之間反復斗爭,最后他終于咬咬牙,點頭答應。
下定了決心之后,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輕松了很多,臉上重新煥發出頂尖戰士的自信:“我們要先去一趟貨倉,我帶了點裝備過來,雖然因為機場檢查很嚴密,只能帶一些不是很順手的小東西,但是用那些至少可以設法搞一架AS…”
靠!可以搶一架AS的武器,還是“小東西”?你這家伙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軍火狂!
“川藤,無礙。”正說著,給慘遭毒打的川藤老師診療的勇彥已經走了回來,他輕輕推了推能夠掃描周圍的靈力眼鏡,面無表情地說道,“貨倉,定時炸彈。”
你說話真夠簡潔的…算了,總比用我聽不懂的術語嘮叨半天來得好!
“那還等什么?”我打了個響指,“走吧,我們先擺平炸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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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群被劫機之后還能開心打牌的學生,心理素質真是過硬!
這兩章里面出現了另外一個漫畫里面的人物,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
那部漫畫也很有名氣,還曾經被搬上熒幕,拍成十一集的電視連續劇和電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