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遠處,就是八歧大蛇。
它是活生生的噩夢,在許多地方的神話里面,都是“死亡”和“毀滅”的象征,直至今天,仍然是母親用來嚇唬不聽話孩子的常用詞匯…而現在,這個曾經將極東之國推入破滅邊緣的妖魔,就大搖大擺地在我面前。
憎恨!憤怒!不甘!
無法壓抑的強烈情感突如其來,瞬間沖毀了原本就不甚牢固的理智之墻,讓我的血液灼熱到幾乎沸騰,透過充_血的雙眼,只見天地萬物都籠上了一層血色。
如果不是牛高達及時拉住我的話,只怕我已經不顧三七二十一,沖上去跟大蛇拼命了!
我知道這份感情從何而來——它是諏訪留在我心中的記憶,是隨著龍神之力一起傳承的靈魂殘片,是一千五百多年前那些挺身而出,迎戰八歧大蛇而死的龍神們留下的遺憾。
那是日本神系的黃金時代,每一條山川都孕育出了龍神,神和人居住在一起,共同繁衍著后代。
但是,突如其來的巨大兇獸,以排山倒海的威力,橫掃日本列島,在和它戰斗的過程中,無數的神明與英雄紛紛倒下,當雷神·須佐之男終于將它鎮壓在出云大社的時候,偌大的日本,已經只剩下了寥寥無幾的龍神。
龍神本無實體,山川靈氣,散為云雨、聚為龍型,天地氣運、百姓頂禮,久而久之,就會孕育出龍神來。而每一位龍神,都會繼承先代龍神的很多記憶,因為他們是山川的化身,本質上是一體的。
諏訪一帶,原本有兩位龍神,分別名叫上諏訪龍穗和下諏訪龍實,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姐妹,但是在和八歧大蛇的戰斗中,這兩位龍神都不幸喪命。諏訪的靈氣重新孕育出的龍神,就是與我結緣、給予我龍之力的龍姬·諏訪,她繼承了兩位龍神的記憶,繼承了她們對八歧大蛇的憎恨、因為山川和百姓被傷害而產生的憤怒、以及苦戰身死的不甘。
現在,這些記憶和情感,又通過龍之力的傳承,交給了我。
周圍的景色如快鏡頭般飛轉,不知何時,我已經翱翔在蔚藍的天空中,身邊是來自各地的龍神們,正在和半人半獸、乃至于奇形怪狀到無法形容的諸神一起,與八歧大蛇鏖戰。
眼前的八歧大蛇,混不似一千多年后的樣子,周身鱗片全都是漂亮的青灰色,潔凈瓦亮猶如鏡子一般,巨大的龍眼中流露出的都是不屑和狡猾,它將身體盤成一團,一邊不斷散發著邪氣,一邊用八張巨嘴朝著各個方向源源不斷地噴吐著熊熊毒火,只要被毒火沾上一點點,草木金石乃至于神祇都會直接融化,而那些邪氣又化作無形的護盾,牢牢罩住它的周身上下,無論什么攻擊,都只能濺起一圈淺淺的波紋,然后化為烏有,可它的每一次攻擊,卻都會帶來一個或者幾個神祇的隕落。
該死的畜生!
贏不了的!彼此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無論如何都贏不了…
無法遏抑的狂怒和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我的心靈——不,這不是“我”的感覺,而是“龍神”的感覺…
這是當初與八歧大蛇戰斗而死的龍神,傳承的記憶嗎?
我想,我多少可以理解一點諏訪的做法了。
無論如何憤怒,她都沒有辦法鼓起勇氣與大蛇作戰,即使勉強硬撐著上戰場,也發揮不出多少戰斗力來,所以她寧可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將力量和希望寄托給我,也將消滅大蛇、守護山川和百姓的責任托付給我…
彌勒在我肩上的輕輕一拍,將我從龍神的回憶中喚醒,眼前依然是灰蒙蒙的清晨,太陽還未升起,不遠處的八歧大蛇,猶如山岳般靜止著。
“在想什么呢?”彌勒故作鎮靜地問,“考慮慶功宴上喝什么酒嗎?”
“你還真夠樂觀的…這一戰之后,我們有沒有命回去都要打個問號,居然就開始考慮慶功酒的問題了…”
“我和你可不同!”彌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珊瑚懷孕了,再過幾個月,我就當爸爸了…如果是兒子的話,我就讓他姓龐——這是我在‘那邊’的姓,誰叫在這邊我還沒有‘姓氏’呢(古日本,平民是沒有姓氏的)”
“消滅了八歧大蛇的英雄…龐家一定會成為著名的家族,沒準還能像平氏、源氏、藤原氏那樣成為顯赫的名族呢…”
“我覺得發展到上杉家那種著名家族的程度就是極限了…平、源、藤原,這三名族可都是天皇后裔,不管你有多么偉大的成就,總不能改變自己的血統吧…除非你學習豐臣秀吉,自稱是天皇的私生子。”,我同樣笑著回答,但心中卻流過奇怪的感覺。
上杉家…為什么這個詞語讓我覺得很熟悉呢?
“那么就上杉家的等級也不錯…總之我還要擔負讓龐家發揚光大的重要歷史使命,怎么也不能倒在這里的。”彌勒說著,又把話題轉向宮本,“對了,政希啊,你準備什么時候跟夏月結婚?”
被尊為劍圣的青年微微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身側少女的手。
已經恢復女裝的早弓夏月一張俏臉頓時漲得通紅,卻終于沒有掙脫。
“天草四郎和宮本武藏…或許會被后人稱之為斷背吧…”足利義教看來和我想到了同樣的內容,但是這個頂心頂肺的家伙一點都不知道含蓄,直接就說了出來,“也許日后你們治理下的西方自治領,會成為百合與薔薇的天堂呢…”
回答他的,是早弓夏月手上一柄不知從何而來的竹劍。
臉上多了一道紅印的足利絲毫沒有尷尬的感覺,大笑幾聲,又去招惹其他人了。
這家伙究竟是來干什么的啊?看著每到一處就鬧一回的“諸神黃昏號”艦長,我實在無話可說。
“道惠的確很有慧根。”走到甲板上之后就一直在打坐冥想的一休宗純大師突然開口了,“苦戰將至,大家都很緊張,被他這么一鬧,至少不至于緊張過度驚慌失措了。”
啊?那家伙是這么精明的人物嗎?
我們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正好看到犬夜叉掄起大刀要砍足利——好在有鋼牙和戈薇拖住他。
應該…只是巧合吧…
就在這時,東方的天邊漸漸泛出一絲紅光。
原本有些吵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按照我們原定的計劃,日出之時就是總攻的時候。
事已至此,一切的試探和猶豫都毫無意義,箭在弦上,焉能不發?
牛高達和一休大師對視一眼,點點頭,各自施展神通,從飛艇甲板上緩緩升空,于此同時,青氣金光猶如初升的朝陽一般,猛地爆發。
八歧大蛇當然不會遲鈍到對這么兩股強大的能量視若無睹,它懶洋洋地抬起一顆腦袋,渾濁不清的巨眼注視著這邊,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然后,它張開了嘴巴。
要噴吐毒火嗎?我用眼角余光注意著周圍,發現飛艇上的調整噴嘴都已經在發出淡淡的白光,顯然做好了回避的準備——不得不佩服足利的本事,僅僅用了六天的時間,他居然就把一群外行人訓練成了出色的飛空艇駕駛員…
但是,八歧大蛇接下來的行為,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它沒有噴吐毒火,而是仰天狂嘯起來。
喂!蛇類是沒有聲帶的,你究竟怎么發出那么強烈吼叫的啊?
隨著那一聲狂嘯,八歧大蛇身邊的地面不斷崩裂,一個個灰黑的泥土妖怪從布滿邪氣的地面冒出來,慢慢升到空中——仔細觀察一下就可以發現,這些妖怪,其實都是大號的螞蟻…
這個不是窮奇的法術嗎?怎么八歧大蛇也會啊?
對了…奈落吞噬了窮奇,然后八歧大蛇吃掉了奈落,所以他很可能通過這種手段,獲得了窮奇的法術…
一個攻防超高還能施展大絕招的BOSS已經很麻煩了,現在居然還召喚小弟?!
“操…這下可能會團滅啊…”彌勒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抬起右手,做出使用風穴的準備動作,“希望這些家伙毒性不要太強…”
還沒等他使用風穴,牛高達卻已經出手了。
“多?有我的牛虱多嗎?”他大吼一聲,身體猛地抖了幾下,無數黑點從他身上爆發出去,化作鋪天蓋地的“浮游炮”,和八歧大蛇召喚出來的飛天蟻群遙遙相對。
這是…牛虱?
牛高達顯然沒有向我們解釋的意思,他這次沒有使用龍牙寶劍,而是扛起了一門幾乎和他的身體差不多的巨型炮管。
“所羅門,我回來了…”
說著,他將炮管瞄準了敵陣的中央。
“被重力束縛的靈魂啊,讓我來解放你們吧!”
耀眼的白光…
白光之中,依稀傳來八歧大蛇的怒吼。
這是足利義教專門為牛高達制造的一次性武器,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被命名為“酸漿果”,與之配套的還有三件武器,分別名叫“白玉蘭”、“石斛蘭”和“大丁草”。
白玉蘭是地面戰用的武器,形狀猶如一柄光劍;酸漿果是一次性炮擊武器,效果與核彈頗為相似;石斛蘭同樣是炮擊型武器,但是擅長的是廣域攔截;大丁草則是幾乎舍棄了所有的攻防,一味追求超高機動…
我承認,當聽足利義教介紹這四件武器的時候,很想問一句:“莫非足利幕府的真名是‘阿納海姆電子技術公司’嗎?…”
白光散去,原本浩浩蕩蕩的飛蟻大軍已經七零八落,嚴密如山的氣勢更是蕩然無存,令人大感痛快。
可是,我卻注意到,被“酸漿果”直擊的八歧大蛇,并沒有受很多傷的樣子,只是剛才揚起的那個頭軟綿綿地垂了下去,看起來似乎沒什么精神。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是好事,麻煩的是——一個蛇頭倒下去,七個蛇頭站起來…
更加可怕的,卻是八歧大蛇的氣勢。
現在的八歧大蛇,哪里還有起初那種懶洋洋的架勢,它將七個巨大的蛇頭同時昂起,十四只比光武機甲更龐大的冰冷毒眼掃視著周圍,蛇信吐動,發出無聲的呼嘯。隨著蛇頭的擺動,澎湃的邪氣化作沖天巨浪,在大地上激蕩起來。
邪氣所至,土地和巖石都紛紛溶解,化為深黑的液體,匯入邪氣之中。
就在我們眼前,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八歧大蛇原本棲息的小山,已經化為鼓蕩著濁浪的邪氣湖泊。
因為牛高達一擊消滅大量飛蟻而歡呼的人們,沉默了。
恐懼猶如無形的利爪,擢住了大家的心臟。
“你有過顫抖的體驗嗎?又曾有過將身體置于冰冷刺骨的極寒大氣之中嗎?顫抖吧!與恐懼一起跪倒在我面前!”
將光劍化為鐮刀,呼喊著沖向八歧大蛇的,不是牛高達,還會是誰!
“我是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男人啊!”
………
請不要批評牛高達的那些怪異臺詞,對于這個千年老宅男來說,不分場合地裝B,已經是他唯一的樂趣。
正所謂…老天給人長了一張嘴巴,不只是用來吃飯喝水的,最重要的是用它來裝B和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