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下午,地點是安國寺的正殿,人物是四個穿越者、兩個原住民和一個反派BOSS。
我所無法預測的,是待會兒會上演什么戲碼。
是“英雄好漢屠魔記”呢?還是“妖魔肆虐紀實片”呢?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老牛全不見往日的懶散,顯出半妖姿態的他只用妖氣就撐_爆了還算牢固的大殿,漫天塵土之中,牛頭人身的他手持著白光繚繞的龍牙寶劍,周身環繞著十二枚酷似浮游炮的法寶,沖向窮奇,“我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進攻!進攻!再進攻!”
面對著牛高達氣勢洶洶的攻擊,窮奇連正眼都沒有看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抬起左手,赤手空拳就握住了寶劍的鋒刃。
“牛高達…只是微不足道的牛妖獓洇,只用了區區一千年的時間,就成長到如此境地…倒也少見。”
話音未落,他一甩手,將牛高達連人帶劍扔了出去。
“不要那么著急動手啊,起碼先讓我送上祝賀的禮物吧。”
來自昆侖山,壽命比世界上大多數古國的歷史更加悠久的大妖怪,露出了毫無溫度的笑容。
“根據我對這個國家的了解,所謂‘將軍’就是類似于‘王’的人物吧?因為剛剛知道你要登基,所以禮物準備得有點倉促,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雙手。
“鶚、鵕,禮物準備好了沒?準備好了就拿出來吧。”
“遵命!主人!”兩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我們一起仰頭看去,只見兩只怪異的大鳥并肩漂浮在空中,它們看起來稍稍有點像放大了數十倍的巨鷹,一個周身黑羽,唯獨頭部純白,長著赤紅如火的彎喙和如同猛虎一樣的利爪,另一個有著繚繞火焰的紅色爪子和猶如利劍的直喙,身上披著金黃色的羽毛,同樣是頭披白羽。這兩只妖鳥用尖利刺耳的叫聲說著蹩腳的日語,將充滿殺氣和嘲笑的眼神投向我們。
可惡!居然被兩只鳥小看了…
但是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兩只妖鳥已經同時大叫一聲,左右讓開。
鮮紅和粘稠的東西,從天空中源源不絕地落下。
血、肉、內臟、殘破的肢體…
如暴雨般落下的,是無數破碎的尸骸!
“這個禮物不錯吧?”穿著紅衣的美男子,如話劇演員般抬起雙手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仰望著猶在不斷落下的血雨,露出一絲陶醉的神色,“我最喜歡這樣的景色了…既賞心悅目,又可以填飽肚子。”
“收集這些東西花了不少精力哦,所以千萬不要浪費,乘還新鮮趕快吃吧!”他接住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滿意地舔了舔手指,“這么美味的東西,無論吃多少都覺得意猶未盡啊…”
回答他的,是一枚耀眼的白色光球。
靈丸·強化式。
雖然明知不會有任何作用,但我還是忍不住以最大功率射出了靈丸。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憤怒過,滿漲的怒氣充斥在身體里面,猶如燃燒到了極點的鍋爐一般,如果不做點什么的話,我懷疑自己下一瞬間就會被怒火撐_爆!
靈丸·貫穿式。
緊接著上一枚靈丸,第二枚靈丸擊中了窮奇護身妖氣的同一個位置,這枚特別作成流線型的旋轉靈丸猶如穿甲彈一般射穿了窮奇強大的妖氣,擊中了他的右肋。
牛高達說過,當初窮奇曾被麒麟一腳踢中了那個位置,傷勢應該到現在還沒恢復。
果然,這一擊讓原本神完氣足微笑著的窮奇變了臉色。
但他所怒視的目標,卻是牛高達。
“牛妖,當初你果然躲在暗處——是想乘著我和麒麟兩敗俱傷的機會,暗算我們嗎?”
回答他的,是連環射出的浮游炮。
“不要太看得起自己,白癡!”老牛身體一伏,化為足有五六米高的巨大白牦牛,周身的長毛鋼針般根根豎起,猶如無數利箭射向空中,逼得那兩只妖鳥四處逃竄,“和麒麟兩敗俱傷?就憑你這個沒出息的貪吃老鬼?”
“不要以為把雞_雞插進土里就強_奸了地球,你當自己是四千萬的大小姐嗎?”
“賈君鵬,你媽媽叫你回家吃飯了!”
窮奇被老牛一頓搶白噎得說不出話來,原本陰冷的俊臉變得一片鐵青,但憤怒到這個地步,他卻反而笑了起來,只是笑容里面,一絲一毫高興的意味都沒有。
“很好!很好!果然不愧是被稱為白色惡魔的家伙,這張嘴的確是連死人都能氣活了——等一會兒我會把你的魂魄封在那張嘴上,讓你說上一千年、一萬年!”
說著,他一個閃身,退到幾十米外,揮揮手,示意不知何時出現的大群妖怪們進攻。
“一起上,殺光他們。”
“二百六十一、二百六十二…”我揮起斧子,將一個猶如穿山甲般的妖怪砍成兩段,看著眼前似乎還在不斷增加的妖怪大軍,忍不住暗暗嘆氣。
真不知道窮奇從哪里找來這么多的妖怪,殺完一波又是一波,一群一群猶如荒野上的雜草,怎么割也割不完。
身邊,臉色蒼白的彌勒,咬咬牙,不顧珊瑚的阻攔,又一次揭開了手上風穴的封印。
呼嘯的暴風,將面前那群鋪天蓋地的妖怪統統卷了起來,吸進他右手掌心的無敵黑洞之中。
這已經是他第八次使用風穴,這種本質上屬于詛咒的力量雖然很厲害,但是對他的身體也造成了很大的負擔,每一次使用風穴,他自己的生命力都會源源不斷地被吸進去,而且風穴也會擴大一些,直到虛弱的身體無法承受風穴越來越強的吸引力,于是然后整個人就會被撕碎,全部吸進風穴,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這么死的。
對于目前的他來說,一天使用三四次風穴,已經是很勉強的事情,能夠使用到八次,完全是靠頑強的意志死撐。
可是,也已經到極限了吧…
如果沒有他的風穴,我們很快就會被妖怪大軍團團包圍,用不了幾分鐘,這里就不會再有什么將軍、公卿、武士、貴族…,也不會再有什么穿越者,只有一堆被妖怪們吃剩下的殘渣。
我一點都不喜歡那樣的結局!
“我說足利啊,這邊都打成這個樣子了,你師兄怎么還不出關呢?”乘著妖怪們被風穴暫時掃蕩一空的喘息機會,我問足利義教,“他出手的話,情況應該好很多吧!”
還沒等足利回答,窮奇沙啞陰沉的聲音已經遠遠傳來:“指望一休宗純出關救你們?真是一群天真的家伙!如果不是一休已經被制住,我又怎么會冒險來進攻阿羅漢的居所呢呢?”
“我覺得你們還是自裁比較好,大家都省事。”另外一個很和氣很好聽、充滿自信的聲音突然響起,只是那家伙說話的內容讓人非常不爽,“我抓了尾張大名織田信長作為祭品,召喚出了欲界之主他化自在天,雖然只是一個虛幻的投影,但已經足夠讓一休宗純分身乏術。他現在正借助歷代高僧留下的愿力對抗他化自在天,沒有七日七夜的苦功,絕對無法將其擊退,現在才是第六天,他不可能來救你們的。”
“所以你們還是聽我一勸,乘早自裁吧。”
織田信長?祭品?
那個本來會以霸道滌蕩亂世,開創新時代的雄主,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死了?
這個聲音很好聽的家伙,只怕是個狠角色啊…
“奈落!”一直默默戰斗的桔梗開口了,“你始終就只能這么藏頭露尾嗎?”
奈落?《犬夜叉里面的最終BOSS?
這些天里面,我不止一次聽老牛和彌勒講過奈落的事情,這個生前不過是普通強盜的家伙,在融合了大量妖怪之后,卻漸漸成長為一個性格陰險心機深沉計謀毒辣的可怕敵人,他在故事里面一次又一次出手,每一次都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不止一次將主角等人逼到絕境。而他自己,雖然也多次被爆發的英雄們打傷,甚至曾經丟失了大半個身體,但是卻都能憑著非凡的妖術和智慧度過難關,令人憎惡之余也不得不由衷地佩服…
原來我們面對的不僅僅是窮奇這個超級打手,還有奈落這個黑心軍師?
賊老天,你還嫌我們死得不夠快嗎!
“窮奇,我有個問題,一直都想不通。”剛才被窮奇打傷之后一直化成人形運功療傷的牛高達翻身站起來,看著窮奇的方向,有些疑惑地問,“當初和你我一起遠渡重洋來到日本的妖怪,其實數量并不多。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妖怪,究竟是哪里來的?日本國內有這么多妖怪嗎?”
這句話似乎搔到了窮奇的癢處,讓他得意地大笑起來。
笑了半天,這個大妖怪才慢慢停下,他隨手抓過一只猶如大號豪豬的妖怪,走到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你們看這個家伙,猜猜它是什么變的?”
“野豬?”
“豪豬?”
窮奇搖了搖頭,冷哼一聲,那只妖怪身上突然冒出一股黑氣,被他吸了進去。
在我們驚訝的眼神注視中,也許是豪豬的妖怪體型迅速萎縮,最后化為一只干癟的尸體——是隨處可見的家豬。
“奔騰撲殺,我不如梼杌;貪狠猛烈,我不如饕餮;威凌千里,我不如渾沌,但我偏偏就能和他們并稱四兇,靠的是什么呢?”他洋洋自得,氣勢極為囂張,“我善于煉化戾氣,然后只需一道戾氣,便能將普通的禽獸草木催化成妖怪。這些小妖雖然無甚本事,卻至少可以奔走效力,沖鋒之時也悍不畏死,極為好用。而一旦它們死了,自身積累的戾氣又會和我當初注入的那道戾氣一起返還于我,壯大我的力量。”
“我便是仗著此法,縱橫天下,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妖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若非遇到身居后土真靈、威能無窮的麒麟…”他的臉上漸漸升起怒火,顯然是想起了當初被麒麟打傷逃命的狼狽遭遇,“…牛高達,想我橫行天下四千載,平生滅殺了無數英雄豪杰,卻不料在你這區區小妖的手上吃了大虧,一世基業付諸東流,還幾乎喪了性命…”
“待你落到我的手上,我必要將你挫骨揚灰,抽出魂魄日日熬煉,讓你后悔來世間走過這一遭!”
窮奇正要繼續詛咒,一只外表看起來像是猩猩的家伙卻走過來,阻止了他的喋喋不休。
“貴公何必與這些必死之人一般見識,在下的陣法已然布置妥當,只需再次獻祭,便能將天命之人催化成無窮戾氣,滅了一休和尚的佛光,到時候貴公正好可以乘勢運轉戾氣,催生出無窮妖魔大軍,直指京都,滅了陰陽寮、殺了晴明…將此極東之地化為妖國,割地為王,豈不快哉?”
“嗯…在昆侖山做個妖王,豈能及得上占了這極東島國成為天子…”窮奇不停地點頭,眼中異光大盛,顯然極是滿意,“奈落,我若成就大事,你便是我妖國的宰相!”
我突然想起一個故事:兩個人在讀書,突然聽到天空中有雁鳴,于是一個說要把大雁打下來煮了吃,一個說要打下來烤了吃…
你們這兩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少做白日夢了!
靈力,爆發!
我的拳頭直接印上了奈落的猩猩臉,一拳就把它打得粉碎,迸散的卻不是血肉,而是泥土的碎片。
不及考慮究竟是為什么,我豎起雙臂,擋住窮奇抽過來的手掌,一邊向后跳,一邊抬腳踹向那張陰沉的帥臉。
就差一點點…
當我恢復神智的時候,忍不住深深遺憾。
要是剛才那一腳能夠踹到他的臉上,那該多好啊!
不過現在是不可能了,雖然靈力可以用來療傷,但是折斷的雙手短時間內是沒辦法再抬起來的,右腿一時間也發不出力量——現在的我,只能當個看客而已了。
牛高達和珊瑚正在和窮奇惡斗,而臉色蒼白如紙的彌勒和桔梗則不斷施展法術,攔住還在源源不斷沖上來的妖怪們,這里除了我之外,唯一遠離戰場的只有足利義教——他正端著和狙擊槍有點類似的靈子武器,給那些看起來不怎么耐打的妖怪們一個個點名——用爆頭這種傳統的方式。
“你這家伙還真是深藏不露啊!”他看起來很輕松,一點都不像隨時可能被妖怪們吃掉的樣子,“一招就秒了奈落…雖然只是個化身人偶,但沒了這個化身,他就無法施展獻祭。剛才師兄抽空傳來訊息,說是陰陽寮的援軍正在趕來,很快就到…只要我們再堅持一段時間,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不知為何,我卻有種不詳的預感。
縱橫四千年的大妖怪窮奇,不可能沒有一些厲害的手段吧!
而且我還注意到另外一件事:窮奇的兩個手下,那兩只怪異的妖鳥,不知哪里去了…
“足利,你看到那兩只鳥了嗎?窮奇手下的那兩只。”
“…沒看到。”足利愣了愣,隨口回答。
隨即,他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那兩只鳥是窮奇的死黨,跟著他從昆侖山一路跑到日本,以它們的忠心,怎么可能讓主人在這邊打架,自己卻跑得無影無蹤了呢?
“大家小心一點,可能有陷阱!”
話音未落,異變突生!
一股濃重的黑氣從山腳下爆發,瞬間就彌漫了整個天空,黑氣中有一條金龍正在翻騰,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但是不一會兒就被猶如墨汁的黑氣染成了黑龍,然后這新生的黑龍長嘯一聲,朝著我們這邊撲了過來。
腥風撲面,那黑龍原來并非實體,只是一股厚重的邪氣。
“天命…”
體質虛弱的桔梗被腥風得站不住腳,跌跌撞撞地退了下來。
天命?
正疑惑間,我聽到了風聲中傳來的嘶吼。
“我要出人頭地!我要成為武士!我要…”聲音聽起來干枯嘶啞,聲線還有點滑稽的味道,其中夾雜的幾聲慘叫,居然還有幾分酷似猿猴的悲鳴。
這個…究竟是誰啊?
足利當然比我更了解當世的俊杰,聽到這些聲音,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豐臣秀吉也完了…”
難道說,那對怪鳥,是去完成“獻祭”了?
還沒等我開口,周圍的空氣陡然變得沉重起來,安國寺建造在大地靈脈之上,原本靈氣充足,此刻那些靈氣卻蕩然無存——隨之一起消失的,還有我身體里面的靈力。
“這是怎么回事!”
“封靈法陣…”被窮奇打回來的牛高達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口鮮血,苦笑著說道,“這個是妖怪們為了對抗仙人所研究的法陣,能夠將陣法之內的靈氣全部封死…”
“你們這些家伙的確很麻煩,但是沒了靈氣,就像被拔掉了爪牙的老虎,不足為患了。”窮奇慢慢升到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眼神里除了殺氣,就是譏笑,“真可悲啊,掙扎了半天,最后還是死路一條。”
“不過,能夠掙扎這么久的,倒也少見。”
這一次,我卻沒有吐槽。
剛才聽到老牛的介紹之后,我就已經陷入了沉思之中。
靈力并不是消失了,只是被封住,那么,如果它們不再是靈力,而是變成和它截然相反的東西呢?
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自己似乎曾經接觸過,和靈力截然相反的力量。
閉上眼睛,我將思緒慢慢沉入心靈深處。
將靈力按照完全相反的方式流動…
打開位于體內的某個開關…
然后,原本空蕩蕩的周圍,出現了濃稠到簡直已經化為實體的東西。
我想起來了!這種力量,被稱為“魔力”。
睜開眼睛,面前不是已經化為廢墟的安國寺,而是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天空中一輪滿月,正高掛在我的頭頂,清幽的月光映著周圍的高樓,映著我腳下用寶石和貴金屬繪制的宏大魔法陣。
“汝之身從于吾麾下,吾之命運賦予汝劍上。若遵從圣杯之歸宿,遵從此意、此道者,回應吧!”
“于此起誓!吾乃成就世間一切善行之人!吾乃傳播世間一切罪惡之人!纏繞汝三大言靈之七天。從抑止之輪降臨吧,天秤的守護者啊!”
嘴里說出自己也不明白的言語,我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破碎的畫面,猶如在一個漆黑的甬道里面煢煢而行,看著周圍電影版流過的一幕幕場景。
在甬道的盡頭,是溫暖的白光,白光之中,漂浮著七張卡片…
………
牛高達的真身是一種名叫“彳敖(ao)·彳因(ye)”的妖怪,山海經里面說它“其狀如牛,白身四角,其豪如披蓑”——就我的理解,大約應該是指有四只角的白牦牛。這兩個字連辭海里面都沒有,更不要說輸入法了…所以我只好用了兩個同音字——在此求這兩個字的輸入法,無論是什么輸入法都好,我很想找到把它們正確地打出來的辦法。
順便再強調一下,老牛說話從來不考慮合適與否,更不考慮是否前后連貫或者邏輯合理,他只要夠酷夠有型就好。
殺了織田信長,再殺豐臣秀吉,什么時候殺德川家康呢?
反正遲早是要殺的,請大家稍稍有點耐心。
窮奇的技能是我給它加的,我覺得既然可以被稱為“四兇”,沒理由很弱吧…少年陰陽師里面的窮奇,實在太沒有BOSS風范了!
有讀者問:如果足利義教種田成功,日本顯然會蓬勃發展,然后成為強國,然后向外擴張。那么,中國會怎么樣呢?
吶…我覺得提這個問題的人,顯然是過于想當然了。
身為作者,我有權力盡情折騰筆下的人物和世界,而我一直就不喜歡種田派。
種田成功?等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