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春日笑得很開心。
這個是理所當然的嘍——日本新生代最著名的漫畫家岸邊露伴先生要來參觀這周末舉行的動漫展,而他居然在參展之前特地來了一趟湘北…
當然,我不會告訴她,其實岸邊露伴也是個穿越者,他是來拜訪三鷹瞬的。
既然被春日撞見了,那就算你倒霉吧,所以,不要再哭喪著臉啦,這是天災,天災…
看到動漫研究社社長深受打擊的樣子,春日就很高興,所以當我們挾持著岸邊露伴回到活動室的時候,她急不可耐地拿出了大家的作品,敬請點評。
岸邊,你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對吧?
著名漫畫家的喉結滑動了幾下,應該是已經領會了我的意思。
首先拿出來的是小山田萬太的作品,在怪人云集的SOS團里面,僅僅是有點腹黑的他的確可謂之“常識派”——雖然穿越者本身就是常識以外的存在,而他的作品,也的確中規中矩,平實細致的畫風、柔和簡潔的線條,雖然畫技多少有點差勁,但作為“業余愛好者的同人作品”,至少也還是可以拿出去見人的。
他的漫畫,名字叫做《千里之外,講得是一個流浪少年的故事:
少年在都市中流浪,他不斷結識新的朋友,并和老朋友們道別,他總是在一切看起來還很美好的時候就說再見,總是帶著別人的微笑離開。他自己也總是帶著微笑,一切都很好,看起來很好。
其實,一切并不是那么美好…
少年揮揮手,告別了慢慢沉入黑暗的城市,微笑著離去。
然后,他在無人處流淚。
輾轉流浪,行程千里。
“總感覺色調灰暗了一些,”當岸邊露伴認真地點評著漫畫的時候,他的樣子看起來既嚴肅又可靠,的確是值得信賴的前輩,“唔…我可以理解你使用灰暗色調的意圖,畢竟故事本身就是灰暗的,但是既然你的主角將灰暗隱藏在歡笑之下,那么又何必在繪畫用色方面傾向于灰暗呢?”
“既然劇情上已經有了反差,用色方面不妨也延續這種反差吧。”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小山田需要重新貼網點對吧?
很好,很強大——吶,萬太啊,反正還有三天呢,我覺得你應該來得及把全部十六張稿紙給重新修改一遍…
第二個拿出作品來請岸邊點評的是古泉一樹,這個超能力少年的確多才多藝,雖然無法和勇彥相比,但就普通高中生的水平來說,他繪畫的才能已經相當出色,絕不遜于動漫研究社里面那群票友。而他所繪制的故事也是非常符合普通高中生的風格…
少女乙姬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和許多同齡人一樣,一邊努力地學習,一邊憧憬著浪漫的愛情,她暗戀著學校橄欖球社的學長約翰·史密斯,但是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心情…
如果只看到這里的話,似乎這是一篇校園愛情故事,但是——
乙姬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她是超能力者!
每天夜里,她都會聽到一個神秘的聲音,然后莫名的悸動自胸中涌出,平凡的少女霎那間化身為繚繞著紅色光芒的超人,與企圖破壞世界的藍色巨人戰斗。
戰斗日漸艱苦,紅色的同伴們不斷倒下,而少女也漸漸成長起來…
“你這是在為續集做準備嗎?”岸邊搖著頭,對古泉的作品頗為不滿,“變身超人這種傳統題材倒是沒問題,但是這種故事應該走短小精悍的路線,就像情景喜劇那樣每集自成故事。你的結尾為了留下懸念,所以不夠簡潔,關鍵是沒有明確的段落,這影響了整個故事的結構。”
“我的建議是,加把勁,再畫幾張,好歹把第一幕給結束了。”
三天里面畫幾張原稿出來——看來古泉非得熬夜不可了…
第三個讓岸邊點評的是虛子的作品。
我不知道虛子還擅長畫畫。
這很正常,因為連阿虛大叔都不知道——當我們和他談到這件事的時候,他驚訝的表情絲毫不像是裝出來的。
“因為有好老師啊。”虛子這么回答。
拜托,別刺激你爸爸了,他已經笑得夠苦啦!
虛子的作品是純粹的愛情喜劇:一個平凡的少女,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轉學到了神秘的學校,和一群天才、怪才、鬼才共同生活。
相貌英俊而且十項全能的班長。
力大如牛也蠢笨如牛的體育委員。
任性自大卻又極具實力和魅力的學生會長。
笑里藏刀的準相聲演員。
貌似忠厚實則腹黑的圖書館管理員。
風華絕代卻冷若冰霜的體育健將。
這么一群人,整天嬉笑怒罵,亂糟糟地生活著。
話說…這不就是我們SOS團嗎?即使我這種遲鈍的家伙也能看得出來哦!
“我們常說,藝術要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岸邊在勇彥的注視下,一邊擦著額頭上微微滲出的汗珠,一邊小心地挑選著措辭,“你的故事很有趣,也畫得很好,只是我覺得——至少換一下人物的名字吧,在作品里面使用真實人名,可能會給大家造成困擾。”
勇彥的作品是第四個給他點評的,但是面對著畫功精湛到足以送到漫畫學校做教材的《星際轉生緣,他除了感嘆后生可畏之外,實在說不出什么意見來。
故事其實很老套:外星王子愛上了地球人的少女,為了她放棄王位,留在了地球。
真的,就是這么簡單。
勇彥花了大量的篇幅來繪制風景和人物特寫,整個漫畫美侖美奐,華麗到了極點。
最夸張的是,這篇漫畫完全沒有使用網點紙,所有的特效都是他手繪的!
面對著強悍到這個地步的作品,岸邊還能說什么呢?
“我的畫很糟糕。”
“我猜得到,看你的樣子就不像個會畫畫的。”
“也不至于吧,好歹還是能畫一點的…”
“和也你別拖拖拉拉的,快把自己的作品拿出來啊!”
在春日的催促下,我很不情愿地取出了自己的畫作。
只有一幅畫。
大約一米高、三米長的畫布上,用深淺不一的紅色,涂抹著難以理解的圖案。
“這個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抽象派?”古泉瞇著眼睛,似乎笑得很開心——假設忽略到他正在發抖的雙腿。
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寒冷。
這幅畫剛一展開,活動室里面就出現了冰寒的霧氣,連窗子上都結了一層霜。
勇彥拉住虛子的手,幫她驅除寒氣。
小光在衣服上按了幾下,原本凍得煞白的臉色很快恢復了紅潤。
萬太上廁所去了。
春日、我、嘉拉迪雅和岸邊,都屬于不怕冷的類型。
所以真正被凍得夠嗆的,居然只有超能力者古泉一樹。
“這幅畫,我無法評價。”岸邊嘆了口氣,“我建議你把它收起來,然后找個機會捐獻給英國皇家美術館,這樣再過幾年,那群討厭的約翰牛就會通通凍死了…”
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畫畫,所以只好換個角度想辦法:我從命運主機給我的那堆莫名其妙的獎勵品里面找到了一卷名叫“魔紋布”的白色絹布,又找到了一種看起來很鮮艷的紅顏料,然后將自己接近八成的靈力注入筆墨之中,涂抹在畫布上。
結果,就得到了這么一副奇怪的畫。
因為我作畫時候的心情很不好——無論是誰,面對著畫布發呆幾個小時,卻畫不出哪怕一點點東西來,心情都會很糟糕——所以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怒火和郁悶全部傾瀉在畫布上,結果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這幅畫已經擁有了可怕的詛咒力量。
只要展開它,冰寒的怨氣就會侵襲周圍,最顯著的表現就是溫度陡然下降。
老實說,這東西其實不應該叫“漫畫”,而已經算得上是法寶了…
小光的漫畫水平相當地高,甚至已經接近了勇彥的等級,只是畫如其人,他畫畫的風格柔軟細膩到了極點,絲毫看不出作者是男性——因為那根本就是女性化到了極點的少女漫畫啊!
一個柔弱的少年,偶然登上名為“諾第留斯號”的潛水艇,成了臨時廚師,和尼摩船長等人在茫茫大海中航行,尋找遠古的遺跡。而少年真正的愿望,是找到外出考古、卻了無音訊的姐姐。
尼摩船長是個一個才華橫溢的博學家,但也是一個固執和任性的青年;大副是個人高馬大的俄羅斯人,總習慣于用暴力解決問題,座右銘就是“暴力不能解決問題,但是可以解決你!”;二副是個笑瞇瞇的中年人,心機深沉到根本沒人明白他在想什么;輪機長是一位天才的發明家,但他卻只把眼光放在船醫小姐身上,整天不務正業,死皮賴臉地攙著她…
好吧,我知道你念念不忘找回姐姐,但是也沒必要在漫畫里面影射我們吧!
“畫得很好!”岸邊對小光的《海底兩萬里評價極高,甚至建議他投稿給著名的漫畫出版社,嘗試成為連載作者。
遺憾的是,春日以“小光在SOS團也很忙的”這種理由,否決了岸邊的建議。
喂!整天做女仆,究竟忙在哪里啊?而且偽娘女仆和美少年漫畫家,這兩個職業究竟哪個比較有前途,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嘉拉迪雅的作品一如她出身的大劍島,粗獷而干脆,明快有力的線條構成了富有象征性的畫面,而不事修補的結果,是畫面簡潔到了極致,幾乎就是純粹的白描。
“畫的不錯,只是劇情似乎有點問題…”
豈止是有問題啊!
子箕是大國“成”的大將軍,著名的騎士,她率領著國家最為強盛的騎士團,護衛著國都。
成國的國君是名為子辛的女王,子辛是子箕的族妹,她文武雙全,才華橫溢,但是為人任性固執,想到什么就會去做,從來不考慮后果。子箕對此非常苦惱,經常勸說子辛稍稍收斂一些,但是子辛從來都不肯聽。
西邊的屬國“岐”日漸壯大,已經慢慢影響到了周圍的屬地,威脅了成國的統治,子箕一再勸說子辛派兵討伐岐國,卻被已經為岐國進貢的種種華美用具所迷惑的子辛置之不理。
后來,嫌子箕過于煩人的子辛,干脆派她帶著大軍,前往東方群山之外的大荒野,征討蠻族。
子箕很努力地和蠻族作戰,但是占據地利的蠻族無論在人數還是給養方面都占著上風,她竭盡全力也無法將其擊敗,戰斗一直持續了好幾年。
就在這時,子箕遇到了帶領著族人到處游牧的呂望。
呂望是古代英雄烈山君的后裔,他身高八尺、力大無窮,能夠生裂虎豹、驅使熊羆,全天下都敬畏他的勇名。而他也是子辛的未婚夫,但這對性格不合的男女之間根本沒有感情,只不過是純粹的政治聯姻罷了。
看在彼此同盟的份上,呂望幫助子箕作戰,漸漸挽回了劣勢,將蠻族的各個勢力一一擊敗。而在并肩作戰的過程中,他們也漸漸相愛了。
該如何向子辛解釋呢?子箕很為難。
不久之后,他們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岐國乘著成國大軍外出、國防空虛的時機,起兵叛亂,已經在牧野的決戰中打敗了成國臨時拼湊的軍隊,眼看著就要兵臨成國的殷都。
子箕和呂望拋下軍隊,乘坐著能夠飛行的魔獸伊斯力,日夜兼程趕回殷都,但是終究遲了一步。
在熊熊燃燒的皇城觀景臺上,他們見到了已經服下毒藥的子辛。
子辛死了,殷都也燒毀了,岐國經營多年,早已懾服了各個屬國。
無可奈何之下,子箕帶著歷戰之后剩余的士兵,在遙遠的東方重新建立了國家,而呂望則率領族人在子箕的國家和故國之間,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以自己的威望阻擋岐王對子箕的追擊…
近百頁的長篇巨著,講了一個富有史詩色彩的故事,里面那些戰斗的場景更是逼真到令人贊嘆不已。
但是…
“這么篡改歷史,古人會哭的…”岸邊以手撫額,無奈地說,“姜子牙和箕子相愛…”
嗯,吐槽不能啊…
而且你看春日的臉色——影射也別影射得這么明顯好不好…
“好吧,最好的故事當然應該在最后出場!”考慮到有值得尊敬的前輩在場,春日很快就調整了心情,拿出了自己的作品。
老白是一個窮困的中年人,他每天開著破舊的小卡車,在城市里面販賣便當。
流動攤點并沒有太多的利潤可言,老白每天的收入,除了自己過日子之外,也就只夠準備明天便當的原料而已。
每天晚上他都工作到兩三點,然后白天繼續工作…
未來的希望?他不知道。
某天,他開著小卡車,在一處還算熱鬧的街頭叫賣便當的時候,突然有一架白色的機器人和一架紅色的機器人在附近戰斗起來,打偏的導彈正好在便當車旁邊爆炸。
老白就這樣死在了便當車里,死在了還沒來得及賣出去的便當之中。
“雖然是真實到殘酷的故事,我卻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岸邊皺著眉頭,疑惑地說,“明明是悲慘的結局啊,為什么我卻感到有點高興呢?”
是啊,我也是,看到那個賣便當的中年人無聲無息地慘死在便當之中,不知怎么的,我就覺得很開心。
嘉拉迪雅甚至已經笑出聲來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真是難以理解呢…
能夠把悲劇寫成喜劇,真不愧是春日女神啊!
………
每一個人的故事,都是在影射他們的生活或者內心的愿望。
當然,春日是例外。
春日的故事究竟講的是誰,相信不用我多解釋吧?
啥?你看不出來?
口胡!拖出去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