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柏林。
我這一趟出門,是前往“七彩羽毛”本店,向萊拉女士歸還寶物。
萊拉女士是穿越者的老前輩,成名于二戰時期。正是在她的倡導和聯絡下,原本很少來往的穿越者們才組成了這個松散的聯盟。雖然聯盟壯大是紗織前輩的功勞,可是作為聯盟的奠基人,萊拉女士一直都受到大家的尊敬。
她本身的武力如何?論壇上沒人知道。但每當大家遇到麻煩、需要武器的時候,都可以向她借用那些具有神奇力量的寶具。只是她有個要求:借寶具的時候,打個電話就行;但是還寶具的時候,卻必須來到德國柏林,親手交還。
“借東西的時候你或許沒空,但是還東西的時候難道還沒空嗎?”
這話的確很有道理,我贊成。
而且,有機會出國旅游,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啊——即使我不會德語。
創造這個世界的神,顯然很偏愛日耳曼民族,隨便一個出租車司機都長得高大英俊,完全可以出去做模特兒,從車里向外看去,路上幾乎都是俊男靚女,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有氣質,真是非常養眼。
如果那些花癡來到這里,可能光是流口水都會流到脫水吧…我很有惡意地嘀咕著。
因為用的是漢語,所以相信那位沉默的司機大哥是聽不懂的。
穿越之后,我在語言文字方面的學習能力就不翼而飛,能把日語學得還湊合,靠的是十多年耳濡目染;漢語說得很流利,是穿越之前的積累、以及和穿越眾的交流;至于英語——
當初那位給我們這些后進生開小灶幫我們過了英語四級的教授,我對不起你啊!
因為英語已經忘記到只剩“OK”等幾個單詞的地步,所以我和司機的交流方式非常詭異,毫無任何交互可言。
具體說來,就是我把標明地址的房子照片給他,再給他信用卡,然后他送我到目的地,刷卡,再把卡還給我。
就是這么簡單。
但是,從機場上車,居然坐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到萊拉女士的家,柏林也太大了吧!
這位貌似嚴肅認真的兄臺,該不會像前世那些專宰外來客的出租司機那樣,載著我繞柏林轉了一圈吧?
就在我擔心那張按照前輩們的建議,只存了必要金額的信用卡是否會透支的時候,出租車慢慢停在了一座不大的洋房前面。
就像路上看到的很多房子一樣,這里沒有籬笆,只是種了一圈冷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在家里種冷杉的,以前只在圣誕節的祭典上看到過。慢慢走近房子,我驚訝地發現,這些冷杉上刻著很多字母。
我沒見過這種字母,一點印象都沒有。
是印度文?還是別的什么?正當我看著那些字母暗自揣測的時候,爬著不少常春藤的門開了,一位紫發披肩、右側發鬢上還扎著紅色蝴蝶結的少女走了出來,她朝著房間里面鞠躬行禮,然后緩緩走來。
“下午好,請問你是在看這些名單嗎?”
哦?樹上這些字母,是名單?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少女似乎也有些不解的樣子:“難道,你不是專程來看這些名單的?”
當然不是!我來看這些看不懂的名單干什么!
等等!她說的是——漢語?!
“你也是…”
“當然啦,”少女又一次露出不解的神情,“‘七彩羽毛’本店周圍籠罩著結界,除了穿越者,其他人都會下意識地離開。”她說著指向那輛正在離去的出租車,“就像那樣,很快就會失去和這里有關的記憶。”
“說了半天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間桐櫻,經營一些房地產。”她很有禮貌地鞠躬,然后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那張小小的紙片上印著:東木町,間桐房地產,間桐櫻社長。
社…社長?!
雖然我孤陋寡聞到沒有聽說過東木町和間桐房地產,但是在日本,能夠經營房地產的,無不是財團級的企業,而這位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少女,竟然是一個財團的首腦!
“那個…請問…你是對我有些不好的印象嗎?”看到我震驚的模樣,少女的臉色突然變得通紅,“我雖然穿越到這個人物,可是真的沒有…真的!”
“可惡的穿越…穿正派也好…穿反派也好…為什么要穿這樣的角色啊…所有人都是…我真的沒有淫_亂啊!”
接下來,她就有些語無倫次了。
吶,天地良心,我只是震驚于她的社會地位而已,從來沒有覺得她是淫_亂的女人啊,就算日本商界黑暗糜爛的確是公開的秘密,但是身為穿越者,無論黑道白道都不可能逼她做這樣那樣的事情吧——打住打住,再想下去很失禮的!
可是當我說出這些的時候,她卻用看怪獸的眼光看著我。
喂!難道“認為你淫_亂”才是穿越者應有的常態嗎?
直到腦袋似乎有點問題的間桐社長離開,我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整理一下衣服,拍拍面頰,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誠懇一些,我走到洋房門前,按下門鈴。
“請問萊拉女士在嗎?我叫上杉和也,是來歸還寶具,還有——賠罪的。”
是的,賠罪,才是我此行的主要任務。
萊拉女士借給我兩件寶具,一件是名為“第七天堂”的黑色皮手套,一件是名為“千分之一精品”的左輪手槍。
但是現在,我只能歸還前一件,那支精美的手槍,已經和悠二一起消失,連一點碎片都找不回來了。
悠二去世的時候,身上帶著三件寶物:體內原本就蘊藏著的無名寶物、寶具手槍、靈力手槍,結果當他因為借用星辰之力而燃燒殆盡后,這三件寶物也一起湮滅。
無名寶物,我從來就沒在意過;靈力手槍雖然珍貴,但是師傅根本不在意,而是隨手打個電話,問閻王又要了一支;只有這件寶具的損毀,讓我感到很內疚。
萊拉女士的寶具都是親手制作,每一件寶具都花費了她很多心血,被她戲稱為“我的孩子們”,可是我一下子就弄沒了一件、弄壞了一件——
寶具“第七天堂”在那一夜的激戰中,因為被過度使用,壞掉了,現在看起來只是一副破舊的皮手套。
我可以想象,萊拉女士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會如何的難過…
“他們派上用場了嗎?那就好。”穿著修女服裝的萊拉女士一句話就把我準備了很久的道歉全部堵了回來,“既然能夠幫上你們的忙,那損壞了也沒什么。”
“可是…它們都是您花費了很多時間…”
“對我來說,時間一文不值。”容貌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歲的女子低下頭,臉上露出落寞的表情,“一個月也好,一年也罷,對我來說沒什么區別。”
“我不會衰老,也不會死亡,所以我有足夠的時間來制作任何東西。”
“比起那些無所謂的外物,我倒覺得你自己有不少問題。”那雙平靜如水的眼睛仿佛能夠洞穿人的內心,看得我有些不安,“你的靈魂正在騷動,最近遇到了什么讓你很激動的事情嗎?”
當然!
“不介意的話,講給我聽聽吧。”萊拉女士輕輕拍手,讓一個機器人侍女為我們送上熱茶和點心,“我雖然不喜歡英國人,但是卻很喜歡下午茶,熱茶配上甜點,心情也會變好的。”
輕輕拿起茶杯,抿一口濃香的奶茶,果然感覺到心情放松了不少,于是我就開始講這段時間的經歷。火炬、徒、火霧戰士、外星人、逝去的朋友…
當我從回憶中蘇醒的時候,老式座鐘正好敲完四點,下午的陽光透過窗子,在地上拉出深深的影子,而萊拉女士卻陷入了沉思。
因為不方便打攪她,所以我轉而開始觀察一直沒來得及好好看過的房間,屋子里面的器具似乎都很老舊,看不到任何現代化的東西,感覺有點像是電影里面才會出現的二戰前的景象。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墻角的一副鎧甲,高大的盔甲似乎已經有不少年頭,但是被保養得很好,明晃晃的表面似乎能夠映出人臉來,頭盔上系著白色的飄帶,總的來說并不像日本的鎧甲那樣極盡華麗,大氣之中透出厚重和簡樸。萊拉女士和機械侍女的服侍也是如此,傳統而簡樸。只是,我總覺得這個房間有點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過一樣…
“這個房間看起來很老舊對吧?因為這里只住著一個沉浸在回憶中的老太婆啊。”萊拉女士的聲音突然傳來,嚇了我一跳。
她對我的尷尬表情視若無睹,拿出了一枚鮮紅如血的寶石。
“陪老太婆走幾步,如何?”
“不勝榮幸!”我恭恭敬敬地回答——人家這是要指點我,當然應該道謝。
紅寶石發出奇異的光芒,然后我們就來到了一片柏樹林中,時間似乎已經是傍晚,金色的夕陽透過稀疏的樹林落在地上,寧靜而悠遠。
萊拉女士沒有開口,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們只是沿著樹林中的石板路慢慢前行。走了一會兒,前方豁然開朗,一片小小的池塘倒映著夕陽,池塘邊沒有樹木,而是豎立著兩座墓碑。
“這里埋葬著我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親人,”萊拉女士走到墓碑前,輕輕撫摸著它們,“左邊是我的丈夫,阿爾方斯·艾爾利克;右邊是他的哥哥,愛德華·艾爾利克。”
“這片樹林并不在人間,是我從命運主機那里要求的獎勵,我稱它為‘遺世獨立之處’。”
名字聽起來很悠遠,但是我卻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剛才你講了自己的故事,現在也聽聽我的故事吧。”
“我穿越的世界,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那里充滿著戰亂,人們用槍炮、刀劍和名為‘煉金術’的能力互相殘殺。而我呢,就是一個使用‘煉金術’的技師。”
“正如其他所有人一樣,我穿越的也是一個小配角。我很熟悉劇情,這個名叫‘萊拉’的角色應該很快就會被殺,所以我一直躲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回避劇情。”
“很有點縮頭烏龜的意思吧?我當時的想法就是‘烏龜就烏龜!至少烏龜活得長!’所以無論看到什么樣的事情,無論自己是否有能力插手,我都告誡自己絕對不要出手,好好地當一個路人,只有那樣才能活得更久。”
“我覺得,你的心態和我當時就有點類似。”
不!我可沒有當縮頭烏龜的意思啊!
萊拉女士沒有給我反駁的機會,自顧自的說道:“我的改變,發生在阿爾方斯和愛德華打通前往這個世界的‘門’的時候,那時我已經徹底厭倦了那個危險的世界,覺得再怎么樣也不會比那里更糟糕,于是就帶著那些年攢下來的一些小東西,趁機穿過‘門’,來到了這個世界,定居德國。”
“這一住下,就是十年。”
“我和艾爾利克兄弟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旅行者,又都是煉金術師出身,所以彼此就比較親近。時間久了,慢慢產生了感情——其實只是我單方面地感情罷了,我愛上了比我小差不多十歲的阿爾方斯。”
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她無聲地笑了:“所謂‘愛’這種東西,原本就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愛了就是愛了。而那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努力——我花了大約一年的時間追求他,最終順利地把他拖進了教堂,也給只是孤兒的自己增加了一個姓氏,從那天起,我的名字就改成了萊拉·艾爾利克。”
你很強…
“我是個不錯的駕駛員,從火車到輪船都會開;阿爾做了藥劑師,用自己的技術制造治病救人的藥物;愛德華則專心研究神秘學,順帶著成了一個心理醫生。雖然德國在一戰之后日子并不好過,但我們的生活到也還湊合,本來我們以為日子就這么過去了,想不到卻發生了意外。”
“其實,那是必然的吧,只是我一直在下意識地不去想它而已。”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
“納粹不斷進攻各個國家,掠奪資源以進行下一步的攻勢,群眾的情緒高昂,歡呼著要建立第三帝國,可是這一切的背后,卻隱藏著極為血腥和可怕的一幕。”萊拉女士的聲音變得低沉,“對猶太人的掠奪和屠殺。”
這些我倒是知道,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納粹對猶太人的種族大屠殺都是非常著名的歷史事件,僅僅相關的影視作品就出了不知多少,印象最深刻的是這個世界一部幾乎囊括了當年奧斯卡所有獎項的電影,《阿爾方斯的懷表和辛德勒的名單。
等等!阿爾方斯?!
對啊,那個電影的兩位主角之一,就叫“阿爾方斯·艾爾利克”!
托中學時候那個極端左翼校長的福,我看過那部電影很多次——為了寫相關的論文,現在還依稀記得它的劇情:
藥劑師阿爾方斯堅持“人必須有尊嚴地活著,否則寧可有尊嚴地死去”,所以總是在自己的懷表里面放著毒藥;他的朋友、企業家辛德勒則覺得怎么樣也應該活下去,活著就是希望,這對朋友經常為這件事爭論不休。
辛德勒偶然見到了納粹屠殺猶太人的場景,深受震撼,他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力量稍稍挽救一些人,所以就辦了工廠,招募了很多猶太工人,這樣至少他們不會因為“無價值”而被殺害;阿爾方斯每天工作之余都會來看望他,并為猶太人進行義診,他們堅信德國不可能獲得勝利,希望可以就這樣堅持到戰爭結束,然后這些猶太人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園。
但是,隨著戰局的不利,納粹對猶太人的屠殺也越演越烈,辛德勒得到命令,每周都必須處決掉一部分猶太工人。
辛德勒陷入了絕望的苦惱中,此時,阿爾方斯拿出了他秘藏在懷表里面的藥劑——那不是致命的毒藥,而是讓人陷入假死的麻醉藥。
于是,每周辛德勒都會交上一份“死亡名單”,而那些假死的“尸體”則被阿爾方斯的哥哥愛德華以研究神秘為由帶走,然后由他的妻子,參加了地下反戰組織的萊拉駕駛著小船,秘密送到一個偏僻的海島,最后轉移到英國。
這樣的行動,持續了半年。
諾曼底登陸后,德國的戰況越來越糟糕,在失敗已經成為定局的情況下,為了掩蓋屠殺的罪行,納粹下令殺死所有的猶太人。
四個人別無選擇,他們最終留下有假死藥的阿爾方斯吸引納粹注意力,其他人帶著剩余的猶太工人突襲港口,搶了一艘大船,開往盟軍控制的地區。
而阿爾方斯,在東窗事發、黨衛隊沖進自己家里的時候,他微笑著吃下了懷表中的藥劑——這次是真正的毒藥。
“那個…電影…”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萊拉女士明白了我的意思,點了點頭:“那個電影的編劇史蒂弗·贊林曾經通過一些知情的老人找到我,從我這里得到了很多有關當年事情的資料。”
我想起來了!怪不得剛才看那個房間很眼熟,電影里面四人組商量事情的時候,不都是在那個房間嗎!
只是,我記得電影結束時候的“尾聲”里面曾經提到,萊拉女士后來參加了盟軍,戰死在柏林會戰中…
“后來我殺了希_特勒,為阿爾報了仇。”萊拉女士接下去的話正好解開了我的疑惑,“當然,對外是宣稱我戰死了,畢竟一個不老不死的怪女人,實在駭人聽聞。”
“在那一戰里面,愛德華發現了納粹屠殺猶太人的真相——他們不知從哪里學到了煉金術,正在用活人為原料,制作擁有無窮妙用的賢者之石。”
她說著,拿出了一顆鮮紅的石頭:“賢者之石,煉金術的最高成就,能夠起死回生,并賜予人們不老不死的身體和所向無敵的力量。”
說到這里,她的臉上浮起詭異的冷笑:“可笑的是,那些研究這個的魔術師,其實并沒有得到完整的煉金術,所以他們制作的都是一些半成品,最后他們連同那些半成品被我們一起扔進了他們用來屠殺猶太人的煉金陣,變成了他們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
“就是在那時,我獲得了這具不會衰老也不會死亡的身體。而愛德華則因為受到強烈輻射,又不愿意使用賢者之石,不久就去世了。”
說到這里,萊拉女士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是想要把多年來的郁悶一口氣吐個干凈:“我花了五年時間來反省自己的一生,這才明白究竟錯在哪里。”
“有力量,就必然會有責任,神讓我們穿越,是要從我們當中選拔強者,而不是讓我們靠著力量享受快樂生活的。”
“所以,如果你想過安定的生活,就不應該追求力量;而既然你已經有了力量,就不可能再過上平常人的生活。”
“你既想戰斗,又害怕戰局不斷擴大,這個首鼠兩端的態度,導致了自己只能跟著劇情一步步地走,最后終于導致了朋友的犧牲。不過你有一群不錯的朋友,現在的社會也比我當初要安定得多,才沒有釀成我們那時候的慘劇。”
原來…是我錯了嗎…
“其實,你當時正確的做法應該向你的師傅浦飯幽助或者其他穿越者求援,哪怕鬧個天翻地覆,也要獲得勝利!”
“這個世界上可以選擇的道路或許有很多,但是面對邪惡的時候,除了勝利之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當我木然出門的時候,萊拉女士叫住了我,她指著那些刻有名字的樹,說道:“看到那些名字了嗎?那是阿爾用生命救下的人們。”
“不要回頭,也不要嘆息,你朋友的犧牲是值得的。而你要做的不是懷念或者追逐‘復活’之類遙不可及的目標。”
“用你的力量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消滅那些威脅人們的東西,這才是你應該走的道路!”
“我期待著你的名字被大家傳誦的那一天。”
是啊,一直以來,我其實都只是在用“命運主機可以復活大家”來安慰自己,來讓自己逃避現實。
“將來”如何如何——我一直說的都是“將來”。
現在!我“現在”就有自己能夠做到,而且必須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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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間桐櫻,由某個熱愛麥田娘(狼?)和鯛魚燒的家伙扮演。出處《FATE
穿越者萊拉·艾爾利克,由某個總是用彩色羽毛做名字的家伙扮演。出處《鋼之煉金術師 《辛德勒的名單是部好片子,大力推薦!
這兩章是過渡,下一章就該是主線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