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欺負
“該不是這么倒霉吧？才到香港十個多月而已，除了在警校的半年，只剩下的四五個月我就能遇到這么多事兒？”
抽水強賊兮兮的走了，張力面上雖然沒有什么，心里卻始終不能平靜下來。雖然抽水強的話并沒有得到什么證實，可他剛剛經歷過王國興、石禮洪等人的事件，有些杯弓蛇影，也有些小心的過份。所謂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他可不想再被人堵在蕉林一次，畢竟，如果真的有人在監視他，誰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再去說一次謊？他真的不愿意接受這些不斷出現的麻煩。人都說紅顏薄命，自己堂堂一大老爺們兒，怎么也能攤到這么多的煩心事兒？不都說穿越眾可以隨隨便便就升官發財的嗎？怎么這條規律輪到他就不靈了？如今不過一個員佐級的丙級警長，就有這么多事兒纏上來，如果哪一天他真的成了總華探長之類，又會怎么樣？
“小野，你對你們日本人發動的那場侵略戰爭怎么看？”張力自怨自艾了一會兒，甩甩腦袋把那些沒用的東西都扔到了一邊，又看了一眼正在不停忙碌的小野紀三，突然有些好奇地問了起來。
“那不是侵略！”小野紀三低著頭認真的擺弄著油印機，聞言稍頓了一下，結果一張正在印刷的報紙就報廢了。無奈之下，他把這張報紙抽出來甩到了一邊，但依然低著頭。
“不是侵略又是什么？先別說你們發動‘九·一八’事變，在東三省整出滿洲國的那幾年有多少中國人喪生。光是八年抗戰，足足幾千萬的中國老百姓死在你們的殺戮之下…僅僅一個南京，松井石根就有組織的屠殺了三十萬手無寸鐵的中國同胞。其他時間，燒殺淫掠更是數不勝數。這不是侵略，又是什么？”
“達爾文的進化論說過，優勝劣汰！你們中國人無能，我們來幫你們發展，可你們居然反抗，我們自然也只有采用強硬手段…這不能怪我們！”小野紀三低頭答道。
“嘖嘖，還蠻理直氣壯！”上下瞅了瞅這個已經嚴重未來先衰的小日本，張力微笑起來：“…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落后就要挨打，挨打也是活該？”
“嗨伊！”小野紀三微微鞠了一個躬，抽出一張空白紙張繼續印刷。
“說的是啊。落后就要挨打！力量跟不上別人，就要受欺負…”張力嘆了口氣，又皺眉指了指小野紀三：“給我認真點兒。最近這些紙張的價格可貴了不少，你別給我浪費了！這可都是錢！”
“嗨伊！”
“長官，都印完了！”
差不多兩個小時后，小野紀三把最后一張報紙印完，向張力報道。
“嗯！…一張蠟紙都能印兩百多份兒了，看來你最近水平見漲啊！”張力拿起了最后一張報紙看了看，又掃了一眼旁邊放著的幾張沒用到的蠟紙，隨口說道。
“謝謝您的夸獎！”小野紀三鞠了個躬，“這并不算什么。如果能夠多給我一段時間，哪怕只有一兩個月，我想，一張蠟紙的印刷量恐怕就能升到一千份，甚至更多！”
“一千份兒？十倍？”張力面色古怪地看了這家伙一眼，“你當你印《挺進報呢？”
“《挺進報？”小野紀三不太明白：“難道您還有另一份兒報紙？”
“那不是我的。《挺進報是中國共產黨在重慶偷偷發行的一份兒宣揚共產主義革命的地下報紙，很了不起的！”張力嘆了口氣，“不過就是有些可惜啊…”
“可惜什么？”小野紀三問道。
“我可惜…”張力突然神秘一笑，朝小野紀三勾了勾手指。
“您…”
小野紀三不明就里，很自然地伸腿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他就看到張力的拳頭突然在他面前擴大，接著，耳邊就是一陣轟鳴…再然后，他發覺自己好像飛了起來！
“落后就要挨打！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這是你說的，我認為很有道理，所以，現在我打你，你應該沒話說吧？”幾分鐘后，張力拿著毛巾擦了擦手，開口問道。
“嗨…嗨伊！”小野紀三蜷著身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短短的兩個字，卻好像已經用盡了他胸腔里的空氣。
“很疼吧？我最近很少打人，有點兒手生！不過沒關系，今天我會關照食堂，給你用生魚肉切點片兒補一補！”張力又關心地說道。
“謝，謝謝長官！”
“你很有禮貌！我最欣賞你們日本人這一點兒了！…”張力笑了笑，又補了一句：“明天繼續！”
“不許趴那兒裝死！起來給我搬報紙！”
“嗨…嗨伊！”
小村。
李廣生和辛輔善兩人到赤柱把張力剛印完的報紙給搬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小萱已經在屋里開始做飯，胡家義的拐棍兒放在一邊，也正趴在屋里的八仙桌上翻看著昨天搜集來的幾份兒報紙。而他的身邊，正站著幾個少年，一個個都干瘦干瘦，長得黑不溜秋的，一看就是窮苦人出身。
“今年馬上就過去了，得多準備點兒好東西，省得過了年那些人就把咱們給忘了。”看到李廣生兩人回來，胡家義招呼兩人坐下，又開口說道。
“咱們這樣瞞著老板，會不會讓他不高興？”報紙的印刷量肯定是要超過銷售量的，而且小野紀三的水平見漲，所以今天張力讓他一下子印出了一千多份兒。可報紙都是大張，《香港人報又找了不少免費的廣告客戶，雖然盡量都讓他們少占了些篇幅，廣告大都被放到每版報紙的下半截兒，可考慮到中國人愛占便宜的心理，所以弄來弄去還是湊夠了十六版，超過了許多報紙版面一倍。所以，雖然路并不算遠，可四千多張報紙還是把李廣生兩人累得夠嗆。
“雖然勉強沒怎么虧本兒，可如果一直這么下去，肯定也沒什么盈利。我們又沒多少老本兒，夠吃多少天的？”胡家義嘆了口氣：“以前老覺得田默聞沒本事，現在才知道，想做點兒事兒真的是不容易。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
“田默聞能把一家小報維持那么久確實不容易。可惜了，如果他能再堅持段時間，再請老板幫忙出謀劃策，恐怕早就起死回生了！”辛輔善也嘆道。
“這怎么可能？阿力那家伙，只要是事不關己，向來都是高高掛起！”胡家義對田默聞還是有點兒怨念，畢竟那個家伙在他被人打斷腿之后跑去要辭了他。不過這怨念倒也沒有多強烈，畢竟這年頭倒霉的人多了，他也知道田默聞的不容易，而且，如果當時田默聞不去，張力恐怕也不會想著經營一家報紙…不得不說，那家伙確實有點兒本事，現在《香港人報雖然還處于小小的虧損當中，但并沒有虧得太多，而且發展勢頭非常不錯，只要將這個態勢延續下去，成為香港首屈一指的大報也只是早晚的問題。
想到這里，胡家義又對著旁邊站著的那幾個少年招了招手：
“你們過來！”
“義哥！”幾個少年齊齊上前兩步，朝胡家義鞠了一躬。
“不用叫哥，我們這是報社，不是石硤尾，要叫我胡主編！”胡家義坐直了身子，擺出了一副學究的模樣，“知道這回叫你們來是為了什么嗎？”
“知道！義哥你是想讓我們幫你賣報紙！”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少年答道。
“嗯！”胡家義點了點頭：“一天管一頓飯，再加三毛錢！報紙賣的多呢，還有抽成…好好干，等過段時間，我們報社越來越大，買的人也就會越來越多。到時候，你們一天賺的錢比現在一個月還要多！”
“謝謝義哥！”幾個少年又鞠了一躬。
“叫胡主編！…”
“謝謝胡主編！”
“嗯！今天每人五十份兒！賣光為止，賣不光明天早上接著賣，等中午再到我這邊兒領新報！”胡家義又吩咐道。
“是！”
“好了，”雖然只有幾個少年，可看著這幾個小子對自己的吩咐一派遵從的模樣，胡家義還是豪氣頓生，當即拿起了拐棍兒，手一擺：“走，先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