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對未來的牢騷
香港會說英語的人不少，但相對于日后的比例，尤其是政府部門大面積普及英語，甚至將這門語言當作許多不相干行業升職的必須條件之后，又并不算很多。
所以，現在香港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人都還比較吃香。
找工作方面或許不能占據多少優勢，但偶爾在人前來上那么一兩句，還挺能帶來點兒優越感。
張力有時候對自己能具有這一優勢也會感到慶幸，不過，更多的時候，他卻是郁悶。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年青的時候是個憤青。跟絕大多數的憤青一樣，都曾經極度不滿1840年以后，中國人遇到洋人直不起腰的窩囊像。也不明白新中國建立了，朝鮮戰爭都打了，越南戰爭的時候也讓美國人吃了暗虧，為什么還是在洋人面前是硬氣不了。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后，態度就更軟了。
后來，隨著年紀的增長，閱歷的增加，他理解了。
說到底，硬不起來，還不就是因為科技和經濟實力都跟不上去？中國要改革開放，要加入這個委員會、那個組織，可不管做什么事兒，只要跟洋人有關，就差不多都要按照人家立下的規矩辦事。這是為什么？因為我們落后了！而且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當初為什么會憤怒？他覺得自己是因為嫉妒。
那些西方人在這個世界上差不多就是想怎么樣就怎么樣。看看老美，出了事兒，哪管自己曾經號稱什么“世界警察”，世界頭號強國，整天咋咋呼呼的“世界安全”…那又咋的？該轉嫁危機就轉嫁，只要老子過得好，哪管你其他國家吃大虧？小布什曾經公布了什么“無賴國家”的名單，可誰敢把他們美利堅合眾國這個世界上的頭號大無賴放到名單上去？
嫉妒沒用。國家與國家之間，本來就是弱肉強食。強者制定規矩，或者打破規矩，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基本的一條規則。在社會上混得越久，張力就越覺得美國人的做法沒有什么了不起。本來嘛，不管是哪個國家的領導人，既然坐到了那個位子上，就應該為本國的老百姓謀福利，美國人又不是外星人，有什么必要那么重視地球上其他國家的人的感受？看不慣美國政府的那些人，又有誰不羨慕美國公民？
說到底，張力不滿的還是自己國家的某些領導人。遇事不敢說句狠話也就罷了，國際形勢變化多端，穩步而行也可以理解為必須的外交手段，畢竟中國在各方面還差別的國家很多，不可能像美國那樣橫行霸道，為了能在國際上留個好人緣兒，受點兒欺負他也勉強也能接受。誰叫咱實力不行來著？可隨著網絡興起，國內就爆發出了一件又一件有關政府的丑聞，這些總該好好處理一下吧？就算網絡傳播的東西真實性要受到懷疑，可這么多事情，難道全都是空穴來風？
“為人民服務”喊了這么多年，可怎么國家越發展，老百姓反而覺得越不對頭了呢？最讓張力感到不能接受的是，許多政府官員甚至連遮掩一下自己的行為都不知道。他就曾經聽到過一個消息，說是某個縣里開政協會議，縣委書記在會上要大家對一些事情發表一些看法，結果某個政協委員就按照要求表達了一些自己的意見，可是這位政協委員沒有想到，他的意見才一出口，就被剛剛還顯得極為民主大度的縣委書記給臭罵了一頓。就當著那么多政協委員的面，縣委書記毫無羞恥之心的指責這位委員，說他的意見根本就與縣委縣政府的政策背道而馳，是對縣委縣政府工作的極大否定，是“政治性錯誤”！不久，這位書記大老爺就通過自己的權力，將這位政協委員給停了職…張力不明白，政協委員的任務本來就是參政議政，不說你縣委書記剛剛說過要大家發表意見，就是你不這么說，政協委員也有權力對此提出異議，你憑什么停人家的職？如果這事兒是真的，他就更想問一問這個縣委書記到底有什么權力這么做？還“政治性錯誤”？簡直就是他娘的放狗屁！…
另外就是重慶打黑！為什么只有薄熙來到了，中國第四個直轄市才會爆發出如此激烈的反黑行動？薄熙來好樣的，可其他的那些領導呢？他到任之前的重慶首長們呢？這些人不知道轄區內有這樣那樣的黑現象嗎？如果知道，卻不作為，那他們是不是瀆職？該不該受到法律的懲治？如果不知道，那他們是干什么吃的？重慶的黑勢力已經到了那么猖狂的境界，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他們身為領導卻如同聾了啞了一樣？…如此不稱職，重慶的人代會為什么不罷免他們？至少也應該效仿國外提一個不信任案吧？這樣如果也不行，難道連稍微提一提也不行？或者那些所謂的人大代表都是吃干飯的？如果真是這樣，他們憑什么還坐在那個位子上？整天光知道瞞著瞞著，要顧忌什么政府形象、威信，卻根本就忘了，現在除了中央政府或許還有那么一丁點兒，地方政府哪一個還有什么形象、威信可言？老百姓又有誰還真的相信政府？這種遮掩的所作所為，本身就是在丑化形象。明明知道有錯，卻連自我批評、自我規正都做不到，誰會相信你？
張力從來不相信國外的月亮就有多圓，也不相信國外像傳聞的那樣民主開放。國外的丑惡在國外就先隱瞞了一部分，再加上隔著國界傳播，肯定不可能為人所盡知。也知道國家大了，人口多了，肯定問題一大堆，可問題既然出來了，總不能光是這樣遮遮掩掩吧？新中國已經建立了六十多年，改革開放也已經三十多年，積攢了那么多的問題，如果不解決一些，豈不是要讓問題越積越多？真要是這樣，等到問題積攢到了一定量的時候，會不會激起人民對政府的整體不信任？甚至是一茬接一茬的亂子？要知道，中國并不是“孤立”的，不知道有多少國家正希望中國遇到大麻煩呢！
“力哥？”
這家伙怎么老是愛發呆？抽水強對張力的這個毛病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該不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都有這毛病？“北大”應該就是北京大學吧？名頭挺大，學歷可比那幫洋警官高多了，聽說詹姆斯高中都沒畢業，那他說不定比史提夫監獄長還高。
“唉…”張力發出了一聲長嘆。他不知道為什么當初只是發發牢騷就會略過去，甚至只能當點兒聊資的事情今天卻突然會刺激的自己想了那么多。甚至于他此時都有一點兒回大陸去發展的沖動。
“或許是因為現在不是21世紀吧。那個時候，咱只能對某些事情空想一下，或者發發牢騷，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許多事情發生、發展，然后沒有結果的結束。可這個時候的新中國不一樣，它就尤如一張白紙，上面幾乎被掃除了一切舊有的規則與勢力，如果能夠在其中發揮一些作用，未始不能做一些事情…”
“力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啦？”抽水強的聲音再次響起。
“沒什么——”張力長嘆了一聲，伸手拍了拍這家伙的肩膀，“阿強，我怎么突然覺得那么苦呢？”
“苦？”還阿強？先前不是我強SIR的嗎？抽水強眼珠子轉了轉，可惜有求于人，只能佯做不覺。
“是啊。苦！毫無來由的苦…明明想退，心里卻又總是想進，偏偏又知道進不了…好難受！”張力捂著臉，身上突然透出了一種深深的疲憊。這種疲憊甚至還感染到了抽水強，讓他的心里也毫無來由地泛起了一種深深的、窒息似的無力感。一瞬間，抽水強的額頭上就鋪了一層冷汗，臉也憋得通紅，好一會兒，他才艱難的張開了嘴：
“力，力哥，你，你這到底是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突然被你刺激了一下，對未來有點兒牢騷！”張力苦笑了一下，狠狠地甩了幾下腦袋。他突然覺得挺奇怪，不就是說說英語嗎？怎么想了那么多？難道就因為今年是1949，新中國誕生了？
“我刺激你了？”還對未來發牢騷？這家伙該不是有病吧？抽水強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額頭。他突然很害怕，剛才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壓抑了！只是被張力看了一眼，心里就好像被一座大山狠狠地壓了下去一樣，又像是被沉到了深深的海底，想出卻出不來的窒息…學歷高就有這么大的本事？怎么感覺這家伙神神道道的，不是什么神漢假冒的吧？
“改天去黃大仙廟求個簽，問問吉兇！”抽水強暗暗心道。
“算了，不說這些了。”張力又拍了拍抽水強的肩膀，勉強從那種非常不舒服的心態之中脫出出來，他現在只想著快刀斬亂麻：“你就叫我說說英語，假冒長官是不是？”
“對對對，只要這些就夠了！沒多麻煩！”抽水強趕緊答道。
“身為警察，卻幫你騙人…那個阿珠，對你怎么樣？”張力又問道。
“當然好啦。要不然她也不會懷了我的孩子。這種事她一個女人捂都來不及，怎么會告訴我，還跟家里人鬧起來？”抽水強答道。
“既然這樣。成人之美也算是件好事，我可以答應幫你一把！不過…”張力又猶豫了一下。
“不過什么？”
“其實也沒什么！”張力訕笑了兩聲，突然伸手在抽水強面前搓了搓：“我最近真的是手頭緊，要是幫了你，能有什么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