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做了點兒什么
張力當然不知道王國興這邊正發生著什么，他只是一個新來的，雖然“來歷不凡”，但新人終究只是新人，監獄里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情況，他也只能憑著自己過去的經驗去猜一猜。而且，在這個年頭，諸如“躲貓貓”之類的事情也根本上不了什么臺面。監獄里面死個把人，不管是被獄警打死，或者被囚犯毆斃，也就只是那么一回事兒，一般都只會被內部消化，壓根兒不會傳揚出去，甚至有時候連監獄里面地位稍高一些的長官也不會知道這些事情真正的前因后果。所以，張力根本就不知道王國興這個警長正跟高腳七那一幫囚犯在策劃著什么。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知道什么，并不代表著張力不想去做些什么。
一周后，10月21日！
“你這是什么意思？”辦公室，看著張力剛剛遞交上來的報告，詹姆斯有些莫名其妙，同時也覺得有些好笑：“張，你只是一個警目，而且只是一個秘書，這些事情似乎并不需要你去操心吧？”
“確實如此。可是，身為一名警務人員，我覺得我們必須隨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張力把警帽夾在肋下，一本正經：“赤柱監獄是高度設防監獄，各項措施都必須保持極度的嚴密才行。但是經過我這半個月來的觀察，我們的工作環境可說是十分危險！就像是監獄里面，各個樓房之間根本就沒有什么阻隔，這很容易讓那些囚犯互通消息，從而給監獄的管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就連您現在所在的這幢辦公樓…與囚犯們所住的監舍也只是一門之隔！萬一發生危險，實在是太可怕了。所以，我才覺得我們需要一些改進。”
“危險？”詹姆斯咧嘴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我在這里呆了已經將近十年，怎么從來沒有發現什么？”
“長官，正因為您對這里太熟悉，所以才會發覺不到。就像我曾經的一位朋友，他是汗腳，每天聞著自己的腳臭上c花ng也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了不起，可某一天他因為某些原因到我那兒的暫住的時候，依然如此，卻讓我覺得十分難過！”張力答道。
“張！…你的比喻讓我有些惡心！”詹姆斯伸手微微捏了一下鼻子，他剛吃完午飯！
“報歉，長官！”張力急忙說道。
“沒什么。不過在監獄外圍再修一堵圍墻，設立電網，同時還要將監獄內部的各個監舍全部用圍墻隔開…”打開文件又游覽了一眼，詹姆斯微微搖了搖頭：“你知道你提出的這些項目要花多少錢嗎？”
“應該不少！”張力答道。監獄的墻自然不是普通的墻，建筑成本當然要高一些。
“那你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嗎？”詹姆斯又問了一句。
“知道。”張力聳了聳肩。不就是解放軍步步逼進，全香港上上下下都風聲鶴唳，擔心紅色大潮撲天蓋地而來嗎？“可我早就給您說過，我從來不相信解放軍會進軍香港！那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張，你不是中共，也不可能知道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詹姆斯攤了攤手，把文件輕輕地放到了一邊，“所以，你的意見很好，我也十分肯定你工作的積極性。可是，我依然希望你能把精力放到你的工作上，好好的做我的秘書，而不是去做策劃什么圍墻建筑！”
“是，長官！”本以為你不會輕意同意，可沒想到你根本就是不同意，張力暗暗撇了撇嘴，又抬起了頭：“但我依然堅持我的意見。”
“張，你只是一個秘書，不該管的事情就不要管！”詹姆斯有些不高興了，手下人不聽話讓他有了一點兒挫敗感，雖然張力的本職工作確實干得不錯，比他這個長官都要好的多。
“長官，我并不是想管什么。我只是覺得，雖然只是圍墻，可相關建筑還是要有一些的。”張力似乎并沒有看到詹姆斯的表情，反而對著這個洋上司眨了眨眼：“所以，這個工程如果真的能夠進行的話，政府方面肯定需要下撥不少的款項，而這似乎跟您的職責范圍有那么一些聯系…”
“聯系？…”詹姆斯瞇了一下眼睛，他現在就是再傻，也明白張力在暗示什么了。不過他依然沒有什么改變主意的想法。這個關頭，就算他把報告打上去，上面的那些人就會同意為監獄修建一些圍墻了？大家伙現在關心的事情可全在北面，赤柱監獄除非鬧起什么暴亂，不然誰會把目光盯到這邊？
“長官，我有一個朋友，他是一名記者，如果能把監獄現在的狀況報道一下…”似乎是覺得詹姆斯心中有點兒猶豫，張力又緊接著說道。胡家義雖然只是小報記者，可他也能投稿到大報不是？
“這些我知道了。不過，你的報告還是拿回去，等有機會再說吧！”不切實際的毛頭小子！詹姆斯再次在心里搖了一下頭。記者能干什么？不就是搞搞采訪。可那又怎么樣？時機，時機！時機不對，區區一個記者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在他看來，張力的這番作為只不過是一個剛出警校，耐不住寂寞的新人才會有的表現。雖然積極性值得嘉獎，可新人就是新人，難免有些好高鶩遠！改造監獄舊有的設施，增設新圍墻，架設電網…這一系列的事情，別說一個新人，就是他這個總督察又能有多大的份量？恐怕只有監獄長才有資格向上面提這些事情，而監獄長跟他這個總督察之間，還隔著四五級呢！就像中國人那句話說的，位卑言輕啊！
“長官…”自己準備了好幾天的材料，就這么被打回來了？張力有些不愿接受。
“不要再說了。好嗎？我知道你的心情。幾年前我剛剛被任命為督察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沖動，總希望能在短時間內做成一些事情。可是…”詹姆斯看了看張力，語氣稍稍和緩了些：“這個世界并不只是沖動就能做成事情的。你明白嗎？”
“老子當然明白。不過你這洋鬼子也實在是夠沒用的，送你功勞都不知道接著！”拿著自己的報告從詹姆斯的辦公室里出來，來到外間自己的座位上，又回頭看了一眼半掩著的門，張力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這一回真的沒什么私心，而是實實在在的想送詹姆斯一場功勞。畢竟，赤柱監獄現在只有一重圍墻，監獄警官的辦公區也只跟囚犯的關押區隔著一道鐵柵。另外，囚犯居住的樓房之間沒有什么阻隔，這些情況他這個外行都看得比較危險。如果詹姆斯能夠將之報告上去，就算不能讓上面答應，也至少能獲得一個辦事認真的考評。雖然現在香港的治安環境極差，腐敗橫行，可洋人跟洋人之間還沒到那種程度，而港英政府的上層建筑也沒有那么不堪。所以，如果詹姆斯能夠表現突出一些，有很大的希望可以給上司們留下忠于職守的印象。要知道，現在是解放軍大軍壓境的“危急”時刻，在這個時候依然不忘自己的職責，這需要多么強大的自制力和對本職工作的忠誠？所以，就算報告上的建議不會被上面采納，詹姆斯也會獲得不小的好處，在這個時間，升官的機會本就很多，操作的好，詹姆斯就有很大的可能再升一級，甚至是越級提升也不一定。可惜，張力沒有料到詹姆斯居然因為“時機不對，上面不可能采納”這么一句輕飄飄的理由就把自己給趕了出來，甚至不愿多聽他說上幾句，反而還覺得他多管閑事。要知道，這可是他憑著“上輩子”的升職經驗才抓到的時機。
“媚眼做給瞎子看！”張力又暗自搖了搖頭，深為自己這一次的表現感到失敗。早知道，他應該多做一些試探的，“就算是攀附大樹，樹本身也得聰明才行啊！”
“什么樹也得聰明啊？”
“嗯？”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張力詫異地轉過頭，正好看到了微笑著走進來的石禮洪，“石sir？你有事兒？”
“呵呵，也沒什么，過來請個假！”石禮洪微笑道。
“請假？你這個月請了幾回了？不怕上司不高興？”張力笑了。這個石禮洪跟王國興一樣，都是警長級別的員佐，只是，王國興是負責看守囚犯，石禮洪卻是負責看守監獄一個方向圍墻的，換句話說，在這個洋人不怎么下基層的時代，石禮洪責任重大。
“沒辦法，家里的事情太多，總不能什么都不管啊！”石禮洪笑道。
“那也是。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兒！”張力搖了搖頭，又提醒了石禮洪一句，“詹姆斯幫辦最近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我明白！”石禮洪笑笑，似乎真的是不怎么在乎。
“我去通報一下！”
順手把手里的文件丟到了一邊，張力起身又向詹姆斯的辦公室走了過去。通報嘛，本就是秘書要做的活。不過，張力沒有想到，他轉過身后，石禮洪就被他隨手放在一邊的文件吸引住了：
“《關于加強赤柱監獄防護建筑的幾條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