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骸狼永別
“索菲娜…”當韓暮說出這三個字時，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頃刻間被撕得支離破碎…
昏暗的倉庫里，地上滿是早已干涸的血腳印，從其凌亂扭曲的軌跡來看，血跡的主人到達這里時已經意識模糊了，完全是憑借著最后的信念在支撐。△，
而在倉庫的盡頭，一個滿身血跡的少女正無聲地靠在墻邊，原本美麗的白金色長發被鮮血浸濕打結，黑色戰斗服也早已破爛不堪，上面那個標志性的狼圖騰也已經碎了一半，冷酷肅穆的氣息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唯有末路的悲哀。
這個少女身邊，還有一個更年幼的女孩，她的銀色雙眸中滿是淚水，就這么緊緊地抱著少女的腰，不顧上面的血漬，將小腦袋埋入其懷中，低聲哭泣著。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修羅的狩獵目標，索菲娜和lucky…
韓暮將嘴唇咬得鮮血淋漓，悲傷地注視著索菲娜。
他還能回憶起第一次見到索菲娜的場景，當時，這個極地黑狼副隊長是何等意氣風發，年紀輕輕便博得骸狼之名，率領大軍南征北戰，踏碎地獄，殺穿天堂，讓狼群的鐵蹄踏遍世界的每個角落，血染雙鬢！
可是現在，曾經那個英氣勃發的副隊長此時只能無力地靠在墻角，拖著被敵人擊得遍體鱗傷的身軀，甚至無法阻止鮮血從自己體內溢出…
韓暮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已經模糊了，他第一次真正地感覺到了恐懼，這不是對危險的畏懼，而是一種對即將失去摯友的顫栗，一種對未來黑暗的害怕…
嚴格意義上說，這或許不是韓暮第一次面對索菲娜的死亡，之前在東歐對抗艾洛妮婭的時候，他就收到過索菲娜本人傳來的“死訊”，雖然那只是索菲娜的一個小計謀，但當時，韓暮真的感覺整個世界開始天翻地覆，有一瞬間，他甚至感覺自己內心的一切都碎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倒地痛哭。
單純空白的死訊尚且如此，更何況這一次，韓暮是親眼目睹了索菲娜即將逝去的場景，這個陪伴了他這么久，在他心中霸道地占據了一席之地的女孩，就鮮血淋漓地躺在面前，而他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死神在她身后降臨，沉默地收走她的生命…
或許是心臟早已支離破碎，韓暮此時已經感覺不到那股鉆心的疼痛，就這么僵硬地邁出步伐，如同行尸走肉般向索菲娜走去。
就在韓暮靠近時，這個女孩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如果是以前，有人冒然靠近，她一定會暴跳而起，將這個愚蠢的不速之客打得滿地找牙。
可是現在，索菲娜僅僅是渾身一顫，無法反擊，甚至無法站立，只能顫抖著手緊緊抱住lucky，讓她躲在自己懷里，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索菲娜在動的時候，身上那些干涸的血漬還在不停掉落，如同紅寶石的碎片般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看著索菲娜半閉雙眸中的虛無神色，韓暮知道，她全身的器官正在不停衰弱，不停地剝奪著各項機能，而現在，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索菲娜…”韓暮緩緩地向前走著，不停呼喚著索菲娜，最后嘗試著將手伸向她。
然而，索菲娜的意識一直處于模糊狀態，韓暮每靠近一步，這個女孩的身軀就顫抖得更厲害，也將lucky抱得更緊，害怕她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索菲娜的嬌軀一直緊繃著，當韓暮來到面前的一刻，她整個人緊張到了極點，如同一根繃緊的鐵弦，隨時都會崩裂。
就在這時，韓暮的手觸碰到了索菲娜的臉龐，她的皮膚原本異常細膩，可是現在，沾在上面的血漬參差不齊地凹凸著，讓其變得粗糙無比。
也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么，當韓暮撫摸著索菲娜的臉龐時，這個女孩慢慢地安靜了下來，緊繃著的嬌軀也開始漸漸放松，最后甚至將小臉貼上了韓暮的手，輕輕地蹭著…
“韓…暮？”索菲娜的聲音干澀低沉，如同被撕裂的粗糙砂紙，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清脆。
一聽到索菲娜開口，韓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意，很不爭氣地哭出了聲：“是我…”
“哈哈，蒼瞳那丫頭…真的沒騙我啊…”索菲娜艱難地伸出手，抓住了韓暮的衣角，失明的雙眸空洞地注視著他，沙啞地說道，“她說會把你找來，沒想到真的找來了…”
韓暮擦了擦眼淚，輕輕地握住了索菲娜失去血色的冰涼小手，替她哈氣取暖，艱難地強笑道：“是啊，誰叫你搶人初吻，你這家伙整天到處風流，最后被小女生纏上了吧？”
“哈哈哈，她現在怎么樣了？沒有被e博士抓到吧…”
“恩，沒有。”為了不加重索菲娜的心理負擔，韓暮沒有告知蒼瞳的死訊，而是不動聲色地撒了一個謊，“她已經躲到安全的地方了。”
“那就好，那就好…”索菲娜嘀咕了幾聲后，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緊緊地抓著韓暮的手，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自責，顫聲說道，“對不起，韓暮，我沒能保護好龍形紅玉，沒能把它交給你…”
韓暮強笑了一聲，安慰道：“有什么關系，反正都被送回韓家了，是誰送回去都一樣。”
“你這家伙，不要自欺欺人了。”索菲娜苦笑了一聲，搖頭說道，“我早就說過，我不喜歡大家族，陰謀斗爭太多了，我想你自己都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吧？”
“是，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向你保證…”韓暮的眸中燃起了無邊烈火，沉重地說道，“所有參與了e博士計劃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一個都不會！”
“這都是后話了”索菲娜突然咳喘起來，她本來就在強撐，現在說了這么多話，更進一步加劇了傷勢的惡化，在吐出了幾口黑血后，她緊緊地抓住了韓暮，沙啞地說道，“逃吧！韓暮…你和艾洛妮婭戰斗后，能力全面下降，已經沒有辦法應付現在的局面了！華夏，要變天了…”
韓暮如同孩童般驚慌失措起來，蹲下身將索菲娜摟入了懷中，替她擦著唇角的黑血，顫抖著說道：“先別管我！你先撐一會，我會治好你的，你一定要撐住！”
“還是那句話，別自欺欺人了…”索菲娜凄慘地一笑，說道，“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你也很清楚，不是嗎？我的傷勢早就超過了‘死線’，現在就是在慢慢等死而已。哈哈，也真是沒想到啊，當初在東歐騙你說我要死了，結果這句話現在成真了。”
“閉嘴！別說了！”淚水再次從韓暮眼中奪眶而出，他痛苦地嘶吼道，“我知道你還在騙我，就和在東歐時一樣！這次要什么你直說，我照做就是了！”
“傻瓜…”索菲娜突然露出了溫柔的笑意，她將小腦袋靠到了韓暮的肩上，用小手輕輕拂去著韓暮臉上的淚水，低聲說道，“如果你真這么想，那你為什么要哭…”
韓暮終于是壓制不住心中的悲傷，痛苦地哭出了聲，和在東歐一樣，他嚎啕大哭著，哭得像個孩子，只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沒有辦法在心中點燃一絲希望之火了，即逝的佳人就在眼前，他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
索菲娜第一次溫柔得像只小貓，就這么輕輕依偎在韓暮懷中，替他拭去不停流出的淚水。
也不知過了多久，索菲娜輕聲問道：“韓暮，在東歐時，我對你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恩，記得，我是后來才想明白的…”韓暮哽咽著擦去了眼淚，嘶啞地說道，“你是唯一可以救影月的人，你的心臟非常適合移植給她，對吧？”
“是啊，我偷走了月兒的一些資料，然后自己做了體檢，交給心臟專家分析了。”索菲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笑容，說道，“結果報告上寫著，我的心臟和月兒是完美契合，幾乎不會出現任何免疫排斥反應！你知道那個專家怎么評價的嗎？他說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我和月兒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簡直就是神的恩賜，是奇跡…”
韓暮低聲說道：“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也就意味著，就算沒有現在的事，你和影月也只能活一個，要么你死，要么她死，就算這樣，你還覺得這是奇跡嗎？”
“是啊，這樣的事我也想過，所以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這件事，因為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索菲娜嫣然一笑，溫柔地說道，“不過現在，已經不用思考了，不是嗎？命運已經告訴我們答案了，月兒會是活下去的那個人。”
韓暮沙啞地說道：“你應該明白月兒有多愛你，如果她知道你死了，她也不會想在沒有你的世界上活下去…”
“那就是你要頭疼的問題了。”索菲娜無奈地一笑，輕輕地拍了拍韓暮，說道，“我可沒辦法變成鬼魂替你開導她”
就在韓暮沉默時，索菲娜敲了敲韓暮的胸口，敲了一下他胸前的那顆銅雕靈隱犬，說道：“對了，一般來說，心臟離體后只能保險數小時，最多十幾個小時，你的能力這么厲害，可別告訴我沒有辦法讓它長時間保存活性。”
韓暮搖了搖頭，低沉地說道：“有，雖然一般生物不能進入銅雕靈隱犬，只要如果只是心臟的話，只要把它存放于儲物空間里，就可以不斷地為它注入活性能量，理論上一直保存下去都可以。”
“那我就放心了。”索菲娜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溫柔地笑道，“等我死后，你要告訴月兒，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其實，我和她并沒有分開，等我的心臟移植到她那里以后，我們就融為一體了，就算再也見不到我，我們也永遠不會分離…”
韓暮緊緊握著索菲娜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嘶啞地說道：“我會的，她是個堅強的孩子，你們不會分開的…”
也不知是不是感覺到自己的末路即將來臨，索菲娜的眸中也流出了些許淚水，似乎不舍與友人就這么分別，她的嬌軀開始不知所措地顫抖著，哽咽著說道：“還有一件事…”
索菲娜輕輕地將懷中的lucky抱了出來，將其交到了韓暮懷中，顫聲說道：“照顧好lucky，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lucky似乎早已預感到了什么，大哭地摟著索菲娜，不肯離開，一直呼喚著她的名字。
最后分別的這一刻，索菲娜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悲傷，因為她知道，這是她最后一次見lucky了，從今以后，她就會墜入永遠無法爬出的黑暗，再也看不到lucky，和這個自己視作親女兒的孩子永遠分別，陰陽兩隔…
索菲娜痛哭地抱住了lucky，臉上滿是不舍，一邊輕撫著她的后背，一邊滿臉淚水地說道：“韓暮，lucky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寶藏，我一直把她當作公主來對待。”
“我這輩子沒做過什么好事，但我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lucky，守護著她一直長大，從來不會讓lucky吃虧，從來不會！”索菲娜仍在哭泣著，她溫柔地吻了吻lucky的額頭，隨后對韓暮顫聲說道，“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她，也把她當作公主，再艱難再累也不許讓她吃苦，知道嗎？”
“知道，我知道…”韓暮泣不成聲地將索菲娜和lucky一同抱入了懷中，在這最后離別的時刻同哭泣著…
“真是沒想到啊，以前一直覺得死亡離我很遠，現在卻如此之近…”索菲娜一邊緊摟著lucky，一邊依偎在韓暮的懷中，嬌軀因為恐懼和害怕而不停顫抖，哭泣著說道，“好黑啊，韓暮，原來死是一件這么恐怖的事情嗎，我好怕，真的好怕…”
或許是靈能力者的直覺，蒼瞳的預感很準確，她之前所說的事印證了，哪怕是強大的骸狼，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也會害怕，也會對不停到來的黑暗感到畏懼…
韓暮閉上了眼，將索菲娜緊摟在懷中，溫柔地親吻著她的紅唇，聲音卻是痛苦得開始扭曲：“別怕，索菲娜，我就在這里，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盡頭…”
“恩，我感覺到了…”索菲娜眼中的生命之火漸漸黯淡了下去，最后一刻，她溫柔地回吻著韓暮，呢喃著說道，“好好活下去，韓暮，就算我死了，也別忘了你的承諾。”
“踏上巔峰吧，韓暮，踏上整個世界的巔峰，站在我哥哥面前，把他送到地獄來和我繼續纏綿，然后，成為最強…”
“我會的，永別了，索菲娜…”
“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