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著名的不凍港,為了它,老毛子不惜撕破臉皮,硬從清政府手里扣了出來,還和大海里的日本人血戰一場。
那已經是過去的歷史了,如今,這地方已經畫在了人家的地圖上,羅二他們只是一群外來的客人;站在祖先開辟的地盤上當客人,還真他瑪德好笑。
除了一等秘書傅玉順臉上的凝重,羅二眼里的挑釁,其他的干部們,卻是羨慕地看著機場上那些紅軍戰士,這里是社會主義革命的大本營,能不羨慕嗎。
蘇方對領事館工作人員的到來,也是很重視的,幾輛嘎斯轎車,把大家載著駛進了市區。至于大伙的行李,自有專人專車護送。
這是一座典型的山城,坐在車上,就能看見不遠處那聞名的港灣,幾艘龐大的戰艦,靜靜地停靠在碼頭。
市區狹長的街道,匆匆而過,在早春料峭的午間,一群亞洲面孔的年輕人,走進了中國駐海參崴領事館。
三層紅頂灰磚的樓房,前院有一片發黃的草地,簡單的圍欄,就是領事館駐地;為了體現兄弟般的國家情誼,這座洋樓已經被仔細地修氁過了。
與當地官員禮貌地告別,傅玉順微笑著招呼大家動手收拾行李,“來,大家伙先進去,外面太冷。”
十幾個人搬運著行李,亂哄哄地進了一樓的大廳,說是大廳,其實也就五十幾平方;干凈明亮的大廳,暖氣燒得十足。
“來來,現在分配房間,各自小組長過來。”坐在梆硬的木椅上,傅玉順皺著眉,開始了工作;這里的各式家具。人家能贈送點就不錯了,今后還要看情況增加。
打前站的隊伍,早被規劃成了三個臨時小組,聯絡組。保衛組,后勤組,為的是盡快讓領事館能投入使用,王領事一行高層干部,十天后就要來了。
展開手里一疊厚厚的紙張。傅玉順有條不紊地安排工作,這先期打前站的瑣事,他得一條一條處理。
大家伙圍成一圈,被念到名字的人,要跟著各自的組長,去各樓打掃房間,安排住宿。只有滿不在乎的羅二,無聊地四下觀望。
聯絡組的五名干部。很快上了樓。
這次。劉大春也低調地出現在了隊伍中,作為后勤組小組長,他的干勁很高,一臉紅光。
羅二這個蹩腳的廚師,也算在后勤組里,這次。老呼胡沒來;拿著一大盤房間鑰匙,劉大春帶著兩個年輕干部。招呼著羅二離開。
不過,一臉寒霜的羅二。拎著自己的背包,愣愣地站在角落,一聲不吭;“羅本初,走了,你還要打掃小食堂呢,”劉大春揚揚手里一串鑰匙,不住地督促著。
“叫個屁,”羅二彎腰,從背包里取出一個收音機,這寬大的木殼收音機,把劉大春嚇了一跳,我的天,你不會就帶個收音機吧,其他的東西呢。
這個裝著六節電池的收音機,羅二啪地打開了,旋到了最大的音量,一陣刮哇的俄語強調,立時充滿了大廳。
羅二奇怪的舉動,讓包括傅玉順在內的七八個人,很不滿意,大家都在忙碌,搗蛋的時候也不看地方。
叉著腰,羅二看著大廳墻壁上的大幅彩畫,滿是鮮花的海岸上,遠處一輪旭日拱出在海岸線邊緣,畫意很感人,不過在他看來,那就不是什么好玩意了。
在他的右眼里,那鮮艷的向日葵花芯處,竟然有一個鮮紅色的亮點,越是詭異的紅色,越是危險。
當他揚起右手的時候,傅玉順鄂然看見,羅二的手上,緊緊地攥著一把耀眼的刺刀;“你,”正要怒喝的當口,傅玉順眼前一道亮光閃過,那把刺刀刷地扎了出去。
“噗”,刺刀凌厲地扎在了那畫上的花蕊中,也扎亂了傅玉順的心情;早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主,拍案而起的傅玉順,忍不住站了起來,其他的人也情緒激憤地張嘴要喊。
羅二無聲地擺擺手,食指點點那個向日葵,沖著傅玉順身旁的保衛干部一抬下巴;這個動作,當過兵的都清楚,那是上前清查的意思。
一瞬間,大家都明白了羅本初的心思,靜靜的大廳里,只有那收音機里傳出的聲音,令人向往的聲音,也似乎呱噪了。
不會吧,大家都這么想著,但內心里的警惕性,一點一點地浮在了臉上。
扭頭看看一等秘書,保衛干部見傅玉順微微點頭,迅速上前,伸手握住了刺刀柄,使勁一挽,“嘩啦“,大塊地墻皮,跌落了一地。
夾雜在墻皮碎塊見,一個藥瓶大小的金屬塊,吧嗒落在了地板上,也同時打碎了一些人的幻想。
彎腰,保衛干部撿起金屬塊,神色復雜地把它交到了傅玉順的手里;到了這時,哪怕是再蠢的干部,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捏捏手里冰涼的物件,傅玉順干澀著嗓子,吞了口唾沫,看看身邊的三個保衛干部,“你們,跟著羅同志,在使館里走走。“
除了四下忙碌的那些干部,此時,圍在大廳里的這些年輕人,心情都壓抑著看著羅二,沒想到,都沒想到啊;人家一個廚師都能警惕地察覺到異常,自己一干人還懵懵懂懂的,好像真回了家一樣。
“一個小時后,二樓會議室開會,不得無故缺席,”說完,傅玉順自嘲地把手里的紙張,胡亂揣進了兜里,都也不會地上了樓梯。
“嘿嘿,”羅二沖著大火一笑,“沒事,該干啥干啥,一些小伎倆而已。”說完,接過自己的刺刀,轉身向走廊走去。
四個包圍組的干部,趕忙起身跟上,慌亂的劉大春,也急忙趕了上去。他手里可是有著所有房間的鑰匙。
打開一間房門,在大家緊張的注視中,羅二把玩著手里的刺刀。來回掃視著進了房間,蹬蹬蹬,踩在木地板上沉重的腳步聲,讓這些年輕的干部心理。沒滋沒味的。
“擺著一張辦公桌的房間里,十分簡陋,羅二環視一眼后,刺刀再次出手,“蹦”地一聲。把頭頂淡黃的燈罩,連帶著燈泡,直接砸得粉碎,刀身也斜斜扎進了黑乎乎的燈座旁。
這回,不用他示意,一名保衛干部,麻利地拉過一把木椅,踩了上去;“嘩啦”。天花板上的大塊薄木板。被破壞掉了一塊,又是一個金屬物件,當啷掉在地上。
羅二的大肆破壞,其他人看的臉色嚴峻,劉大春也是陣陣肉痛,這得花多少錢維修啊。
一個小時后。二樓的會議室里,擠滿了開會的同志。一等秘書傅玉順,坐在長條桌的盡頭。面無表情地抽著煙;會議室里,靜悄悄的,連個咳嗽的聲音也沒有。
咣當,大門被推開了,一身寒意的羅二,當先走了進來,他的身后,一名保衛干部,手里拎著一個布袋,里面鼓囊囊的;身后其他的幾個人,各個臉上漲紅地跟了進來。
嘩啦,布袋落在桌上,保衛干部一把抖落下來的,是十幾個黑乎乎的沉重的金屬塊,這些物件,讓會議室里轟地亂了起來。
“啪”,傅玉順使勁一拍桌子,“不許說話,”眼睛卻看著羅二,但是,他看見的,是羅二冷峻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傅玉順嘆口氣,閉上了嘴巴。
羅二抬步,在會議室里慢慢看著,他的身后,兩名保衛干部跟了過去;這個能容納三十人開會的房間,十幾個人還是顯得很不寬裕。
抬頭看看天花板上的藝術燈座,羅二伸手一點,一名干部蹭地上了桌子,毫不客氣地踩在了藍色絨布上;“噔噔”,走到傅玉順身邊,羅二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敲了敲桌面,又是一名干部,直接上前,掀開了厚厚的絨布,伸手進去摸索了一番,嘎嘣扽出了同樣的一個金屬塊。
當站在桌子上的那名干部,從燈座里拿出一個金屬物件時,羅二接過來,嘎吱捏成了一團;“報告傅秘書,可以開會了,”眼看著保衛干部,把那些制式相同的竊聽器,拿出會議室時,羅二這才融化了臉上的寒霜,笑著低聲一句。
“嗯,”傅玉順尷尬地笑笑,到了這回,他才明白,王大使的眼光,真真是太厲害了,天底下有哪個廚師,能兼職使館安保,憑那一手捏扁金屬塊的氣力,早先的那些傳說,基本不會太假了。
今天的會議,是傅玉順開的最沉悶的一個會議,他也能看出來,大家的心里,對這個老大哥的國家,有了防備。
也是,都把竊聽器埋進了宿舍里,那無償裝修一說,動機就值得商榷了,更別說這棟洋樓,也是花了大筆的外匯買的。
安排好大家近期的工作,大家領到了今天的午飯,是劉大春帶人在附近餐館買的,黑面包、黃油,外加香腸果醬,把人人都吃的,胃口郁悶。
此時的羅二,正帶著四名保衛干部,打掃著小食堂,要開伙做飯,還得等到晚飯了這四名戰場下來的干部,對羅二同志,已經不是廚師的看法了。
后期食堂的大師傅,還有兩個內地來的食堂工作人員,得等到十天后,現在大家能來幫忙的,就保衛干部了。
下午,當地政府的干部,帶著一輛卡車,滿載了一車的面粉、蔬菜、香腸,來熱情地慰問了領事館的同志們;對于老大哥的關懷,一等秘書傅玉順再次表示了感謝。
等到對方走了,不用傅玉順發話,羅二帶著一個相熟的保衛干部,在前院里,溜溜達達一圈,踢出了兩個竊聽器,是在停車的地方發現的。
“真他瑪德,還把自己當回事了,”站在大廳里,實在忍不住的羅二,開口大罵起來,“再來干這破事,別怪老子不客氣,當場抓他的現行,打他個半死。”
要擱平常,羅二這般放肆,其他的干部肯定不樂意,說不得要上前和他理論一番,不過,現在證據就在眼前,也沒人來找霉頭。
只有那四個職責安保的干部,隱隱地以羅二為首了,自覺地聽從了指揮;“你兩個晚上值班,看見外人進來,先打一頓再說。”叫囂的吩咐一句,羅二帶著兩個干部,就要去食堂。
“嗨嗨,小羅,你等等,這里可不是國內,注意影響,”從樓上下來的傅玉順,趕緊叫住了羅二,轉身嚴肅地對著那兩個干部,“值班是要提高警惕,但不能動粗,有事隨時匯報。”
對于傅玉順的“軟弱”,羅二只是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晚飯,羅二不得不動用了護腕里的存貨,一大鍋豬肉白菜燉粉條,米飯饅頭隨便吃,蘇聯人送來的蔬菜,大袋的土豆外,還是土豆。
隨手炒了幾盤醋溜土豆絲,眨眼間被瓜分了個干凈,這醋還是在臺北買的。
晚上,羅二被傅玉順叫上了二樓;一個小小的銀色酒壺,放置在大碗里用熱水溫著,一碟花生米擱在手邊,這些,是傅玉順個人帶來的。
“吆喝,傅秘書,興致不錯嘛,”關上房門,羅二一眼看見了桌上的酒水,笑呵呵地坐在了對面。
“來,又不是外人,咱哥倆喝上一小盅,”黑框眼鏡下,傅玉順的眼神很溫和,“今天,是得好好謝謝你,真沒想到啊。”
“嘿嘿,芝麻大點的事,大家太小心了,”不以為然地掏出雪茄,羅二遞給了上司一根,殷勤地點上。
細細的酒珠,倒在了精巧的酒杯里,倆人拿起杯子,相視一笑,仰頭干下;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咽喉一路灼進了胃里,滾燙的讓人渾身一熱。
“好,是好酒,”咂咂嘴,羅二爽快地拿起酒壺,給兩個酒杯里添滿,“這酒不賴。”
“你可說對了,這是我從京城帶來的,正經二鍋頭。”捏起一粒花生米,傅玉順抽了口雪茄,眼角微微一皺,“不錯,好雪茄。”
“那是,你傅秘書有好酒,我不得拿好煙啊,”羅二哈哈一笑,茲茲有味地和傅玉順酒杯一碰,又是一口干下。
看著面前豪爽的年輕人,傅玉順也覺得年輕了幾分,“是啊,今個咱也來個溫酒話英雄。”
“嗯?話里有話,有意思,”面色不驚的羅二,穩穩地捏起花生米,點點頭,靜聽傅大秘書的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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