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瑪麗腳下的,是一塊扭曲變形的鋼板,上面還殘留著一個密碼轉盤,另一個只剩下了一個大窟窿。
瑪麗凝目細細地看著,沒有吭聲,“這是咱們局里的保險柜,就剩下門了,”身邊,探員遺憾地解說著,“里面有上面撥付的活動經費,大概是五十萬美金”。
幾乎扭成一團的鋼板,上面依稀的幾個孔洞,引起了瑪麗的興趣,“守到一邊,不要讓人過來。”
獨自凝視良久,腦海里閃過一道亮光,讓瑪麗忽然渾身一顫,伸出白皙的手掌,慢慢靠近鋼板;當她的手指,插進那五個勻稱的孔洞里時,已是滿眼淚花。
細細摩挲著,就象是在撫摸著那個已然陌生了的手指,淚流滿面的瑪麗,明白了,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家伙,活的好好的。
許久,瑪麗緩過神,飛快地擦去淚水,站起身長吐一口氣,臉上那冰冷的味道淡去了不少。
轉身,看見驚訝的基什舍夫,瑪麗燦然一笑,“對不起中校,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讓你見笑了。”
瑪麗上尉的笑容,不但看的基什舍夫中校心神舒晃,就連她的手下探員們,也耀花了眼。
“沒關系,沒關系,瑪麗上尉也是在工作,我能理解,”會錯意的中校,大喜道,連手腳都不會擺放了。
“上尉,咱們的一名探員不見了,”遠處,一輛吉普車飛馳而至,瑪麗的一名手下急匆匆匯報。
“他叫什么名字?”瑪麗整飭好表情,恢復了嚴肅的工作狀態。
“他叫凱利,是一名老干探,一直跑朝鮮、臺北、萬象這條線,”探員低低地回答道,這是局里的三級機密,根本不能讓外人知道。
“命令通訊科,隨時注意凱利的電訊,”瑪麗沉思片刻,轉身上了探員乘坐的吉普,現在,她已經沒了和中校說話的心情。
看著瑪麗上尉的背影,基什舍夫中校覺得,她似乎變了,變得信心十足。
下午時分,一路不歇的卡車,把羅二一行人,貌似歡送實則押解地送到了羅家山旁的小溪邊。
“羅同志,你們到地方了,前面我們就不送了,”一名年輕的人民軍少尉,站在車下,招呼他們下車。不遠處,前后兩輛卡車上的士兵,根本沒有下車的意思。
“騰、騰”,六個人先后跳下車,忙不失迭地活動酸痛的腰身;羅二遞上一根煙,這個少尉還算夠意思,路上短暫停了幾次,讓他們在路邊解決了生理問題,要不然可就熱鬧了。
“少尉同志,你就不用客氣了,我們再走幾步就到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老美囂張的很。”羅二點上煙,輕聲地提示一句。
對于羅二的好心,少尉笑著點點頭,“沒關系,你看,我們就到那里,”一指南面的一處軍營,“今后,咱們就是鄰居了。”
羅二抬眼一看,氣的差點把煙扔在少尉的臉上,你丫的,欺負人也沒這么欺負人的,把軍營都扎在家門口了。
“那好,有事還的人民軍同志大力幫忙啊,軍民一家嘛,”陰陽怪氣的羅二,斜眼譏笑道。
“好說,有事打招呼,”不明白羅二話里的意思,少尉很是認真地應道。
氣的不再去搭理少尉,羅二轉身向羅家山走去,硬面,草叢里一道身影閃過,大灰沉重的身子,一下撲在羅二身上,把羅二喜得連聲大叫,呀忘記了身后那個可惡的少尉。
在任小森貼身關照下,凱利提著皮箱緊步跟在后面,崔智山三人隨行在后。
羅二的歸來,讓羅家山上的樸姬善,還有王猛那些老兵,歡喜異常;不過,空著手的羅二和任小森,讓滿心期待的胖子王林,一臉苦澀。
帶回來一個大鼻子洋鬼子不說,一看就是三個病怏怏的朝鮮人,過了今晚,羅家山就斷糧了,那里還有什么醫藥科可言,都拿去給該死的申希山換糧食吃了。
要不是申希山奉命按時給樸姬善送來一個人的口糧,昨天早上就一粒米也沒有了。
和站在院子外的一干王猛們打個招呼,羅二不停腳地進了院子,把老在守在院子里的樸姬善,緊緊抱在了懷里。
至于安置凱利他們,自有任小森和王林去安排。
眾人頗有眼色,什么話都靠后再說吧,很快院子里就剩下了羅二兩人。
進屋,一番親熱,樸姬善拉著羅二,細細查看了一圈,沒有找到傷口,這才放下心來。
“家里沒糧食了,”樸姬善幽幽地皺著眉,大冬天里,沒了糧食,那是天大的事情了。
“沒關系,來”,羅二拉著樸姬善的手,出門進了旁邊的側屋,看著空蕩蕩的小庫房,羅二也是尷尬的很;自己打仗還行,管上著不到五十號人,就成了這般模樣。
把腳下一個裝滿了枯黃野菜的袋子,一腳踢出去,不等樸姬善發怒,羅二揮手間,一袋袋大米,整齊地摞滿了半間庫房;再取出一堆堆的睡袋、毛毯,擺放在老婆面前。
突然出現的大批糧食物品,把樸姬善喜得嘴巴長得老大,連聲贊嘆,就連緊跟在羅二腳邊的大灰,也高興的搖頭晃腦。吃了好一陣子野食,這里老鼠居多,其他的什么也沒有,該換換口味了。
“阿善,是我不對,沒想那么多,”一項是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的羅二,覺得自己肩上有了壓力。
唉,也不知道以前的根據地是怎么建的,羅二無奈地撓撓頭,真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糧食問題他能暫時解決了,但以后呢,總不能老那美軍的倉庫去搶,這亡命的活計還是不干的好。
樸姬善走到羅二身邊,牽起他的手,這個滿是老繭的大手,讓她心里十分踏實,“這里的地含鹽堿太高,就算以后開了荒地,糧食也不會有多少。”
羅二聞言撇撇嘴,我就知道,你老哥不我把好地方交給我,聽著遠處隱隱的浪濤聲,他的心里一動,眼角抽搐了幾下;瑪德,實在沒辦法了,老子還是去搶。
窮山惡水出刁民,那都是沒辦法的事。
走到院門口,隔著壕溝,羅二拉開了嗓子,“王林,該老子跑步過來。”壕溝對面,是一個寬大的平臺,王猛一幫子大老爺們,正圍著任小森,聽這小子眉飛色舞地講江華島一戰;凱利和崔智山四個人,已經安排去休息了,到了這里,跑都跑不掉,四周都是人民軍,除非你能在海里游上個百十海里,或許能碰上美軍的炮艇。
當王林急匆匆跑到羅二跟前時,羅二的腳下,堆滿了十幾個簇新的軍用帳篷,還有一些日用品,全數打著usa標記。
“趕緊的,叫人來發下去,還有倉庫里的大米,也安排配發,”羅二揮揮手,護腕里這些東西,占老了地方,騰出去最好。留下一頂單兵帳篷,羅二是全部打折出去了。
“是,保證完成任務,”王林苦巴巴的胖臉上,立馬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連聲音也打大了許多。
“給老村長也送點糧食,順便,派人去把申希山找來,”羅二帶著樸姬善,轉身回屋。他不在這幾天,四周多了不少的軍隊,得仔細問問。
坐在暖和的地炕上,羅二把巧克力、紅酒零零碎碎幾乎擺滿了房間,簡直象個暴發戶,這次拿到的糧食,不但能安然度過冬季,就連明年夏天也吃不完;但是,他能看出,樸姬善臉上那強裝的笑容。
“說說,現在的情況,”沉下聲,羅二點起一根煙。
乖巧地拿過煙灰缸,粗大的機槍彈殼截開,就是一個摔不壞的煙灰缸;把煙灰缸放在羅二身旁,樸姬善一邊給羅二倒上茶水,一邊細聲說道,“西漁坳的西北面,有人民軍一個機炮營,小溪那邊,你也看見了,不下一個加強連的兵力,我估計,北面的山那邊,也有人民軍駐守。”
羅二無語,悶悶地吸著煙,感情,是已經把自己給圍上了。
“把東西收好嘍,以后招待客人用得上,”羅二冷哼一聲,“往后,客人不會太少。”
樸姬善笑了,“你也是,太能搞事,看把我哥哥嚇得,用那么多人看著你。”從哥哥的電報里,還有羅二這次的繳獲,她能感覺到,羅二這次惹 的動靜不小。
“不就去老美那里拿點吃的用的,你哥要是早給了,我還能跑那么遠,”羅二嘆口氣,讓他老老實實開地種糧,那還不如殺了他的好。
眼看著樸正勇的架勢,那可是恨不得把自己給攆到海里拉倒。
“我也看了,你就是個不安分的主,但你也得想想,現在羅家山上還有王猛他們,連帶家屬什么的安全,全在你一念之間,你可要想好了。”樸姬善剝了一粒水果糖,嬉笑著塞進羅二的嘴里;只要待在羅二身邊,她已經知足了。
飯后,羅二叫來了王猛、王林,還有那幾個老兵,坐在寬大的火炕上,大家一起合計以后的安排。
晚飯家家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飯,這讓困守羅家山的四十多號人,臉上充滿了滿足,也讓羅二看的愧疚不已。
“首先,羅家山的警戒不能放松,每天必須安排暗哨,再養幾只狗,”羅二首先定調,人力不足,也只能如此安排了;“暗哨各自找位置,任何人不許打聽。”
“嫂子安排開墾荒地我同意,但我需要人力,需要鐵锨工具,開春還要種子。”作為后勤兵,王林也得未雨綢繆。
“行,明天你來領工具,但是人力我沒有,你拉人也好,找人也好,地是必須要開的。”羅二取出一沓美金,“這是一千美金,算你的經費,做好仗,回頭阿善按時查賬。”
收好了美金,王林在大家羨慕的眼神中,拍胸脯做了保證。
“王猛,你們幾個是咱羅家山的主力,這段時間要保證外人不得隨意進出,還有,那個鬼子給我看好了,”羅二遲疑了一下,“那三個朝鮮兵就不管了,讓他們跑也跑不了。”
又取出兩千美金,羅二交到樸姬善手里,“阿善,你讓申希山給咱們去找廢棄的鐵絲網、木樁,把咱們的地盤圍好,我不要其他地地,但我的地盤也不許別人隨便出入。”
里外分明,按他的口氣,是要嚴防死守了,典型的小農意識。羅二也沒辦法,不說出自己的想法,不知道哪天人民軍就撲上來了,人海戰術,會把這里給淹沒的。
聽著羅二的話,樸姬善心里踏實不少,今晚她還要給哥哥去電報,讓他把心放在肚子里。
拿著羅二贈送的紅酒、糖果,王猛他們每人夾著一條香煙,歡喜地回去了,巧克力羅二沒舍得給;當然,放哨的事自己王猛去安排執行。在羅二出去的這幾天里,王猛幾個老兵已經適應了這不軍不民的生活。
至于這些東西是怎么來的,軍事機密,當兵的就別考慮了。
晚上,知曉了自己要做爸爸的羅二,對樸姬善更是關愛有加,他對這個朝鮮女人的感情,已經烙在了骨子里;黑暗中,躺在溫暖的睡袋里,羅二依稀想起了那個香艷的生日禮物。
羅家人丁單薄,自己還要更加努力。縮縮脖子,抱緊了懷里柔軟的嬌軀,羅二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亮,天上飄起了稀落的雪花,比起寒冷刺骨的雨水,羅二還是蠻喜歡這小雪的天氣。
穿著厚實的呢子大衣,羅二腳穿高腰皮靴,和樸姬善站在寬大的平臺上,眺目遠望灰沉沉的大海;也許,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想起京城里滿大街的通緝令,羅二漠然無語,只是煙抽的更多了。
“嘿,羅先生,早上好,”隨著話音,凱利氣喘吁吁地爬上山來;托了羅二的副,他也分到了一身厚厚的棉衣,但怎么看都是一個正版的美軍大兵,沒帶武器而已。
“凱利,晚上睡的好嗎?”淡淡地掃了眼遠處跟上來的老兵,羅二微笑道,他也是性情中人,轉眼忘記了心里的苦悶。
“好,就是帳篷里冷了點,”凱利羨慕地看看羅二的大院子,不過,院門口一堆新嶄嶄的工兵鍬,讓他的心里忽閃一提。
順著凱利的目光,羅二燦然一笑,“那是給他們開荒用的,明年,你就能吃到剛下來的稻米了。”
好好的工兵鍬,竟然拿去開地,也只有你羅先生出這個招了,凱利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是俘虜,自有做俘虜的自覺。
不過,羅二能自紅色的北方,打出一片十里之地,還是自己管理,倒是讓凱利眼紅了一晚上,在他的眼里,羅二根本和平壤的那些家伙,不是一路人,豪強割據,他是懂的,在歐洲可是一個小國了。
盡管這個小國實在是小的可以,人口也可憐得幾乎沒有繁衍能力,但凱利覺得,他到這里是來對了。
精通朝鮮地理的凱利,能看出來,這個荒蕪的小山,可是楔在半島肚子上的一顆大釘子。
“怎么,你想回去了?”見凱利半晌不說話,羅二還以為這家伙來要承諾了。
“不,不,我不是很急,而且,那三個可憐的朝鮮人還需要我照顧,”急切中,凱利找了個笨拙的借口。
饒有興趣地看看凱利,羅二抬頭看看遠處,“阿善,應該的申希山到了,你去招呼吧。”對于見錢眼開的申希山,他實在是不愿意搭理,怕一個忍不住傷了當地的干部。
帶著低頭哈腰的凱利,羅二回到了院子里,坐在椅子上,招呼這個洋鬼子坐下,還罕見地倒上一杯茶水。
“那三個朝鮮人現在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