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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扣城 Ⅱ

  白天這一仗,你來我往,姑且算是打個平手。

  鄧舍調趙過、李和尚部,退回后營休息;修養了一天的本部、張歹兒部磨刀擦槍,準備夜戰。既然內應之計用不上,只好硬碰硬。洪繼勛緊皺眉頭,道:“實沒料到城中防守如此嚴密。若論姜忠祥之才,斷不至此。依小可猜測,必是那李成桂,出力甚多。”

  跟著解釋:“此人祖父,元初遷居中國,曾任南京千戶所(開封)達魯花赤。父親又任職蒙元千戶,熟悉中原攻城之術。年紀雖輕,弓馬嫻熟,在高麗大大有名。”他沉吟不語,思忖破敵之策。打雙城是他的提議,他的壓力比鄧舍還大。順利攻下的話,他就坐穩了軍中謀士的地位;攻不下的話,怕是鄧舍有心饒他,陳虎這些人也不會把他放過。

  兩撥攻城,傷亡三四百。

  鄧舍面上平靜如水,心中其實很焦急。如果不能快速奪城,讓龜城等地反應過來,重兵來抄后路,便是兩面受敵的局面。十拿九穩,必敗無疑。不過,他并沒有后悔聽從洪繼勛的意見,舍義州而攻雙城。

  從戰略層面來講,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仔細想來,洪繼勛的分析很對。義州這個地方,三面受敵,根基虛浮,不利發展。而雙城大不相同,群山環繞,土地肥沃,只要攻克下來,站穩腳跟。以之為據點,慢慢蠶食周邊高麗州縣,他敢保證,一年之內,就是一個嶄新的天地。

  至于眼下遇到的困難,他和文華國不同。不能去責怪獻策之人,什么事兒別人都替你想的周周到到,為你辦的妥妥當當,那么,要他自己還有什么用?良策可聽,良計可納,但是在關鍵的時刻,他從來就不相信別人,人,只能靠自己。

  當下他道:“白天的兩仗,打得很艱難,但是收獲也很大。高麗守兵三四千人,卻需要防守四面城墻,我們日夜輪戰,使之不得安歇。此城,必破。”鼓舞過士氣,問,“諸位將軍,有何良策?”

  陳虎一天一夜沒睡,眼中布滿紅絲,道:“夜黑天晚,將軍,何不試試火攻?”

  這是攻城的老套路了。他們參加過的攻城戰,火攻是次次都用。只不過,有時能得手,有時得不了手而已。鄧舍點點頭,抬頭看帳外,夜幕完全籠罩了大地,轅門口的高照八方旗迎風招展,旗桿頂部掛著盞氣死風燈,雪亮亮映照營門。

  對面的城墻上,火光一片。

  鄧舍點派諸將,令文華國立刻回營,和留守營中的關世容一起,三刻鐘后,發動佯攻。陸千十二集合騎兵,在營中列陣,做好沖擊熱身。選派弓箭手,待文華國攻擊一起,立刻突出營中,射滅敵人火把。挑選勇士,往城門放火。

  火炮、火銃連續射擊時間過長,已經有炸膛的的了,不得不停下來,讓炮管、銃管降溫。西角城墻,依然堅固屹立。鄧舍嘆了口氣,可惜大炮太少。

  營中的火把都熄滅了。漆黑一片中,騎兵、弓箭手、步兵,有條不紊,靜悄悄地各自集合。偶爾有調試箭弦、磨礪箭頭、刀劍的聲音傳來;潮濕的空氣夾雜著血腥、附近田地的清香氣息,隨著微風,彌漫整個軍中。

  鄧舍微微閉上眼,嗅著這氣息,感受這異國的春夜。他焦灼的情緒,慢慢地放松了。

  洪繼勛衷心欽佩:“將軍不急不躁,指揮若定。真有大將之風。”他有機變之才,眼光足夠長遠,但是沒經歷過陣仗。除了讀過幾本兵書知曉些理論,在具體的戰術實踐上,一竅不通。白天的兩次攻擊,一聲令下,千萬人為之赴死,慘烈、激壯,著實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帳外的親兵輕聲喝叫兩聲,退入帳中稟告:“將軍,王夫人來了。”

  鄧舍一揮手,沒心情敷衍她,叫親兵傳話:“大戰在即,請娘子歸后營安歇。待大勝,本將親迎娘子入城。”

  話未落地,王夫人托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軍裝,外邊裹了層皮甲。沒戴頭盔,頭發挽做一堆,別出心裁地盤成五六寸的朝天髻。軍服高髻,面上沒有化妝,修飾得清清爽爽,一見之下,洪繼勛大為驚艷。

  他還從沒見過王夫人。慌忙站起,轉眼去看鄧舍。

  鄧舍心中惱怒。大軍行軍、作戰,本就禁有女人出入營中。這不是迷信,而是有女人的出現,確會影響軍中士卒的士氣。都只顧去看女人、想女人了,誰還會奮勇殺敵?所以,一路來,他都明是請求,暗是命令的要求王夫人盡量不要四處活動。

  哪料到,鏖戰關頭,她施施然竟敢招搖過市來到大帳。

  他差點控制不住心頭火氣,霍然起身。陳虎咳嗽兩聲,提醒他不要忘記拉攏王士誠、續繼祖的計劃。派出去的探子還沒回來,這兩人是死是活,尚不知曉。鄧舍勉強一笑,道:“娘子不在后營安息,來此作甚?城下大戰,實在危險。”

  王夫人穿著軍服,行走如風吹弱柳,英武嫵媚。刨除掉對她的厭惡,不管是誰都得承認,這是個美人兒,觀賞起來,賞心悅目。

  她走到鄧舍案前,將木盤舉過頭頂,送上,嬌聲道:“昔日王元帥破賊,每陣皆有妾身隨侍帳中,談笑飲酒。夜寒風重,妾身特地備了酒肉,為將軍壯威。”她見帳中有人,所以又換回了妾身的自稱。不是害羞,而是給自己留后路。如果王士誠沒死,叫他聽說了,可是大大不好。

  紅巾軍中,臨陣用軍姬伴酒的,不多,也有。但鄧舍是什么人,怎能和那些人物比較?王夫人馬屁拍到馬腿上,鄧舍不去接,示意親兵接下。轉到案前,舉起酒杯,敬剛剛入帳的張歹兒。

  “張將軍滿飲此杯,愿將軍旗開得勝。我親自為將軍擊鼓。”

  張歹兒瞧也不瞧俏生生侍立鄧舍身側的王夫人,一飲而盡,昂首慷慨:“小人當以高麗萬戶之頭,來還將軍杯酒厚恩。”言畢,見鄧舍不再有指示,抱拳行禮,轉身而出。

  鄧舍回身沖王夫人一拱手:“娘子美意,心領。”留下王夫人,自帶著諸將隨之出帳,上到鼓樓。問鼓手要過鼓槌,朝西面看文華國營帳。三刻鐘已到,一聲吶喊,遙遙望見文華國的大錘金光閃爍,沖鋒最前。

  雙城城頭坐著休息的士卒,立刻站起。弓矢亂發。其他三面城墻上的兵士,無不轉頭西看。夜,又被撕破。

  幾聲馬嘶,在鼓樓下響起。陸千十二的騎兵集結完畢。騎兵陣前,是步卒方陣。張歹兒貫甲橫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巢車大旗,耳等鄧舍鼓聲。鄧舍遲遲不肯擊落鼓槌,觀望城西戰事,直等到文華國沖到壕溝之前,開始架設填壕車。這才大喝一聲。

  巢車上,紅色旗幟猛然卷動;手中鼓槌,落在鼓面。

  營門大開,列在最前邊的弓箭手頂著半截船,小跑沖擊。四五百人一起發箭,城頭火把瞬間熄滅許多。連著撥了三次弓弦,鼓聲轉急促。巢車上,紅旗換黑旗,陸千十二暴喝舉槍,一千由降軍改編的千人隊,沖出營門。

  這個千人隊,戰斗力較之鄧舍舊部強悍得多。為了改編他們,鄧舍費了很多的心思。從十夫長到百戶,除了新提拔的,俱是調派的老卒中最勇猛善戰之輩。戰前又許以重賞,給以重餉。因此人人振奮,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便沖到了壕溝前。

  城頭敵人箭支未來得及射,兩個呼吸,填壕車展開。速度快的一個百人隊,已經沖過壕溝。云梯距離城墻,咫尺之遙。洪繼勛看的心搖神蕩,贊不絕口。

  鄧舍的鼓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急。十來面小鼓,環繞大鼓,跟著鄧舍的調子,如雄鷹伴飛,如蛟龍出海,驚天動地。百十個親兵打來火把,把鼓樓照得火光沖天,使得全軍上下,人人可以看到鄧舍親自擊鼓助戰的場面。

  金鼓、旗幟,一則威耳,一則威目。

  在這兩樣的激勵之下,張歹兒不要親兵掩護,舞動長槍,撥掉城頭此時才反應過來射出的箭雨。云梯轟然一響,搭上城頭。他另分出兩隊,一隊抬舉撞車,蓄勢待發;一隊抱聚灑滿菜油的柴草,盾牌護衛著,往城門奔去。

  洪繼勛緊張地握著拳頭,扇子掉在地上都不曾知曉,目不轉睛地盯著城門。

  燒門的這一路,首領楊萬虎。他白天苦戰半日,從云梯上高高掉下,險些性命不保。請戰的時候,依然生龍活虎,好像絲毫不知畏懼二字為何物一般。鄧舍為他氣壯,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姜忠祥、李成桂再度出現城墻。

  他們指揮火箭,射擊流人們抱著的柴草,但箭支大部分被盾牌擋落。三兩枝漏網的,落在其中一堆柴草上面,火苗頓時竄起。抱著柴草的士卒丟脫不得,身上因也沾染了菜油,被燒成一個火人一般。

  看著那火人手舞足蹈,東奔西竄,洪繼勛面露不忍之色。見楊萬虎沖奔到其前,毫不猶豫地舉起大斧,一下砍掉了這個人的腦袋。嗷嗷叫著,野獸也似,再次扒下上身盔甲,抓起火人還在燃燒的頭顱,飛手扔上城墻。城墻上的高麗士卒,駭然避開。

  遠遠聽見他嚎叫:“殺一百頭!為李兄弟報仇!”

  他麾下的流人瘋狂地跟著大叫:“殺一百頭!殺一百頭!”

  “真是一群野人。”洪繼勛喃喃自語。流人生活之苦,沒經歷過的無法想象。水達達等地最冷時,溫度達到零下幾十度。朝廷對他們不管不問,窮山惡水,缺衣少食,鄰居不是野獸,就是沒開化的女真人。能活到現在的,無不從茹毛飲血里走過,說他們是野人也不為過。

  城門前的干戈板,阻擋住了楊萬虎的去路。他拋掉盾牌,猿猴似的踩著上邊的鐵釘,靈活攀援,一直爬到鐵鏈垂掛的地方。站穩了腳跟,大斧狠狠劈下。姜忠祥、李成桂不由為他的悍勇變色,組織士卒,用火把照亮城門,集中箭矢,向他射擊。

  三四個尾隨爬上的流人,張開盾牌,護住楊萬虎的身體。噗噗悶聲不斷,轉眼間,盾牌上插滿了箭矢。

  陳牌子身子粗壯,爬不上去,組織了三二十人,試圖從下邊把干戈板搬開。這東西用實木精鐵所造,重量極沉,周遭鐵釘遍布,沒下手處,搬它不動。反而因為搬干戈板時,丟下了盾牌,被弓矢射中五六個人。

  鄧舍傳令,弓箭手射擊城樓,掩護楊萬虎等人。

  眼見砍不斷干戈板,楊萬虎憤怒地仰天大叫。陳牌子令流人攀附上去,兩人一組,一個拿盾牌抵擋箭矢,一個接傳柴草,一個接著一個,遞到楊萬虎手中。再由他丟到干戈板后的城門前。

  雙城城樓有兩層。上層施勁弓弩,可以射遠;下層施刀槍,可以及近。這會兒,見形勢危急,流人們用盾牌遮擋,使得箭矢無用;姜忠祥調動刀斧手擁到城樓下層。

  城樓下層,便在城門之上,探出身子,槍戈斧鉞之類的長兵器就能夠得著站在干戈板上的楊萬虎。高麗士卒里有力大雄渾的,幾斧下去,劈開了個掩護楊萬虎的盾牌。弓箭手見縫插針,射落了一個流人。

  楊萬虎揮動大斧,不管射過來的箭矢,和城樓探下來的戈斧對砍。他人瘦小,力氣卻大。一下崩開一個,力氣不足的,甚至刀斧都被他砍得脫手。照顧他的盾牌手,一個沒看好,兩支箭矢射入他的肋下。

  他吼叫一聲,隨手掰斷,死戰不退。陳牌子調派新的盾牌手,攀爬上來,死死護住他的身側。幾個使用長兵器的,也跟著楊萬虎一起,仰攻城樓。

  楊萬虎沒攻過城,他不知道城樓還有這些個講究。見城樓下層的高麗士卒越來越多,他不驚反喜。這豈不是一個比燒城門更好的入城途徑?他覷準一個揮舞過來的長槍,猛然躍起,想要凌空抓住槍柄,順勢爬上城樓。那使槍的高麗士卒嚇了一跳,慌忙縮了回去。

  陳牌子在下邊連聲高叫,他知道這個辦法根本行不通。即使上得了城樓又有什么用?三兩個好漢,擋不住敵人人多。而且城樓高度很低,只能容人半個身子進出,除了楊萬虎這種瘦小的,其他人還真不好進。

  壕溝前的弓箭手,在旗語的命令下,轉移了一部分,對準城樓開始拉弓。密集的箭支壓制住了城樓敵人的攻勢。楊萬虎繼續丟柴草。

  那邊云梯,上了幾波士卒,都攻不上去。一天時間又趕制了三座云梯,加上白天剩下的,共有六架。剛才又被敵人打斷一個。張歹兒搶過一個小圓盾,趕開親兵,沖上了云梯。

  他盔甲不錯,敵人弓箭射不穿,有驚無險,眼看要沖到垛口。敵人的狼牙拍舞動著去砸他,他丟掉盾牌,瞧準鐵鏈接縫處,一槍刺出。

  鄧舍的這柄槍,槍頭極重,磨制得非常鋒銳。他力氣足,攻城經驗豐富,知道狼牙拍的弱點所在。竟然一下子被他挑斷了接口,俯下身,避過只剩一根鏈子銜接的狼牙從云梯前一晃而過。

  攻城軍士,山呼喝彩。

  鄧舍提足力氣,哈哈大笑,笑聲響徹營中。高聲問洪繼勛:“我有這般勇將,何愁此城不破?”大聲傳令,“擊將鼓,為我軍軍膽助威!”

  鼓槌重重落下,一聲響,環鼓應。將鼓者,就是用鼓擊打出五音中的商音。轉而,鄧舍眼觀張歹兒,伴隨著他上云梯的步伐,又用商音擊打出步鼓。一步一鼓,是為步鼓。能持金鼓的鼓手,皆是軍中的勇士,在鄧舍帶領下,一同發力。雄壯的鼓聲,急促、鏗鏘,如滾滾雷鳴,震天動地。

  陸千十二舉槍大呼:“飛土、逐敵!”數千人同聲大和,聲威之盛,膽小者聞之股酥筋軟。

  西城墻的文華國還在佯攻,以吸引敵人兵力,聞聲亦全營同聲而呼;羅國器留在東營,他沒有進攻,只在觀戰,知道這是鄧舍在激勵士氣,隨之而呼。

  一時之間,雙城四面,呼喊如潮。城樓上的高麗人,大部分聽不懂他們在喊些什么,但在這等聲勢下,士氣為之一奪。

  張歹兒沖近垛口,長槍挑動,擊開幾支來攔截的槍戈。見他猛不可擋,垛口敵人退開,把木城推過來,改用弓箭手攻擊。

  木城闊五尺、高出垛口五尺,用六根硬木連在一起,每根木頭之間有間隔,不能容人,上橫放兩根滾木,滾木上裝有大竹釘。有此為掩護,弓箭手可以無須掛慮安全。

  姜忠祥又調過來長槍手,立在弓箭手身側。從木城的縫隙中,刺出槍尖,攻擊張歹兒。

  張歹兒重使舊技,槍尖刺入木城之中,想把它挑飛。木城固定在地上,和空中的狼牙拍不同,使不上力氣。他大喝一聲,長槍順勢刺深,刺死了一個用排叉木試圖推倒云梯的敵人。

  城門前,忽然響起一陣歡呼。

  柴草全部堆積完畢,楊萬奴縱身跳下。流人退出幾十步遠,火箭射出,將柴草堆點燃。大火熊熊,火勢逼人。熏得城樓上士卒,紛紛躲避。

  姜忠祥只是看了一眼,身子動都沒動。他令旗揮動,城門上、城樓下,五個掩藏的池子,掀開石板,露了出來。推動機關,只傾*兩個池子的水,就把大火盡數撲滅。

  楊萬虎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個變故。白天攀附云梯,無功而還;晚上燒門,又落個功敗垂成。他素來心高氣傲,怎能忍得下火氣。惱怒萬分,赤著膀子,就要再沖到干戈板上。陳牌子一手拉住了他,干戈板被燒得通紅,上不去。

  張歹兒長槍交給下邊的士卒,換了用大刀砍木城。連砍幾刀,終于砍開。其間敵人扔下了幾根檑木,因他站得近,都被他臨時托開。提著大刀,一躍上城。

  鄧舍大喜,洪繼勛連連稱贊:“真是猛將,真是猛將。”

  瞧見楊萬虎等人燒門無功,又要往云梯那里沖。鄧舍急忙揮動令旗,傳鼓發令。楊、陳二人,在遼陽待過幾個月,別的沒學會,聽鼓辨音還是會的。當下折轉身子,改而去破壞遍布的鹿腳。

  城墻前,壕溝內,敵人在地上打了很多木樁,混亂的像鹿腳踏過。一根木樁,打入五十厘米,地上露出四十厘米,露在地面上的,和梅花鹿的腿一般高,因此叫做鹿腳。這是用來阻擋騎兵的。

  “城門不破,騎兵無用。”一個親兵披甲一旁,不知道鄧舍的用意。

  “敵人五星池中,能蓄積多少水?適才燒門無備,不該把柴草一起點著。只需分批,耗盡敵人池水,叫他們來不及添加。城門可破。”

  當下傳令,再聚集柴草,點派人馬。分成五撥,輪番燒門。張歹兒盡管已經突上城樓,可六面云梯,完好無損的只剩三架。剩下那兩架,還沒有破開敵人防守。只憑張歹兒一路,鄧舍擔憂不能破城,所以兩手準備。

  張歹兒在城頭橫沖直殺,很快掃開了一片地方。跟著十幾個士卒爬了上去。姜忠祥退開一點,指揮后備軍迎擊。李成桂甩掉身上披風,操起長槍,迎戰張歹兒。張歹兒久戰力疲,擋不住李成桂生力軍,奈何他不得,退了兩步。城頭陷入了僵持。

  “弓箭手,射那個高麗將軍。”

  陳虎挽弓攜箭,驅馬出營。直從填壕車上奔近城墻,才停了下來。這次有備而來,填壕車用半截船護得好好的,一點兒沒著火。

  他拉開弓,隨著坐騎的奔馳,來回奔跑城下。一箭一個,連著射落四五個圍在張歹兒眾人身外的敵人。那李成桂也中了一箭,只是盔甲精良,箭矢沒能射入。有陳虎和弓箭手的支援,城頭上張歹兒壓力稍稍一松。

  連著派出的五路燒門士卒,學楊萬虎的辦法,攀上干戈板,點燃火頭。接連耗盡五星池水。第四路,終于點著了城門。弓箭手矢如雨發,壓制城樓敵人不能露頭用盆桶等物來倒水滅火。

  大火燒得很旺,劈劈啪啪的,在鼓樓上的鄧舍都可以聽到。燒焦的城門,黑煙滾滾,難聞的味道飄蕩城上城下。鄧舍提心在口,只覺得過了很長時間,聽見城門悶響一聲,塌開了一個洞。

  等待許久的撞車,立刻沖了上去。三兩下撞開早燒得爛了的干戈板,猛力喝叫,撞開了城門。

  “擊鼓!騎兵沖擊。”

  陸千十二勒馬轉身,鼓勵部下:“入城第一功,舍我其誰?”一千多人刀槍擊甲,狂喊重復著他的話,策馬奔馳。須臾過了壕溝,躍過破壞殆盡的鹿腳,卷過楊萬虎等人,霎目沖進城中。

  戰到此時,夜已將盡。

  1,朝天髻。

  宋初,蜀地未平。當地女子流行朝天髻,時人謂有迎宋的征兆。

  2,商。

  五音之一,即簡譜中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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