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帥眼睛瞇了一下,射出一縷精光。
王漢訕訕的笑了笑,臉上露出示好謅媚的笑容,站起來背也是微微彎曲著:“楊帥,你放心,我不是來跟你們打架報復的,我來找你有事商量,我跟李俊波他們都說了,你看…”
說著又指了指身后:“我是一個人來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人怕惡的,惡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王漢已經被楊帥的惡狠征服,他再狠也知道比他更狠的人就不要去沾惹,就算他邀了同伙憑人多勢眾去報復了楊帥,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把楊帥殺了吧?
像楊帥那種狠勁煞勁,只要他不死,王漢就會怕他一輩子,所以像這種人,王漢是不敢往死里得罪的。
楊帥從王漢的表情中就感覺出來他沒惡意,但這種只長個頭不長腦子的毛頭,他也不想有交集,雖然胖墩和李俊波也不聰明,但他們兩個是朋友,王漢,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把他當朋友。
“有事就說,我還忙!”故意沉吟一陣,楊帥就淡淡的說了。
王漢又訕訕的笑了笑,湊近了些,低聲說:“楊帥,我覺得我們兩個完全沒必要爭吵斗氣,李圓圓壓根兒就沒對我們兩個當中的誰好過,吃的都是飛醋,就算我們兩個中的哪個爭贏了吧,李圓圓就能喜歡我們哪個了?”
楊帥笑謔的盯著王漢,仍然沒說話,不過那意思倒是很明顯,你這家伙也不完全是包草!
王漢又說:“李圓圓現在要嫁的那個人我打聽到了,媽的,名頭大得很,縣長汪大華的兒子汪池,開了個青山貿易公司,有錢得很,縣城里唯一的一輛奔馳就是他的,奔馳,轎車,聽說過沒有?”
王漢心里就是那樣猜測著,楊帥家里又窮,別說是一個學生,就是縣城社會上的人,又有幾個分得出來什么是奔馳,什么是寶馬?
自行車倒是知道永久牌的最好,摩托車是嘉陵牌的好。
“那又怎樣?”楊帥依舊很淡的表情,但心里卻又在罵王漢還是個蠢蛋了,他來找自己,那無疑是想出什么鬼主意,但是明知道李圓圓要嫁的那個人是汪池,是縣長的兒子,他還來找自己,并且也沒避開胖墩和李俊波,難道他還以為胖墩和李俊波跟自己鐵到了“寧死不屈”的程度?
再是死黨,楊帥都明白,胖墩和李俊波經不起權勢的催殘逼迫,他們絕不是堅強不屈的地下黨,別說什么辣椒水老虎凳什么的,就是弄到派出所一恐嚇,那就得什么都竹筒倒豆子了!
果然,王漢放低了聲音附著楊帥說道:“李圓圓家門口有一小段無人的林蔭路,很黑,我兩個弄條麻袋往他頭上一蒙,再一頓黑火打了就跑,他還能知道是誰干的不成?”
王漢一邊說一邊又咬著牙得意的嘀咕:“神不知鬼不覺的干一次,出口惡氣,也不讓李圓圓知道,自然也不會有誰知道是我們兩個做的…”
楊帥當即毫不客氣的就打斷了他,冷冷道:“你要做就做,關我屁事!”
王漢愕然,沒想到他熱臉貼了冷屁股,本來按他的想法,他怎么也算是個“名人”吧,這般屈了身份來跟他楊帥求和,楊帥怎么也得把他親大哥熱呼著吧?
楊帥甚至都懶得對這蠢驢再說什么話,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反而是胖墩和李俊波訕訕的對王漢笑了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趕緊尾隨楊帥去了。
他們兩個對王漢還是有很大的畏懼感,不敢得罪。
就這腦子還想跟汪池斗?
楊帥雖然不認識汪池,但以他縣長老子的地位,那就不是王漢能夠去碰觸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倘若王漢真要干這件事,毫無疑問現在就可以預見他悲慘的下場。
胖墩和李俊波緊緊的跟在楊帥身后,王漢陰沉著臉站在原處,這個面子可是丟得到家了,比上次還丟人!
回到幾個人分頭回家的老地方,胖墩還想勸勸楊帥,不過還沒開口就聽到楊帥的身上有“嘀鈴鈴”的電話響聲。
胖墩和李俊波都很奇怪,四下里張望,還以為是哪個店鋪里的電話響了,卻見到楊帥從褲子里摸出個翻蓋手機,翻開蓋子就接了。
是喬明珠打來的電話。
“公司登記注冊方面的事大致妥了,不過還需要你來秦城親自簽一下字,另外,公司里還有些事要你來看看…”
楊帥苦笑了一下說:“我的喬大姐,你這不是要為難我嗎?我要曠課了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煩,我的班主任外號叫‘閻羅王’,你這是想把我拉進地獄里吧?要不就周六吧!”
喬明珠毫不松口,不冷不熱的道:“小老板,是你為難我吧?你要把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讓給我,你可以不用來秦城了!”
“好好好,算我怕你得了,我來,我馬上坐車趕來,行吧喬大姐?”
楊帥頓時敗下陣來,氣哼哼的把電話摁了,正要揣進褲袋里時,胖墩和李俊波兩顆腦袋就圍了過來,像看金子般盯著手機。
“楊老大,你這…是個模型玩具手機吧?”胖墩猶自不信楊帥拿的是真手機,抓過來打開看了看,很精致,上方是個小黑白顯示屏,下面是按鍵,按了幾下,顯示屏上就現出來他按的數字。
李俊波也贊道:“這個玩具手機做得很像,胖墩,你二堂哥在省城買了個BB機掛在腰干上才真的‘帥’!”
胖墩和李俊波自然不會認為楊帥這個最新款最潮流的摩托羅拉手機是真的,在青山縣城幾乎還看不到有幾個人用這么精致細小的手機,大磚頭似的大哥大倒是看到一些人在用,不是包工頭就是當官的,反正普通人用不起。
胖墩的二堂哥是做小生意的,平時頭都梳得油光發亮,天再冷也要把外套敞開,主要就是要把腰間掛著的BB機露出來,挺顯面子,胖墩這一群小伙伴羨慕得很,這是深有感觸的。
九四年,BB機,也就是所謂的尋呼機,還是很潮流的新物事,內地人對它的熟悉主要就是從香港現代影視劇里看到,雜牌貨都要兩千左右,牌子貨大約是三,四,五千余不等,像內地人均月工資都只有兩三百,要花幾千塊錢去買個尋呼機,除了真正需要的人以外,其實買它的絕大部份人都只為“炫耀”!
大磚頭一般的大哥大還要一萬多,小很多的摩托羅拉手機要兩萬多一臺,再加上在電信還要跟手機本身價格一樣的壓金,一臺摩托羅拉手機買回來到用上,得花四五萬,每個月還得小千把塊錢的手機話費,這還是用得少的,多的幾千上萬都不奇怪。
手機這個東西就跟轎車一樣,離普通人太遙遠,胖墩和李俊波對手機的羨慕其實反而不如尋呼機了,做夢也許會想掛個BB機在腰上,但卻絕不會想有個手機的夢。
楊帥也不辨解,哈哈笑著把手機拿回去揣回褲袋里,對胖墩說:“胖墩,俊波,我有事下午不能去學校上課了,我寫個病假條你們幫我交給閻羅王,反正幫我唬弄過去就好!”
胖墩不信,直是晃著他的胖腦袋:“楊老大,你知道,閻羅王那兒不好唬弄,要是前段時間你爸在省城住院那就好說,但誰都知道你爸已經快出院了,你還有什么理由?”
楊帥才不理會,擺擺手道:“胖墩,俊波,你們既然叫我楊老大,那楊老大這點屁事你們都干不了?”
胖墩和李俊波頓時都哭喪著臉,嚴文斌那兒可著實難唬弄過去,他們兩個要去扯這個謊,百分百會被嚴文斌打成“同伙”,這不知道又有什么苦頭要吃了,但是誰讓他們認了楊帥當老大的?
楊帥“哈哈”一笑,當即就從書包里掏出作業薄來寫了一張請假條,“刷”的一下撕下來塞到胖墩手里面,然后拍了拍他肩頭:“胖墩,俊波,這點小事你們就責無旁貸了,我回來再犒勞你們!”
把這事一交待,楊帥甚至都沒回家,直接去車站搭坐車,從省城回青山縣城沒有直達,需要到市里轉車,但去卻是有直達的。
楊帥在車站口買了票,又買了一瓶礦泉水,上車才坐好,從車外又上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其中一個女的一眼掃到楊帥,頓時詫道:“楊帥,你去省城?你不上課啊?”
楊帥眼光瞄到叫他的人竟然是英語老師安小裳,頓時被喝到嘴里的水嗆到了,咳得面紅耳赤,好不難受!
“這個…咳咳…咳咳…”
安小裳皺了皺眉,擺擺手說:“喝個水都能嗆到,算了算了,歇會兒再說。”
以她的經驗,當然知道楊帥肯定心里有鬼了,不上課坐在這去省城的車上,也不知道干什么,不過就算叛逆的學生也不敢干出離家出走出遠門的事吧?
楊帥其實倒不怕這個,關鍵是他寫的請假條是“病假條”,安小裳回學校后要是跟嚴文斌一交流,百分百就露餡了,誰能想得到會在去省城的車子上碰到安小裳?
“小裳,來,坐這兒!”
安小裳旁邊一個男的說話了,頓時把安小裳的注意力挪開了。
這是個二十六七歲模樣的男子,相貌比較俊秀,身上有一股算得上很濃的香水味,梳得油黑的頭發打了相當多摩絲,尤其顯得“脂粉氣”。
楊帥回憶起來,記得那時候,安小裳有個在省城招商局上班的男朋友,姓劉,估計就這個人。
果然聽到安小裳說了聲:“劉偉,你把包放頭上的架子上…”
劉偉把包塞在上面的貨架子上,隨手輕擦了一下額頭,一邊脫下外套,一邊說:“好熱!”
其實三份底又哪里有多熱了?
劉偉把外套一脫,露出里面穿的白襯衣,倒是顯得有些許“玉樹臨風”的味道,不過楊帥倒是很顯眼的看到,劉偉其實是相當“故意”的把他腰間掛著的一只黑色BB機露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