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那里出了什么事?”
看著掛在天空中的煙花,盧明臣驚疑不定,雖然這個煙花信號和他沒有直接關系,而是讓前軍的王尚禮立即撤退,但是盧明臣還是感到了巨大的危險。
剛才這段時間里,劉文秀的中軍不停的放出響箭、煙花和狼煙,傳遞著各種信號和命令,總得來說都是在收縮兵力,抵御敵人的襲擊,盧明臣對這套通信手段很熟悉,不需要旁人翻譯,就能看懂所有的內容,知道前軍王尚禮已經陷入苦戰,中軍劉文秀那里也遭到敵襲,結結實實打了個敗仗,除此之外,劉文秀還給他發了兩次信號,讓他組織部隊撤退,只是不像給王尚禮的命令這么急迫罷了。
“還不到一天,仗怎么打成這個樣子?”
盧明臣是劉文秀的嫡系大將,自然不會質疑自家主帥的指揮,但是戰局至此,西軍處于極為被動的局面已是不爭的事實,實在讓人想不通。
在他看來,西軍現在仍有取勝的機會,應該讓前軍王尚禮堅守待援,牽制譚嘯等部,然后把后軍的祁三升調上來,集中兵力先打周國棟,再具體點就是集中兵力先打七十五師,只要打開一個點,就能逐步擴大戰果,最后把周國棟徹底擊潰,回過頭來再去支援王尚禮,乃至擊敗譚嘯,進軍貴陽,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惜的是,自家主帥已經下令撤退,高文貴也派人來催,讓盧明臣盡快脫離戰斗,向劉文秀的中軍靠攏。和一直忙于激戰的盧明臣不同,高文貴和七十五師形成了僵持,有足夠的空閑了解其他地方的戰況,他既然也在催促盧明臣撤退,說明形勢真的很危險,這一仗很難打贏了。
好吧,撤就撤。
但是,我想撤也撤不下去啊。
周國棟的攻勢非常兇猛,持續不斷,不給盧明臣輕易脫戰的機會,盧明臣全力支撐才能自保,要不是高文貴派來了三千五百名援兵,恐怕已經堅持不住了,這種情況下想要撤退,不像斷尾求生那么簡單,丟胳膊卸大腿是最起碼的,隨隨便便就會折損大幾千的甲兵。
這樣肯定不行。
劉文秀手里,總共才有多少甲兵?
按照劉文秀的命令,也是讓盧明臣有組織的撤退,把部隊盡可能完整的帶回去,盧明臣只能且戰且退,一邊頂住周國棟的進攻,一邊向后退卻,可是這樣做的戰術難度太大,半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沒有離開右側的這片山坡,部隊的傷亡卻在迅速增加,前前后后加起來,已經超過三千人。
傷亡太大了。
這樣下去會崩潰的。
盧明臣給高文貴連著發了幾次信號,請他來接應自己,然后交替掩護,退出戰場。
高文貴也知道形勢危急,奮力向盧明臣靠攏,可是他的部隊同樣傷亡不小,又給盧明臣派去了三千五百名援兵,剩下的部隊被七十五師緊緊纏住,不敢全力支援盧明臣,盧明臣只好又給劉文秀發信號,向他求援。
“盧明臣想跑,給我粘住他,但是不要硬拼。”
周國棟對手下將領笑著說道:“魚已經咬鉤了,收線就不能太急,否則會把魚線拽斷。這可是一條大魚啊,咱們慢慢收線,等它力氣耗盡了,再把盧明臣和高文貴一網打盡。”
和西軍相似,楚軍也通過煙花火箭,以及狼煙響箭等手段互相傳遞消息,因為彼此約定的暗號不同,還有煙花響箭的樣式規格都不同,所以并不會互相混淆,劉體純成功登陸后,周國棟已經收到消息,既然是勝券在握的局面,就要盡量減少傷亡。
和其他戰場相比,周國棟這里打得都是硬仗,最為精銳的火槍兵、鎮筸兵和寧州兵也不在他的手下,傷亡雖然比西軍少一些,但也是一個數量級的,尤其以七十五師的損失最大,周國棟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譚嘯和劉體純那邊進展的這么順利,他就該早點出擊,替七十五師分擔一些壓力。
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好在找回虧欠的機會就在眼前,盧明臣和高文貴現在還剩一萬出頭的甲兵,還有一萬輔兵,都被周國棟當成了碟子里的菜。
“劉文秀在搞什么名堂?”
看到掛在天空中的煙花,王尚禮驚疑不定,很是氣惱。
劉文秀前后兩次派來的四千援兵,再調回河灘上三千多甲兵,王尚禮重整旗鼓,很快穩住了陣腳,還把突圍而出的張五救了出來,雖然張五身邊只剩下二三十個親兵,但不管怎么說都沒有被楚軍全殲,王尚禮的部隊因此士氣大振,連打了兩個反擊,把譚嘯暫時逼退。
這個時候,王尚禮的手邊有一萬出頭的戰兵,北側山后還有另外一支殘部,兵力比譚嘯多一些,只是被分割成一大一小的兩股,鎮筸兵和寧州兵又太過逆天,所以還是楚軍占據上風,西軍相對苦戰,王尚禮一邊頂住楚軍的圍攻,一邊向北側山后靠攏,想把那支西軍殘部也救出來。
這個時候,譚嘯的攻勢也明顯放緩,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氣勢洶洶的,要把王尚禮一口吃掉,王尚禮感覺楚軍已經后繼乏力,如果劉文秀能夠再派來幾千援兵,仍然有機會打敗譚嘯,所以不停的發信號求援,甚至夸大自己的危險程度,可是劉文秀非但沒有派來援兵,反而命令他立刻撤退。
搞什么搞?
王尚禮氣得差點罵娘,劉文秀的中軍和后軍有兩萬大幾千的戰兵,總共只給前軍派來兩千援兵(另外兩千援兵本來就是王尚禮派去的),剩下的戰兵還是超過兩萬,完全可以獨自攻打貴陽的一支大軍,怎么會搞得危在旦夕,必須收縮兵力呢?
是的,周國棟有五千伏兵,但那又怎么樣?你有兩萬余戰兵啊!
是的,劉體純乘船來襲,但那又怎么樣?你有兩萬余戰兵啊!
王尚禮不知道的是,周國棟除了七十五師,另外還有一萬大軍,徹底打破了戰場平衡,劉文秀的兩萬余戰兵,一大半都用來對付周國棟,剩下的兵力自然捉襟見肘。
“這是亂命!我軍一旦退兵,再也無望攻取圖云關,收復貴陽。”王尚禮命令眾將,繼續猛攻北側山頭,又笑道:“蜀王年紀大了,膽子就變小了,他貴為蜀王,難道還怕我搶下首功不成?”
“請固原候三思!”苗振宗勸道:“蜀王乃是大軍統帥,沒有和我等爭功的道理,他既然下了軍令,我等總要聽命行事。”
“荒唐!”王尚禮怒道:“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授,何況蜀王的王命?本爵馬上就要救出山后友軍,這種時候豈能功虧一簣?”
“末將知錯了。”苗振宗滿臉慚愧,心里卻在大罵MMP,老子好心好意的提醒你,反倒是我的不是了?況且我說的這些話,都是以前你自己說過的話,難道都是放屁?
好吧,隨你的便了!反正是你在違抗軍令,劉文秀如果要追究責任,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殺!”
王尚禮揮舞佩劍,身先士卒殺上北側山頭。
山后不遠的地方,幾百名西軍殘部被楚軍包圍,仍在苦苦支撐,楚軍好整以暇的圍在四周,只用弓箭遠遠的拋射,并不急于進攻,很明顯是想慢慢把他們磨垮,以避免傷亡,在他們的兩側,還有數千楚軍嚴陣以待,分明是一副圍點打援的架勢,為首的主將正是譚嘯。
“哼哼,我說譚嘯剛才怎么不見了,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也罷,本爵便將計就計,和你分個高低,兒郎們,給我殺!”
楚軍既然早有準備,現在就沖下去救援友軍,并非最佳的選擇,但是王尚禮還是牽掛著劉文秀的命令,想盡快結束這場戰斗,所以指揮部隊,對著譚嘯的主力迎面撲了過去。
沖下山坡的一刻,王尚禮突然覺得,南明河的方向好像有什么特別的東西,他匆匆掃了一眼,猛然間停下腳步,滿臉震驚的定睛細看。
沒有看錯,楚軍的船隊又回來了,船頭上插著新的戰旗,船只吃水很深,明顯都是滿載,看樣子又送來一支登陸部隊。
“周武定,剛才中軍傳訊,劉體純帶了多少兵上岸?”他突然回頭詢問。
“回稟固原候,劉體純率領三千兵卒上岸,一上岸就打敗了何麻子的一千甲兵。”周武定知道的情況,也是從煙花傳訊中得來,并不了解具體的戰斗進程和劉體純的兵種。
“第一次就送來三千甲兵,那么第二次肯定也是三千甲兵,這才半個多時辰啊…”王尚禮臉色變得很難看,突然叫道:“不好,我軍后路有危險!”
他命令周武定率領一千多兵卒,繼續向山下發起進攻,自己卻立刻回頭,帶領還在另一邊山坡的主力部隊向后撤退,楚軍戰船運送兵力的速度太快,如果這樣一趟一趟的每次都送來三千戰兵,劉文秀可能真的頂不住,難怪他不停的發信號,全線收縮兵力。
嗖砰!嗖砰!
兩道煙花飛上天空炸開,王尚禮通知劉文秀,自己已經開始撤退。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