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囡囡突然跳出陣地,楚軍士兵都是一愣,軍法隊在后面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沒人攔他,一個軍官舉起短柄火銃對準徐囡囡的后背,手指按在扳機上猶豫不決,耳中卻聽到顧宗福大聲下令準備戰斗,連忙收殮心神,轉頭看向山坡上的清軍。
徐囡囡跳出陣地后,顧宗福只向他掃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一個普通的士兵脫離戰斗,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不管他是打算向清軍投降,還是犯傻去救那些百姓,都不值得顧宗福這個戰場最高指揮官為之分心,現很多楚軍官兵盯著徐囡囡不放,他甚至有些生氣。
“瞄準!”
“開火!”
顧宗福平常口無遮攔,看樣子完全不像個高級軍官,一旦上了戰場卻像變了個人,心如鐵石,指揮果斷,頗有大將之風,在吉安營士兵中有一種特殊的威信。清軍驅趕百姓攻山,他經過短時間的考慮,確定沒有萬無一失的辦法解救這些百姓,就毫不猶豫地下令開槍。
軍令如山,吉安營士兵經過多次訓練和實戰,對射擊命令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起扣動扳機,但下意識的卻避開了徐囡囡的背影。
在響如爆豆的槍聲中,徐囡囡連滾帶爬向山下撲去,鉛彈從身后嗖嗖飛過,清軍的注意力也被這個突然瘋的楚軍士兵吸引,舉起弓箭向他射來,徐囡囡身上連中兩箭,伸手拔出報國刀,砍斷箭桿繼續向下猛沖,眼中卻只有那個拖著母親衣角的小小身影——“我要救他們!”
在楚軍的排槍齊射下,走在前面的幾十個百姓被齊刷刷地打倒,那個母親蹲在地上,一手抱著小兒子,一手摟住大一點的兒子,像暴風雨下護雛的母雞般低頭瑟瑟抖。突然間,她感到大兒子的身體如遭重擊猛的一震,不由得失聲尖叫,又驚又怕地扳起他的小臉,看他似乎沒有受傷剛剛松口氣,卻感到兒子的身體軟了下去,小手終于松開母親的衣襟。
“兒——啊!”
她像受傷的野獸般出一聲慘嚎,用力把大兒子緊緊抱住,懷里的小兒子無意中被摔在地上,幾乎就在一瞬間,一塊飛石在山坡上彈起,把她橫著砸了出去。
徐囡囡嘶嚎一聲,向前猛然一撲,把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壓在身下,擋住了漫天落下的碎石,迎面射來的箭雨。
百姓被楚軍打光,八旗兵沒了屏障,開始全力沖鋒,腳步紛沓從徐囡囡的尸體旁邁過,沒人向他多看一眼。不遠了,在漢人百姓的遮擋下,他們已經最大限度的逼近了楚軍陣地,現在要做的,就是沖上去和吉安營的火槍兵肉搏。
迎接他們的,是虎蹲炮射出的霰彈,是密集的排槍,是劈頭蓋臉的飛石檑木,是轟鳴炸響的雷將軍,密集的爆炸聲中硝煙彌漫,火光連閃,八旗兵被成排成片打倒。
“殺啊!”
“沖上去!”
“殺光漢狗!”
眼看勝利在望,兇悍的八旗兵豈肯退縮,他們不用軍官下令,就自行聚成大略的幾股,避開虎蹲炮的射界,齊聲出兇狠的嚎叫,沖向那道已被填平的壕溝,沖向那道彈痕累累,插滿箭矢,硝煙彌散的胸墻。
楚軍壕溝,一丈八尺寬。
雖然和平地不同,跑動中三四步也足夠沖過去,只要沖到胸墻下面,楚軍的鳥銃就沒那么好使了,況且八旗兵都知道,火槍兵在這個距離上必須上刺刀準備肉搏,膽子小的甚至會轉身逃跑,不會再用鳥銃射擊了。
這個時候,楚軍胸墻上的硝煙微微變淡,一點一點火花隱隱可見,那是火繩燃燒的火光,上百點火光連成了一道直線,照亮了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
“瘋了!”
八旗兵愕然瞪大眼睛,這些南蠻都是瘋子,竟然還要開最后一槍。
“瘋了!”
親手殺死上百個漢人同胞后,顧宗福滿腔怒火,吉安營士兵同仇敵愾,一定要對敵人射出最后一槍,讓八旗兵也嘗嘗子彈的滋味。
“開火!”
顧宗福的命令和槍聲同時響起,濃厚的白色硝煙瞬間涌起,籠罩了胸墻附近。
這么近的距離,楚軍的齊射已經無法保持一致,噼里啪啦的槍聲如同幾掛鞭炮同時響起,幾名軍官也用短柄火銃加入射擊。
這么近的距離,等于用火銃頂著清軍的眼睛射擊,鉛彈貫穿八旗兵的后腦,帶著鮮血,腦漿和碎骨一起噴出,沖到壕溝前的清軍瞬間被清空,那一團濃厚的白色硝煙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魔力,剛才還在大聲喊殺的八旗兵被裹進去后,立刻變得聲息全無。
緊接著,又是一陣排槍,吉安營打急眼了,根本不等硝煙散去重新瞄準,對著大概方向就開槍射擊。
“啊——!”幾名最為勇悍的八旗兵僥幸躲過排槍,舉著虎牙刀沖進那團硝煙,但是他們的數量太少,不多時就傳來一聲聲慘叫,楚軍的第三次排槍又打響了。
清軍中軍旗下,扎喀納皺了皺眉頭,下令鳴金撤退。
在白山黑水討生活的獵人都知道,受傷的野獸最危險,對面的這伙南蠻明顯都打出了蠻性,沒必要和他們硬拼。這都是一時的血氣之勇,維持不了多長時間的,等到他們的兇性過去了,戰斗力會大幅下降,清軍再攻山就輕而易舉。
“再等一刻鐘的工夫就夠了,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可以再多等一炷香,讓這些南蠻好好回回神…”扎喀納精打細算,考慮得十分周全,等上二十分鐘左右,吉安營士兵正好在亢奮后的疲憊期,對清軍進攻最為有利,如果等得時間更長,吉安營士兵反而會恢復冷靜,給清軍帶來麻煩。
不過是二十分鐘罷了,扎喀納等得起。
西邊隔著一道山梁,也有炮聲和喊殺聲隱隱傳來,那是固爾瑪渾在進攻楚軍的側翼陣地。
固爾瑪渾,同樣也是愛新覺羅家族的滿清宗室,但他屬于舒爾哈齊一脈,和扎喀納、屯齊一樣都是濟爾哈朗的子侄。
濟爾哈朗在清廷中有這么大的勢力,當然離不開這些親信子侄的支持。
屯齊是獨當一面的大將,和譚泰、何洛會的分量都差不多,但他這幾年和多爾袞走得很近,韜光養晦的濟爾哈朗對此心知肚明,卻從沒有表示任何不滿,仍和過去一樣對屯齊信賴有加。
扎喀納則屬于中堅將領,雖然沒有屯齊的名氣大,在清軍中也沒人敢小瞧他。
至于固爾瑪渾嘛,和傅勒赫一樣屬于年輕一代的后起之秀,是濟爾哈朗最為信賴的心腹愛將…濟爾哈朗自己的兒子尚未成年,固爾瑪渾的父親阿敏又已經死了,所以這次出兵江南,濟爾哈朗把自己的鑲藍旗精銳都讓固爾瑪渾率領(濟爾哈朗是鑲藍旗旗主,鑲藍旗的八旗兵是他的鐵桿嫡系)。
和生性莽撞的傅勒赫不同,固爾瑪渾因為父親已死,所以沒有那么驕狂,為人處世更加謹慎,帶兵打仗也兢兢業業,從來沒有辜負過濟爾哈朗的信任,扎喀納也對他充滿信心…楚軍已經快撐不住了,扎喀納和固爾瑪渾兩面夾擊之下,天黑前肯定能攻占五一三高地,楚軍想跑就讓他們跑吧,只要進了包圍圈,早晚都會被清軍消滅,沒必要不惜代價起強攻。
現在要考慮的,是攻占五一三高地以后的事情,五一三高地只是一道開胃菜,能否及時攻克王鼎的主陣地,才是決勝的關鍵…在這兩天的戰斗中,清軍雖然一步步攻到吉安營的陣地前,眼看就能占領五一三高地,但是楚軍的勇敢頑強還是給扎喀納留下了深刻印象,為了奪下這個小山頭,清軍前后付出了數千人的傷亡,耽擱了整整五天時間,如果后面的仗也這么難打,能否完成濟爾哈朗交代的任務,真的要打一個問號。
想到這里,扎喀納招手叫過一名幕僚,命他起草一份文書報告,一式兩份,分別送交濟爾哈朗和何洛會。為了保證能夠實現圍點打援的作戰計劃,他需要更多的兵力對楚軍起多點進攻,何洛會那里還有幾千人馬的預備隊,現在是時候投入戰斗了…
楚軍陣地上,吉安營繼續組織撤退,主力部隊和傷兵都從后山轉移,顧宗福帶領數百士兵親自斷后,他們輕裝卸甲,只留下一個基數的彈藥,如果阻擊不利,隨時準備突圍。
幾名部將請求代替顧宗福斷后,卻被他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只好率部離去,臨走的時候,顧宗福卻叫住了其中一名哨官。
“那個叫徐囡囡的,是你的兵吧?去,把他的尸也搬回來,送下去立個牌子埋了。”楚軍處理戰場尸體的態度內外有別,如果是清軍的尸體,就集中點火焚化,如果是楚軍士兵的尸體,就要盡量查明姓名,然后入土掩埋。
掩埋尸體同樣也能避免瘟疫流行,給這些烈士堆一個簡陋的墳頭,只是多費一把力氣…這個年代講究入土為安,等到這一仗打完了,烈士的家人就可以來收殮尸骨,送回家鄉祖墳安葬。
趁著清軍進攻的間隙,幾名士兵摸下山坡,搬起徐囡囡的尸體,卻意外地現他身下的嬰兒仍然活著,趕緊小心翼翼地抱了回來。
“這孩子都沒勁哭了,不知道能不能養活。”襁褓中的嬰兒明顯受了驚嚇,揮舞著小手咿呀呀哭了幾聲,聲音卻被貓叫大不了多少,難怪剛才沒人現。
“放心吧,這孩子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大不了老子把他養大,以后給我養老送終。”內疚和負罪,化成滿腔關愛,顧宗福把嬰兒交給一個老成的士兵,一起從后山撤走。
一刻鐘后,清軍再次起猛攻,吉安營士兵英勇抵抗,把所有的飛石檑木和雷將軍都砸了下去,然后點燃大火,燒毀來不及運走的虎蹲炮和武器輜重,在滾滾濃煙的掩護下退上山頂,在后山的山腳下鉆進樹林,大部分官兵在當天晚上就平安返回王鼎的陣地。
窮寇莫追,不過是一伙潰兵罷了,扎喀納久經沙場,知道這些潰兵已經失去了編制,就算有些人能夠逃回楚軍那里,短時間內也無法恢復戰斗力,不用在他們身上耗費太多力氣。按照濟爾哈朗步步為營的命令,扎喀納并沒有對顧宗福窮追猛打,而是非常謹慎地穩扎穩打,先在五一三高地站穩腳跟,以防楚軍在當天晚上起夜襲…寧鎮會戰中,清軍多次吃過類似的虧,白天費盡力氣攻下一個山頭,晚上卻被楚軍多回去,來回的爭奪拉鋸。
楚軍留下的工事都在南坡,北坡還得重新挖溝筑墻,扎喀納干脆在山腳下扎起大營,準備繼續向前推進。
大營剛剛有了一個雛形,固爾瑪渾卻派人送來一份急報,楚軍崇陽營和陽朔兵突然出兵,擊潰了側翼的一支綠營兵,并對固爾瑪渾本部人馬起猛攻,固爾瑪渾兩面受敵,且戰且退,正在向五一三高地靠攏。
“x他娘,這個仗是怎么打的?”扎喀納忍了再忍,才終于壓住心中的怒火,沒有當場大雷霆。
很明顯,楚軍當初一直有所保留,現在終于拿出了真本事,在兵力處于劣勢的情況下還能在局部起逆襲,打亂清軍的部署。
看來又要重新調整作戰計劃了,根據固爾瑪渾送來的戰報,除了崇陽營和陽朔兵之外,楚軍平江營和長沙營的旗號也出現在戰場上,戰局變得更加復雜。
濟爾哈朗在清廷的地位很尷尬,簡單介紹一下吧。
努爾哈赤起兵的時候,除了自己的兒子以外,其他的家人基本上都被敵人殺光了,只剩一個弟弟名叫舒爾哈齊,兩兄弟一起打天下,舒爾哈齊被稱作“二可汗”…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后金的勢力越來越大,兩兄弟之間隨即上演自相殘殺的狗血劇情,努爾哈赤很輕松地干掉了舒爾哈齊,但是為了安撫他的部下族人,對他的兩個兒子——阿敏和濟爾哈朗還不錯。
阿敏后來混成了滿清四大貝勒之一,濟爾哈朗也混成了順治朝的輔政親王,但是請注意,他只是輔政王,比多爾袞的攝政王還是差了一大截,而且多爾袞干掉豪格后,把濟爾哈朗的輔政王也撤掉了,先讓他當了幾天閑散王爺,又把他派出來打仗——歷史上濟爾哈朗南下是打湖廣,本書里是支援南直隸,時間段都差不多。
總而言之,濟爾哈朗一輩子都夾著尾巴做人,只在多爾袞死后囂張了幾年,但是順治親政后,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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