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傳來的情報太亂,各路的潰兵和斥候說法各不一致,張天祿一開始,并沒有搞清銅陵、蕪湖和當涂都是怎么丟掉的。6頂6點6小6說,
雖然有很多潰兵聲稱,是卜從善派人詐開城門,但是張天祿并不相信。卜從善一直好端端地在林家沖待著,五天的期限已經過去四天,據說明天他就會對饅頭山發起總攻。
這幾天,張天祿先后幾次派人前去查看,卜從善的四百人馬都在林家沖,怎么會跑到三百里外的當涂去?要知道,他前幾天剛剛打了一個敗仗,被楚軍繳獲了很多旗幟號衣,被楚軍盜用他的旗號,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
事關重大,不管他和卜從善之間有什么私人恩怨,現在都要放在一邊,先查明當涂等地失守的原因…他再次派人前往卜從善軍中,召他來船上議事,卜從善卻推三阻四,就是不露頭。
張天祿終于隱隱感到,事情有些不對。他再次派出一名心腹軍將,率領五百綠營前往林家沖,并且下了死命令,哪怕翻臉動手,也一定要把卜從善帶回來。
臨走之前,張天祿特意囑咐,卜從善雖然只有四百人馬,但是貴池城中還有數量不知的楚軍,如果卜從善真的和楚軍有什么勾連,只憑這五百綠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所以此去一定要小心謹慎,發現情況不對就立刻撤回,不要中了埋伏。
那軍將諾諾連聲,領命而去。
他們走了之后,張天祿在船艙里怎么都坐不住。總覺得心神不寧的,好像有一個重要的問題被自己忽略了。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他推門走出船艙,扶著船舷呆望江水。被涼爽的江風一吹,他的腦筋清醒了許多,突然抬手照著自己的腮幫子,重重地抽了一個耳光。
“啪!”
聲音清脆,周圍的士兵紛紛扭頭朝這邊看,見到自家軍門在自怨自殘,又連忙轉過頭,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壞了!”張天祿越想越后悔,忍不住又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光想著楚軍的主力去了太平府。但是卻忘了昨天收到的一份情報,楚軍東莞營和平江營大部已經離開東至縣,正在沿著長江南岸一路向北進兵,今天應該已經到了貴池附近。
派去的這五百綠營就算小心再小心,如果被上萬楚軍圍攻,十有會出事。
悔之晚矣!
那也得亡羊補牢!
他立刻派出康中軍,追趕那五百綠營。
康中軍是張天祿的心腹,行刑的手下都有分寸,那十軍棍就像撓癢癢一樣。只將養了幾天就完全恢復,一點不耽擱騎馬。他帶著幾名騎兵,也帶著張天祿的殷殷期望,絕塵而去。
康中軍跑出去不到十里。迎面就碰上一群綠營潰兵。
說是一群,其實只有三十多人,一個個丟盔卸甲。兩手空空,武器裝備都不見了。模樣極其狼狽。問起其他的四百多個綠營兵,都已經被楚軍消滅。這三十多人要不是完全徹底的減負,肯定也逃不出來…
第二天中午,張家玉和王進才率軍離開貴池,新任大明池太總兵卜從善出城送行。
“卜帥留步吧,我們走了之后,貴池的防務就交給你了,萬萬不可松懈!”王進才神情傲慢,語氣居高臨下,就像在訓斥下屬一般。
卜從善卻沒有絲毫不滿,仿佛王進才理所當然就該是這個態度,他恭敬地抱拳行禮,大聲說道:“請張帥、王帥放心,末將必定穩守貴池,絕無閃失!”
張家玉點點頭:“張天祿已經退往南京,你的兵馬雖少,貴池暫時卻沒有危險。汪軍門已經下令,你的部下都會調到貴池來,到時候卜帥手里有兩千兵馬,足以穩守池州府,若是清軍渡過長江大舉來攻,卜帥只需閉門不戰,等候東至、東流兩縣的援兵,就可立于不敗之地。”
“末將理會得!”
卜從善再次行禮致謝,他反正歸明后,汪克凡沒有剝奪他的兵權,讓他非常高興。
前些日子,他被楚軍迎頭痛擊,手下一千五百多綠營兵損失了將近七成,除了被殺死和逃散的以外,還有四百來個綠營兵當了俘虜,卜從善反正之后,這些俘虜已經還給了他…現在他手下有六百多人,如果再把王鐵棍、卜從德等部調到池州府,他就能基本恢復元氣。
東莞營和平江營離開貴池之后,保護著一支龐大的輜重部隊,一起向銅陵縣前進。因為攜帶的輜重物資較多,部隊的行軍速度很慢,張家玉和王進才并馬而行,時不時隨口聊上幾句。
“嗯——,貴池終歸是一座府城,把卜從善這個降將放在這里,會不會有什么隱患?”張家玉有些不放心。
“應該沒事吧。他既然已經反正歸明,總不能立刻再反回去,哪怕他是有意詐降,現在已經弄假成真,韃子不會再輕易相信他的。”
王進才用馬鞭遙指周圍,說道:“咱們一路攻入南直隸,如果每處都留下重兵防守,走不多遠就沒人打仗了,所以汪軍門也是迫不得已,才會重用卜從善這樣的降將。”
張家玉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后,突然又問道:“我有一事不明,還要向王帥請教,汪軍門把咱們全都調到當涂,是準備攻打南京嗎?”
“這個,我也看不懂。”王進才說道:“我軍現在戰線拉得過長,糧道隨時可能被清軍切斷,這可是兵家大忌。要說打南京吧,南京這樣的堅城,又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打下來的,汪軍門到底作何打算,我是猜不到…”
王進才的平江營是楚軍第一大營,雖然在東流縣留下了三千人馬,但是還有一萬多人,再加上東莞營和一支龐大的輜重部隊,浩浩蕩蕩一路向北進軍。
到了銅陵縣后,他們遇到了前來接應的西騎營,行軍速度明顯加快,緊接著到了蕪湖,又碰到了江騎營來接應,很快一起趕到當涂,和汪克凡會師。
隨著東莞營和平江營的主力調到當涂,楚軍現在的陣型部署,就像一顆頭大脖子細的豆芽菜,幾萬大軍云集當涂,前面是虎踞龍盤的南京堅城,后面卻甩著一條長達五百里的補給線,而且這條補給線就在清軍水師的眼皮子底下,其中的危險不言而喻。
從古至今,都沒有這么打仗的,楚軍眾將對此很不理解。
汪軍門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