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鼎銓向汪克凡求援,其實是迫不得已的選擇。{頂}點{小}說3.
在南明政權的官員里,汪克凡對農民軍的態度已經算是很開明了,但他賴以起家的楚軍也是朝廷的正規軍,像傅鼎銓和揭重熙這樣完全依靠“義兵”抗清的,屬于非常非常少見的另類。
所謂義兵,就是自發參加抗清斗爭的武裝力量,他們的成分非常復雜,既有不愿剃發的百姓,也有占山為王的強盜,既有早年間扯旗造反的農民軍,也有剛剛反正歸明的綠營兵,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義兵里面絕對沒有大明朝廷的正規軍,或者就算曾經有過,也都很快轉換門庭,投到萬元吉的麾下。
在萬元吉等大多數南明官員看來,義兵就是可以隨時犧牲的炮灰,利用他們消耗清軍的實力就行了,絕對不值得再做任何投入。至于傅鼎銓設在饒州府的江西巡撫衙門,只是當年江西淪陷之后,為了應急臨時搭設的一個草臺班子,現在江西大部分地區已經光復,這個草臺班子反而有些礙事…
傅鼎銓對此心知肚明,萬元吉不要落井下石就好了,別指望他伸手幫忙。
向金聲桓求援也是白費力氣。
一來南昌會戰結束后,金聲桓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正在忙著舔傷口,十有不愿出兵。二來在金聲桓反正之前,傅鼎銓和他打了好幾年的仗,雖然是各為其主,但彼此之間也結下了梁子。三來因為饒州守將潘永禧。傅鼎銓和金聲桓一直不太對付。
潘永禧最初是金聲桓的部將,因為治軍有方,被委以重任。駐守饒州府的府城鄱陽,但他比金聲桓覺悟的更早,早在恭義營大鬧江西的時候,就率先反正歸明,成為揭重熙、傅鼎銓手下的大將。
覺悟有早有晚,革命不分先后,等到金聲桓反正之后。就對潘永禧頻頻伸出橄欖枝,希望把這支精兵重新招至麾下,對于這種公然挖墻腳的行為。揭重熙和傅鼎銓都堅決予以反擊,一來二去,大家自然就做不成好朋友了。
傅鼎銓悲哀地發現,雖然背后都是友軍。卻誰也指望不上。無奈之下只好向汪克凡求援。
但是汪克凡到底會不會幫忙,他的心里也沒譜。
楚軍的地盤在江西的西部,撫州義兵的地盤在江西的東北部,除了恭義營大鬧江西那一回,雙方再沒有交集。而且當年他們只幫了恭義營一個小忙,汪克凡卻回贈了大批的武器裝備和物資,并且幫著撫州義兵打下了好大一塊地盤,欠下的這個人情一直都沒有還。現在有難了又巴巴地求上門去,汪克凡哪怕一口回絕。也肯定沒法挑理。
但是傅鼎銓又不能不來。
他和揭重熙幾年來慘淡經營,好容易才在饒州府和廣信府一帶站住腳,俗話說破家難舍,總不能把這些家當輕易丟給清軍,如果退回撫州府的話,暫時倒是安全了,但是他的地盤只剩下兩三個縣,幾萬大軍將來吃什么?喝什么?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拿臉蹭。
出乎意料,汪克凡答應的非常痛快,一點磕絆都沒打。
傅鼎銓喜出望外。
“等到打跑韃子之后,汪軍門若是有意在饒州府駐兵,倒是有幾個不錯的地方,浮梁(今景德鎮)背靠鄱陽湖,面對南直隸,乃兵家必爭之地,八字腦和雙港都在鄱陽湖邊上,可以編練水師…”
傅鼎銓要錢沒錢,要糧沒糧,只好拿出些地盤來,當做楚軍出兵的酬勞。
汪克凡笑著擺擺手,說道:“這個不急,以后再說吧。”
地盤當然越多越好,但是傅鼎銓這幾塊地盤都在前線,對楚軍來說反而是個包袱,汪克凡不會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就被傅鼎銓繞進去了,派楚軍長期給他守大門。
但俗話說無利不起早,楚軍既然出兵,肯定也要有所收獲,汪克凡其實早就選好了目標,只是暫時不方便告訴傅鼎銓。
江西是全國最大的銀礦產地,冷水坑銀礦又是江西最大的銀礦,這座總儲量7300噸,年產量22噸的特大型銀礦,就位于江西東北部的貴溪縣,主要有銀路嶺、鮑家、銀珠山等六個礦區。
在前世因為一個軍地合作的項目,汪克凡曾經在貴溪冷水坑銀礦工作了兩個月,對這個超級大銀礦非常熟悉,甚至可以指出具體的礦區位置,只要再投入足夠的人力物力,就能開發這座銀礦。
銀子!汪克凡缺的就是銀子!
以明朝的技術條件,年產量22噸就不用想了,但是汪克凡可以調集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野蠻的掠奪式開發,不管有多大的浪費,只要一年能產出2噸以上的白銀,就賺的盆滿缽滿了。
明朝和現代的計量單位不同,一斤大約等于今天的一斤二兩,但是一斤有十六兩,所以2噸白銀大約是53000兩…五萬兩銀子聽著不多,但這是個細水長流的長久買賣,隨著開發的深入,產量還會逐步提高,極大的改善楚軍的財政狀況。
“福建綠營長途遠征,前后奔襲上千里,到了饒州府已經是強弩之末,復庵先生只要派一支精兵守住安仁,就可擋住福建綠營的攻勢,我再以一支勁旅攻克貴溪,就能將其聚而殲之。”
摟草打兔子,汪克凡不但要消滅福建綠營,還要順便占領貴溪,占領未來的冷水坑銀礦。
傅鼎銓當然不知道冷水坑銀礦的存在,所以更加敬佩汪克凡的高風亮節,貴溪縣位于廣信府的西部,和饒州府、撫州府接壤,雖然談不上窮山惡水,但也不是什么富裕地方,屬于明清兩軍之間的過渡地帶,誰都不是太重視。
汪克凡不要景德鎮,也不要鄱陽湖的碼頭,卻派楚軍攻打貴溪縣,分明是不想染指撫州義兵的地盤,只想著如何為撫州義兵解圍…這個人情,欠的可是越來越大了!
“請問汪軍門,您打算派多少兵馬出戰?何時能到貴溪?”這兩個問題都很關鍵,傅鼎銓不能不問。
“汪晟等部共一萬披甲,五日后天黑時分趕到貴溪,如何?”具體派那支部隊出戰,汪克凡已經想好了。
汪晟對部隊管理最細致,崇陽營整軍比較簡單,可以算一個,陳友龍的鎮筸營成立之初,就在湖南境內整編訓練了大半年,才進入江西打了一仗,部隊的精神面貌和軍紀都沒有太大的問題,也可以參加這場戰斗。
崇陽營和鎮筸營,一老帶一新,都是能打的精銳部隊,足夠對付福建綠營了,不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要再給汪晟派一支預備隊,汪克凡仔細考慮,決定讓吉安營承擔這個任務。
在楚軍系統內,吉安營一直屬于二流部隊,所以反而少了驕嬌二氣,而且有一支江西本地的部隊參戰,無論對士氣還是和友軍的配合,都有很大的好處。
崇陽營和吉安營,都是包括三個小營的大營,鎮筸營的兵力少一些,但也有兩千披甲戰兵,這三個營的總兵力將近兩萬人,其中披甲戰兵就有一萬,還配備有大量的燧發槍和新式火炮,對付勞師遠征的福建綠營那幾千人馬,完全是猛虎撲羊的陣勢。
南昌會戰結束之后,,譚泰退回九江,清軍的水師再不敢進入南昌府地界,明軍的運輸船可以大搖大擺的放心行駛,圍繞鄱陽湖和南昌周圍,江西中部水路縱橫,汪晟的部隊可以乘船前往貴溪,五天的時間足夠了。
“好!汪軍門運籌帷幄,此戰必勝,我這就趕回鄱陽,為汪三將軍準備糧餉。”心里的大石頭落在地上,傅鼎銓非常興奮,非常輕松,高興地說道:“多的不敢說,大軍一月之糧絕對沒有問題,我好歹還會預備上萬把銀子,供汪三將軍犒賞有功將士。”
“銀子就不用了,只要備些軍糧就行,救兵如救火,大軍不能攜帶太多的糧秣,另外還請復庵先生挑選精兵良將,一定要確保安仁縣不丟,把福建綠營一舉消滅,免得留下后患!”
兩個人又對具體的戰斗計劃進行了一番仔細的討論,確定沒有什么疏漏后,傅鼎銓起身告辭,乘船返回饒州府,汪克凡把他送走之后,也乘船前往吉安府的府城廬陵。
船到碼頭,遠遠就看到吉安府的城墻,高高低低的,每一段都不相同,非常有特色。
恭義營當年兩打吉安府,把城墻炸得稀爛,然后這里又相繼換了幾次主人,楚軍、清軍、贛軍、劉淑的吉安義兵…,大家都沒能長期占有這個地方,因為重修城墻的花費太大,所以都是簡單修補了一下,湊湊合合就這么算了。
劉淑占領這里之后,也曾經考慮過大修城墻,卻被汪克凡否決了。
打仗比的是軍隊的實力,城墻修的再厚也沒用,只要楚軍能夠不斷取得勝利,吉安府就是安全的大后方,沒必要花上幾萬兩銀子重修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