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人間代代無罪孽
一住非凡，精彩。
就在大須彌正反九宮仙陣岌岌可危的時刻，一個道裝老者從虛空深處走出，寬大的袖袍無風而起，斜飛的長眉向上飄揚，淵深如海雙眸掃視天地，頓時整個天地都仿佛徹底暗淡，只剩下一個不可直視的眼睛橫亙在虛空。
力量識得力量，智慧識得智慧。
獨孤鳳看到了長眉真人，長眉真人也看到了獨孤鳳。
一位是站在數個世界的巔峰，跨越時空來的穿越者，一位是承載本世界的億萬載榮光，引領一代潮流的天命主角。
在天命改換的一百個年頭之后，兩人終于在現實首次見面。
長眉真人的目光蒼茫而深邃，仿佛容納了整個世界，滄海桑田，斗轉星移，億萬年的世界進程都被濃縮在了那方寸之間。
獨孤鳳的目光清澈而銳利，那湛湛的清光仿佛窮盡了世間的一切色彩，愛恨情仇，紅塵六欲，無盡繁華都在那雙眸子中沉淀，在旬爛中歸于平淡，在喧鬧中歸于寂靜，在萬色中歸于空無。
沒有言語能夠形容雙方目光交匯時的精彩，沒有煙花能夠比擬那火花碰撞時的燦爛。
磅礴的劍陣縱橫三千里虛空，劍陣組合，環環相扣，層層嵌套，又有一心一意貫通其中，將整個劍陣統御起來，每一道劍氣都與其他億億萬萬的劍氣連同，一點既是全陣，全陣既是一點。
劍陣還未全力展開，自然而發的磅礴劍壓已經鎖定時空，鎮壓元氣，將整個三千里虛空都化為了一個劍陣的世界。
面對這無懈可擊，一點既是全陣，全陣既是一點的混溶劍陣，長眉真人目光不動，長袖輕揚。
袖里青蛇舞，寶劍雙蛟龍。
宛如青蛇吐信，又如蛟龍出洞。一點青光，一抹紫虹，自長眉真人的寬大衣袖之中飛射而出。
紫光上升，青光下沉，一升一降，宛如開天辟地。
嗚嗚嗚嗚…
無形的熏風自虛空中吹起，整個天地都響起一陣嗚鳴之聲，仿佛罡風撕裂于九天，仿佛山風吹拂過地竅，仿佛血液流動于脈管…
一嘯而風云動。
三千里劍陣之外的天地，都仿佛返回了洪荒太古，無窮的混沌風暴起自于虛空，又充塞于天地，磅礴澎湃，搖曳虛空。
紫光上升，化為一條麟角崢嶸的紫鱗蛟龍，高踞于九天之上，無窮無盡的雷光自虛空中衍生，爆裂的九霄紫雷盡數化為柔順的雷水，仿佛真正的海洋一般，興起萬丈雷霆風雨。
青光下降，化為一條鱗甲猙獰的青色巨蟒，一圈圈的盤旋在萬里海疆之上，一圈圈的混沌風暴在虛空中翻滾，震蕩出千奇百怪的聲響，貫穿無量虛空。
紫鱗蛟龍和青色巨蟒都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一上一下，一陽一陰，宛如太極雙蛇一般，將獨孤鳳展開的三千里劍陣團團環繞其中。
長眉真人目光嚴肅，神色悲憫，似有話要說。然而獨孤鳳卻是微微冷笑，盤橫在三千里虛空的劍陣就要猛然發動。
“阿彌陀佛！”
“道友，且住！”
數聲高喝直直的穿透虛空，響徹獨孤鳳耳中，剎那之間，數千里的天空之中，陡然出現數名或僧或道的身影。
然而這些人的出現卻是晚了半步，獨孤鳳毫不猶豫的發動劍陣，磅礴的劍陣鎖定三千里虛空，無量的劍氣噴涌而出。
長眉真人見此情景，臉色一變，剛剛想要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氣機牽引之下，紫蛟青蛇一上一下就鎖定的了虛空劍陣，同步發威。
紫色蛟龍攜著億萬畝雷霆之海，宛如九天隕星，狠狠的向著劍陣撞去。
青色巨蟒裹挾著無盡的混沌風暴，仿佛吞噬一切的塵世巨蟒，張開巨口，狠狠的向劍陣咬去。
剎那之間，天龍降世，巨蟒吞天，與三千里劍陣狠狠的對撞在一起。
仿佛彗星撞地球，又仿佛恒星末日，天地為之一頓。
下一刻，無窮的震蕩隨之爆散開來，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毀滅風暴，如水波紋路一般的在虛空之中擴散開來，所到之處，物質粉碎，元氣湮滅，甚至連時空維度本身，都被壓縮為一點，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無法在這毀滅波紋之下存在。
“不好！”
剛剛出現在這里的數名或僧或道的身影同時色變，電光火石之間，眾人心意相通，同時全力出手，放出無量的法力。
極樂真人，赤杖真人，尊勝禪師，白眉禪師，心如神尼，芬陀神尼等等每一位出手的人物，都是站在此界巔峰的頂尖存在。每一個人出手，都是足以改天換地，創造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跡。
如今這些人聯手施展，威力之大，已經完全超出了世人的想象。
無量的金霞鋪滿虛空，數道淵深無盡，廣大到不可思議境界的法力聯合到一起，頓時創造出了奇跡般的瑰麗景象。
金霞普照之下，數萬里方圓都被凝滯起來，原本毀滅一切的波紋也被停滯了腳步。無盡的光影繚繞，整個天地仿佛電影倒帶一般，原本被粉碎的物質，由無至有，逆向的演繹著被粉碎的過程，從無限微分的小顆粒又重新聚合成物質。原本被湮滅的海水，死去的海鳥，破碎的大地，全都在時光倒流之中被恢復如常。
旋轉造化，逆轉時空。
所有站在此界最巔峰處的修士聯手，竟然創造出了時光倒流的奇跡，將被長眉真人和獨孤鳳交鋒毀滅的天地重新挽救了過來，實在是驚天動地，聳人聽聞。
只是人力有時窮且盡，這些此界最頂端的高手聯合，雖然能夠創造出區域范圍內時間倒流的奇跡，但是畢竟有著一定的極限，他們能夠將獨孤鳳和長眉真人交鋒余波毀滅天地的幾個剎那倒流，卻無法越過長眉真人與獨孤鳳交鋒的那一瞬間。
天地龍蛇與磅礴劍陣碰撞的那一瞬間，爆發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已經超出了時空所能禁錮的極限，任憑這些高手再強大，也難以逾越。
不過雖然不能倒轉，卻是可以轉移。同時出手的佛道高手們心有靈犀，在時光倒轉到那堪堪爆發的一點時，眾人同時發力，一起將獨孤鳳連同長眉真人挪移出大地，送到星球之外的無邊太虛之中。
下一刻，無窮的力量在太虛中爆發，仿佛超新星爆發一般，地面上的所有人，都赫然看到一顆無比閃亮的星辰在太空中出現，亮度一舉超越了所有的星辰。
大海之上，云淡風輕，月朗星稀，又恢復了一派平靜，仿佛剛剛驚天動地的大戰只是幻影。不過現存的所有人都默默的望向天空，那一舉蓋過所有星辰的光芒，卻昭示著這一切都是剛剛經歷過的現實。
無邊的太虛之中，流星橫貫，隕石無數。然而獨孤鳳身周數百萬里方圓之內，卻是沒有半點物質存在的痕跡。
在太虛之中，失去星球意志的可以壓制，以及罡煞元氣的消融阻隔，獨孤鳳與長眉真人大招對拼的余波赫然比在地面上強大了數百上千倍。無匹的震蕩余波橫掃出去，方圓數百萬里的太空中，隕石彗星之類的小行星，都被一掃而空。
獨孤鳳駐足在這一片被“清掃”的干干凈凈的太空之中，與長眉真人相隔數萬里，遙遙相對。
長眉真人長眉飄揚，衣訣飄飛，一紫一青兩柄飛劍懸浮在他身前，仿佛護駕一般，將他團團環繞。
獨孤鳳負手而立，目光饒有興致的落在那一紫一青兩柄飛劍之上，這兩柄飛劍造型古樸，外形相似，只是在劍柄上，一個前有長鼻，宛如蛟龍，一個糾結如繩，盤曲青蛇。不用說，這兩柄飛劍正是蜀山第一仙劍紫郢、青索。
紫青雙劍早已經被長眉真人練得心劍通靈，獨孤鳳注視著飛劍就如同注視著他一般。他的長眉微微飄揚，旋又恢復平靜。他先前因朱梅被殺而升起的嗔念，又見獨孤鳳以劍陣強攻南海玄龜殿，不覺間就用上了紫青雙劍合擊的大神通，意圖迫使獨孤鳳放棄，哪知道獨孤鳳一意孤行，不受威脅，毅然硬拼，差點鬧出了方圓數萬里海疆盡碎的大劫難。如此種種，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讓他不得不慎重考慮，重新評估獨孤鳳。
“一念之執，可造無邊惡業！沒想要，我今日一念之間，也差點造下無窮罪孽！”
長眉真人微微嘆息一聲，又舉目望向獨孤鳳：“道友本是世外天人，若是勤修內業，廣積善功，假以時日，必可以重登紫府，位業更上一層。又何必以一念之執，置仙業于不顧呢？要知道因果有數，賞罰在天，道友此舉，不僅是置億萬生靈于不顧，更要累及自身，又何必呢？”
獨孤鳳目視著長眉真人，淡淡的道：“我本在人間，又有何罪孽？”百年苦修探索，已經使獨孤鳳摸清楚了這個世界因果罪孽的緣由。所謂罪孽惡業，天罰天誅，只是對于修士仙人而言，凡人渾渾噩噩，生生世世，就算破國滅族，屠殺百萬，也不見天道報應，是何道理？獨孤鳳本就非修士，做過人類集體意識的阿賴耶，體會過星球意志與生命溪流融合的后土位階，自然能夠敏銳的察覺到其中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