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始終都對盛京采取圍困炮擊的戰術,一枚枚的炮彈一點一點消磨著守城士兵的信心。盡管阿克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依然無法挽回惡劣的局面。傷亡正在一天天增大,城防正在一寸寸被毀。面對著這一切,阿克頓已經束手無策!
每時每刻都在增加的尸體,已經無法得到有效地處理。雖然才是四月的天氣,但是層層疊疊聚集在一起的尸體,長時間的浸泡在血水中,很快就開始糜爛,血腥氣和尸臭交織在一起,稍稍靠近的人都會忍不住大口大口嘔吐,吐得連五臟六腑都恨不得吐出來。
一批一批的士兵、平民,被驅趕上了城樓,去充當炮灰,去面臨可怕的死亡,去承受生理和心理上無窮無盡的折磨。甚至連具體的傷亡數字,那些滿清的將領們也不愿意繼續統計了。經常會才做好一次統計,接著明軍新一輪的炮擊又開始了…
城墻早就已經被轟得不成樣子,有的地方已經實在來不及修補了,只能勉強以木欄圍著。只要隨便一個沖鋒,這些近乎于紙扎的攻勢,根本就無法抵擋住明軍入城的步伐。
現在那些盛京城中的士兵,更希望的是明軍盡早進來,盡快結束這種無休止的折磨。這是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痛苦、煎熬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們。
有地士兵已經實在無法忍受。經常能夠看到,城樓上有的滿清士兵,呆呆地面對著炮火,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然后大叫一聲,就這么直直地從城樓上墜落下來…
“當年在濟南的時候。我聽過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姓周的大明參將,為了守衛住濟南,全家男女老少全都犧牲在了濟南城樓上,而周參將地妻子。在丈夫殉國后,毅然從城樓上跳下,以身殉夫,壯烈身死。”看著這一切的朱斌淡淡地說道:
“現在韃子也在跳樓,也許這那位奇女人的陰魂,正在冥冥中為自己報仇。懲罰著這些殺了她的丈夫,殺了她的全家地韃子吧,善惡到頭總有報。等到拿下了盛京,我要在盛京城里為周參將全家立一塊碑,一塊大大的碑。讓我漢人的英勇事跡萬古不朽!”
“王爺,督軍大將軍鄭天瑞部,對莫臥兒國的攻勢以于七日前開始。”黃溪悄悄地走了上來,說道:“其先鋒部隊接連在坦桑莫克、及薩及亞取得勝利。目前正在大踏步前進。”
朱斌點了點頭。心中還是有些不滿。七天前開始的戰斗,直到現在才傳到自己這里。通訊還是過于落后了。要是現在能發明無線電之類的東西就好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了。在三線作戰開始之后,自己已經在各線戰場安排了幾千個聯絡站,每天都是快馬飛奔報告軍情,以鄭天瑞穩健地性格來說,怎么會把情報現在才送來?
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眼前朱斌更加注意的是盛京的戰局。也沒有深想下去。眼看著新的補給物資又運了上來,意氣風發的武英王爺。指著盛京城樓笑道:
“再給我加大炮擊力度,徹底摧毀滿人抵抗的決心。告訴各部,三天內完成進城準備。李天齊部為先鋒部隊,黃飆二隊。務必不使一個滿人漏 隨著武英王的一聲令下,炮擊更加瘋狂兇猛了起來。鋪天蓋地的炮彈呼嘯著砸進城內,盛京到處都能看到沖天地火光,哀號奔跑的人群。根本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地火炮部隊,在魏重義的指揮下,炮兵陣地一再前移,其火炮的打擊范圍已經不再局限于城樓一帶。
下午,盛京皇宮第一次遭受到了火炮的直接攻擊。一發炮彈無巧不成書的落在了篤政殿中,當場就造成了七死兩傷。這里本是滿清皇帝舉行大典地地方,現在居然也遭受到了炮擊,頓時使滿人官員心喪若死。在明軍地攻擊下,難道祖宗們也不再保佑自己了嗎?
在這樣的情況下,布木布泰已經知道盛京再也無法守住了,她開始做出了撤離地準備。她將撻木格樂從前線召了回來,讓他與富可察一起,負責安排重要皇室成員和滿清各親王準備從秘道撤離盛京。
撤退的名單被確定在一百二十七人,這些都是布木布泰親自擬定出,將來重振大清的基石。為了能確保撤離成功,布木布泰又預先安排人手,趁夜由秘道出去,通知在盛京攻防戰開始前,已經被她提前調離盛京的多鐸,準備接應從盛京退出來的一眾人等。
而為了穩定住臣民的心,布木布泰又繼續上演了一出好戲。她不光堅持每天上朝,而且還動員太監宮女等全部參戰,并給他們分發武器。最讓滿清大臣們感動的,是他們的皇太后,竟然從這一天起穿上了全副戎裝。皇太后,她已經決意和盛京共存亡了!
只見漢八旗之鑲黃旗總兵佟圖賴上前一步,厲聲說道:
“皇太后決意與城共亡,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難道還有怕死的道理嗎?明軍縱然火炮犀利,但要想占領盛京,靠得還得是刀對刀的廝殺。城中尚有精兵數萬,我等家中各有奴才。何不全都聚到一處,與明軍決死一戰,衛為大明萬代!”
“拼了!與漢人決一死戰,決一死戰!”
朝廷里那些大臣頓時被激起了勇氣,一個個眼中流露出兇光,振臂大聲呼道。
鄭親王濟爾哈朗長長嘆息了一聲。佟家叔侄是先帝最為信任的漢人大臣。雖然他們名為漢人。可憑著佟養性對先祖爺地貢獻,和滿人早就一般無二。這佟圖賴忠是夠忠的了。可萬一知道他們在浴血奮戰的時候,皇太后已經拋棄了他們,又會是什么樣的感想呢?
這次的朝會只進行了短短的半個時辰,外面那連天地炮火仿佛在催促著這么滿人一般。大臣們紛紛回到家中,聚集家奴武士。派發武器,有的向城樓方向進軍,有的向皇宮方向涌去,他們決心用自己的生命,來捍衛滿人的尊嚴。
佟圖賴選擇了最危險地地方:城樓。在那隨時隨地都會被猛烈的炮火擊中。然后被撕裂成一塊塊的碎片。可是佟圖賴卻根本不管這些。在和叔叔的道別中,他說道:
“侄兒這一去生死不知,請叔叔自己保重。若是侄兒死了,請叔叔不必為我收尸。我要讓自己的尸體就橫在城樓上,保衛我大清的朝廷!”
佟養性拍著他地肩膀,笑道:“去吧。去吧,盡管放心的去吧。我佟家世受大清三代之恩,今日正是報答的時候。做叔叔的很快便一起隨你前來!”
佟家叔侄并不知道,在大明已經定好的“奸佞榜”中,他佟養性可是緊隨范文程排在第二位的。他當年屢以資款助后金,為明朝所察覺,下獄。后潛逃歸后金。努爾哈赤賜以宗室女。這樣的人,在大明官員的眼里早就已經不再是漢人。
那佟圖賴雄赳赳地帶著幾百家丁來到城樓。卻看到城樓上竟然空無一人。他頓時勃然大怒,找到了負責城防的阿克頓。還沒有等阿克頓來得及說話。便破口大罵道:
“太后將此等重任交付于你,你卻如何不盡心盡力?城樓上除了尸體,更無一人防御。阿克頓,難道你想把盛京拱手讓給明軍嗎?”
阿克頓苦笑了一下:“佟將軍,不是我不盡心守城。你且看。明軍根本就沒有立刻攻城地意思。他們只是在用火炮反復轟擊著盛京。此刻去城樓之上只有送死!與其這樣。還不如先把有生力量保存下來,等明軍開始入城后。再和他們做殊死一搏!”
佟圖賴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但卻還是不甘心地大聲道:“你怕死卻偏偏要找出這樣的借口,我佟家兩代都是大清的忠臣。來人,把我的大旗插到城樓上去。我要告訴城外的那些明軍,我佟圖賴在此,大清就不會亡!”
阿克頓再三相勸,佟圖賴執意不許。在他看來,明軍之所以能這么肆無忌憚地炮擊盛京,完全都是阿克頓這種將領貪生怕死所致。只要為將地先不怕死了,當兵哪還有畏懼的心思?
那面“佟”字地戰旗很快在盛京城樓上飄揚起來。在佟圖賴看來,這是自己勇猛無懼的象征。可是在城外的明軍看來,這一面突然出現的戰旗,可是送給他們最好的禮物。
從昨日的炮擊開始,滿人都龜縮到了城下,這讓明軍炮手心里為有些不爽。現在這面戰旗,簡直讓他們心花怒放,這是在告訴他們又有韃子的大官來當炮灰了!
這些明軍的炮手們在幾天的炮擊中早就殺出了癮頭來,“佟”字的戰旗才一露頭,頓時就有十幾門火炮一齊對準了這個方向。
城樓上的佟圖賴意氣風發,看著城外的明軍正想說話,忽然身邊連續響起巨響。還沒有等這位“勇敢”的將軍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巨大的氣浪掀到了半空,然后重重地摔了下來。
他渾身都是鮮血,左邊半個身子幾乎被炸平了,左腿和左胳膊不知飛到了什么地方。那面戰旗就在他的身邊,也被炸得面目全非。佟圖賴張大了嘴,盡量地想呼吸些新鮮空氣,可是他的神智卻逐漸地離他遠去。然后,他絕望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他就死在阿克頓不遠的地方,看著佟圖賴破碎的尸體,阿克頓苦笑了一下。何苦呢?何苦非要送死呢?當明軍進城的時候,再和他們拼命不好嗎?
“撻木格樂將軍呢?”阿克頓向周圍看了看,卻沒有發現撻木格樂的身影。
“回將軍,撻木格樂將軍昨日被皇太后召進宮中,就沒有回來過。”
阿克頓點了點頭,但忽然表情凝固了在那。從昨日進宮就沒有回來過嗎?他心中隱隱想到什么,但卻又無法確定。一絲不祥的陰影正在他的心里升起…
炮擊從景平三年四月初二開始,四月十二,整整十天的炮擊漸漸開始停止!
十天,幾乎將大半個盛京夷為了平地。十天,天知道造成了城內多少人的傷亡。十天,已經足以使城內的滿人崩潰。
而隨著炮擊的停止,所有的明軍將士都知道,他們即將進入盛京。
大明景平三年四月十二日。
戰場上十天來第一次出現了安靜。沒有隆隆的炮聲,沒有士兵們的喧嘩。三萬明軍將士,整整齊齊的列隊于盛京城下,等待著那最后時刻的到來!
大明的將軍們騎著戰馬來了,他們穿著威武的軍服,挎著足以決定一切敵人生死的戰刀。當他們來到明軍士兵們的面前,一起勒住了戰馬,在他們身后出現的是:
大明義烈忠勇武英王朱斌!
那把代表著殺伐決斷,代表著大明王朝揚威天下的鐵血寶刀,就握在朱斌的手里。當這把寶刀出鞘的時候,就是韃子滅亡的一刻。朱斌指著盛京城樓對著他的將士們說道 “盛京,那里就是盛京,整整帶給漢人二十八年恥辱的地方。當年,滿人強盛的時候,幾次兵臨我大明京師,威脅我大明安危,現在,是把這一切還給他們的時候了。
任何犯我大明的人,終究會遭到大明最嚴厲的懲罰。大明將讓我們的敵人,就算變成了鬼魂也無法忘記他們曾經遭到了什么。盛京,從今天起改名沈陽,大明版圖上的沈陽。
將士們,拔出你們的刺刀,拿出你們的勇氣,進入盛京,讓所有的韃子在你們的面前顫抖,讓大明的戰旗,飄揚在沈陽的上空。大明將士,聽我號令,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