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沖出包圍的李自成,一路向西南方向狂奔,身后,的聲音,和箭枝破空的聲響,李自成沒有回頭,他也不敢回頭,任憑著這些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他需要的只是盡快逃離這片危險的地方!
雖然已經沖了出來,但傷亡實在是太慘重了,大批優秀的將領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在路上,又有一些原來受傷的人,在突圍的時候出了大力,傷口迸裂,流血過多,加上過分疲憊,往往會突然間栽下馬去,然后就再也無法起來了…
還有一直跟隨著自己的劉宗敏、劉芳亮、袁宗第他們這些人,都突出來了嗎,還是已經死在了亂軍之中,李自成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隨著他突出來的將領,大部分已經戰死,他的身邊已經只剩下了李雙喜一個將軍,而士兵,李自成悄悄點了點,他忽然慘笑了一下,居然只剩下了十個人!
就這么十二個將士,能夠順利地躲過官兵的追殺,然后東山再起嗎?李自成根本就不敢想,他忽然間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那么灰心過…
這時候,忽然從后面奔過來了一騎,大聲叫著闖王,眾人回頭一看,心中都是一驚,原來這人正是那晚,帶頭逃跑的范老秀。
“你來這做什么,難道是來取陛下人頭的嗎?”李雙喜護在李自成身邊,大聲斥罵他道。
“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拿闖王地人頭。”范老秀著急地道:“我安頓好了老婆。心里想著闖王,因此,這才趁亂從官兵那跑了出來,我還要跟隨著闖王,就算死,我范老秀也再不會皺一下眉頭!”
“雙喜,把刀收起來,范老秀是咱們自己的兄弟。我相信。我李自成的兄弟。絕對不會出賣我!”李自成擺手制止了養子,說道:“范老秀,你才從官兵那出來,夾成溝的情況你應該了解一些吧?”
忽然,范老秀這位戰場上笑對生死的男人,像孩子般哭了起來。
李自成和李雙喜,還有身邊的士兵見他一哭。都知道在夾成溝的高夫人已經是兇多吉少,都不住得抹著眼淚,卻又不敢哭出聲來。只見范老秀抽咽了好一會,說道:
“闖王,夾成溝破了啊,夫人她,她自刎神往了。一切完了。全部都完了啊…”
哭聲終于響了起來,李自成的身子在馬背上晃了幾晃。勉強穩住心神。反過來安慰他地部下:“勝敗兵家常事,大家不要難過,咱們總有一天會為所有人報這個仇地!
茫茫無際地藍天上。孤孤單單飛過了幾只鳥,偶爾凄厲地叫上幾聲。
藍天下,群山中,崎嶇坎坷的羊腸小路上,隊伍在行進,這支剩下來的大順武裝,連兵帶將只有十三人,忍受著饑餓、疲憊和創傷的疼痛,心情無比沉重,不停地走著走著,甚至他們也不知道最終要走向哪里…
盡管在作戰中被汗水濕透的內衣冰著肌肉,顯得那么的難過,但還是有人在馬上昏昏睡去。他們知道這時已過中午,按照著太陽的方向前進,李自成走在最后,想著這是他起事以來失敗最慘地一次,在心中自自己問自己:“難道就這樣完了么 隨即他自己回答自己:“不會的。只要我李自成沒戰死,那就不會完事。我們會重新起來的,我在大順朝廷就在!”
想著那些跟隨他多年的將士們,想著那些被他當做孩子看待的士兵們,想著自己深愛的妻子從此后離他遠去,酸楚的感覺一陣陣泛了起來。許多失蹤人們的影子,特別是高桂英昨天夜間同他說話地話,和臨別時地音容,都浮現在他的眼前…
往前走了沒有多少時候,天色忽然轉陰,暗云低垂,似乎要下雨的樣子,這些人早就已經人困馬乏了,轉眼間已是黃昏。
李自成便下令在樹林中一個背風地地方休息,那些受傷的將士早已支持不住,一被扶下馬來,有的靠著樹根,有的倒在草上,立刻沉沉睡去。李自成同幾個沒有受傷和輕傷的人趕快割了幾堆干枯的荒草給戰馬充饑。
李自成在這樣時候依然謹慎小心,他向周圍打探了一番,看清楚周圍幾里內絕無村莊,更加沒有軍隊,料想決不會發生意外,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
戰馬全不卸鞍,只把肚帶稍微松一松,好讓它們吃飽。人不解甲,并且把馬韁挽在胳膊上,以備萬一。李自成叫大家安心睡覺,他同兩個沒有掛彩的親兵輪流放哨。他坐到二更時候,把李雙喜喚了起來,他才想睡上覺。
可是李雙喜是個年輕人,最是貪覺,這會也實在疲困,坐不到一個更次,便不由自己的意,頭一栽,靠在樹根上睡熟了…
周圍荒嶺寂寂,夜幕沉沉。林間宿鳥無聲,只有枯草敗葉在霜風中瑟瑟作響和戰馬嚼食干草的聲音與偶爾從火邊發出的輕輕鼾聲相混合,就在這沉寂而黑暗的午夜,幾百士兵悄悄地來到了附近…
這里實際上并不是江南軍預先設定的伏擊點,那些士兵也都不是正規軍,只是附近的鄉兵。
當李自成他們來到這里不久,有兩個巡邏的鄉兵發現了他們的行蹤,隨后來到近處,躲在對面山坡上看清了他們的一切情形,奔回最近的鄉村報告。這里距鄉村有十幾里遠,所以等當地的士紳得到報告,集合幾百鄉兵拿著武器分三路來到附近,已經是三更以后。
他們在一里多遠的樹林中聚齊,然后采取包圍的形勢向這一小股酣睡的賊軍悄悄走來。
盡管火已經快熄了,午夜的荒山中刮著寒風。但是極度疲憊地賊軍竟沒有一人醒來。偶爾有人翻了一下身子。偶爾有人說了一句夢話。偶爾又有 彩號輕輕地呻吟一聲。隨即一切寂然,只有戰馬在草。
鄉兵在樹林中摸索前進,離他們只剩下半里遠了…
李自成的那匹戰馬已經把地上的一堆干草吃得快完了,松了的肚帶又感到緊起來了,忽然仿佛聽見了什么可疑的聲音,立刻停止嚼草,抬起頭,向著前方和左右張望。同時兩只耳朵機警地左右轉動。
緊跟著。它似乎明白了有什么危險來到。用力拽它的韁繩。連拽幾下,李自成仍沒醒來。它連敵人在樹林中摸索前進的黑影也看清了,于是憤怒地狂叫起來,跳著,踢著,前鐵掌在石頭上踏得火星亂飛。
李自成猛然醒來,忽地躍起。但周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恰在這個時候,有一群宿鳥從附近地林中撲嚕飛起,他心中恍然明白,一邊拔出寶劍一邊大聲叫道:
“上馬 他地聲音非常地洪亮,不但這一聲把他的全體將士叫了起來,而且使來到附近的敵人大..去。
賊軍以驚人的速度緊了肚帶,先把重傷號扶上戰馬,跟著全上了馬。拔出來刀和劍,李自成把鐙子一磕,大著嗓門叫了聲“隨我來 很快向著夜鳥飛去的方向奔下山坡。鄉兵們齊聲吶喊,打算追趕,但他們都是步兵,并沒法追趕得上。攔在前面的幾十個鄉兵見賊軍來勢很猛,一交手就死傷了十來個,立刻驚慌地向一邊讓開了路。
這一小股人馬逃出了危境以后,馬不停蹄地繼續前行,到了天明時分,這才來到一條河邊,而這條河,就是李自成所說地朱斌決不會設伏的地方。
河水在那奔騰不息,河里一條船也沒有,李自成焦急地看著對岸,那邊就是生路,只要能渡過了這條河,就等于躲過了官兵的追殺。
一條小船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眾人的眼里,船上那個年輕的船夫在那唱著不知道名字的歌。
李雙喜一見大喜,急忙沖著船夫叫道:“船家,我們要過河,你把我們渡了過去,我們自然多有金銀相謝!”
那船夫卻也不靠岸,只笑著對他們說道:“不愛金來不愛銀,我平生只最喜歡一樣東西,若是各位老爺能給了我,小人那才真是不勝感激!”
“你要什么只管說來!”李雙喜焦急地叫道。
那船夫哈哈一笑:“我要的是大反賊李自成的人頭!“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驚,李自成拔劍在手,說道:“你是誰?“
“我是誰?這就不勞你操心了。”船夫一邊笑著,一邊指著他們地身后道:“李自成啊李自成,你回頭看看,今天還能跑得掉嗎?”
李自成和他地部下回身望去,上千名的江南軍士兵,穿著雪白的衣服,端著雪亮地刀槍,正在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們合攏而來…
李自成慘然一笑而道:“雙喜,眾位兄弟,咱們東奔西跑,卻終于還是落到了朱由斌的圈套,今日便是你我的斃命之日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邊的范老秀忽然用力一夾戰馬,飛也似地跑到了江南軍那邊。
李雙喜勃然大怒:“范老秀,你真的是一個叛徒!”
范老秀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愧疚:“闖王,你千萬不要怪我,我的老婆孩子都在官兵手里,武英王把我派回來,為的就是要把你萬無一失的引到這里,其實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來的,只是那些鄉兵卻在無意中幫了個忙,把你給帶到了這里,我范老秀這輩子對不起你…”
李自成非常奇怪地笑了:“范老秀,我不怪你,是真的不怪你,我李自成把你當成了兄弟,我是瞎了自己的眼睛!”
“李自成,你再也跑不了了!”江南軍隊伍最前面的鄭天瑞冷冷地說道:“我家督帥有令,要么你的人頭,要么你的人,總有一樣我得要要帶回去,爽快的自己看著辦吧!”
李自成低聲對身邊李雙喜說道:“雙喜,他們要抓的只是我,我知你熟悉水性,趕快跳到河里,或許能得一條性命…”
李雙喜哪里肯拋棄義父,才想說話就見李自成說道:“不要和我爭辯了,我李家不能絕后,萬一你僥幸不死,以前就安心在找個荒郊野外過完這一生吧…”
李雙喜愣愣地看著義父,忽然大叫一聲,縱身躍入了奔流的河水之中…
李自成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他用寶劍指向鄭天瑞道:“兄弟們,你們都是久隨我的老部下了,今天,就讓我們痛痛快快地戰死在這吧!”
在他的命令下,那十一騎便如十一個喪失理智的瘋子一般向對面上千名江南軍士兵沖了過去…
大明崇禎三年,李自成率眾投農民軍首領“不沾泥”,繼投高迎祥,號稱八隊闖將;九年,在高迎祥被俘殺后,被共推為闖王,從此后朱走上了自己軍事生涯的頂峰!
崇禎十七年一月,李自成東征北京,突破寧武關,殺守關總兵周遇吉,接連攻克太原、大同、宣府等地,接著又連下又連下居庸關、昌平。
三月十七日半夜,京師守城太監曹化淳率先打開外城西側的廣門,賊軍由此進入今復興門南郊一帶。三月十九日清晨,兵部尚書張縉彥主動打開正陽門,迎接大股賊軍進入京城。
大明崇禎十七年六月三日,率軍突圍的李自成,被引入絕境之中,面對重重包圍,李自成做了最后的頑抗,最終,李自成這位曾經叱咤風云的人物,成為了江南軍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