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葉龍往事（下）
這位新調任來的公安局局長不是別人，正是如今仍舊任職，并與李毅有著殺子之仇的劉鐵。
其實早在劉鐵被調任到本市之前，他的親哥哥劉剛就已混跡在本市多年了。劉剛的混跡在市內的時間甚至比葉龍還要早上幾年，是在70末年就開始混的，早在葉龍成名之前。
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這段時間，葉龍雖然已經很有名了，但還沒有涉獵到娛樂行業，此時劉剛的生意就是販賣毒品，那時候市內的酒吧、迪廳還是很少見的，因此，劉剛的毒品生意多數都是做在一些大型的飯店和自唱廳內。
（自唱廳這詞對于90后的童鞋可能有點陌生，所謂的自唱廳就是現在的KTV，只不過當年并沒有現在這么先進的電腦點歌，大屏幕投影的設備，那時的設備就是一臺21寸彩電，加上一臺錄像機，注意，是錄像機，不是可以播放光盤的VCD或者DVD，然后從將存有幾十首歌曲的磁帶塞入錄像機內，通過手動翻頁來點歌的。）
后來，由于時代的進步，一些酒吧和迪廳如雨后春筍般的在市內涌出，一些當時潮男潮女很快就熱衷上了這些場所。因此，劉剛的商業觸角也很敏銳的發現了這塊寶地，通過幾次的實踐，劉剛發現了一個不爭的事實：在酒吧和迪廳內賣的毒銷量，要遠遠大于在飯店和自唱廳。
于是乎，劉剛將自己事業的重點放入了酒吧和迪廳內，對于飯店和自唱廳內的蠅頭小利越來越不看重，就這樣，劉剛爆賺了整整兩年多的時間。
但令劉剛絕望的是，在他爆賺的第三個年頭，也就是95年的時候，葉龍出現了，并且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在快速的吞并著這些可以讓他銷售大量毒品的酒吧和迪廳，更重要的是，葉龍吞并這些場所后，都立下了一個規矩：禁止自己旗下人員和其他人員在場中銷售毒品。
到了這個時候，劉剛已經無路可退，面對后起之秀的葉龍，劉剛選擇了開戰，率領自己手下小弟和葉龍團伙展開了近一個月的明爭暗斗，目的只有一個，想讓葉龍允許他將毒品繼續賣下去。
斗爭的結果，兩方各有損失，彼此的小弟有傷有殘，但總體上來看，還是葉龍這個后起之秀占據了上風。
最后，劉剛無奈，只好忍痛割愛，放棄了在葉龍的場子內的生意，從而輾轉于周邊市區，在夾縫中尋求生存，那幾年，對于劉剛來說，的確非常的煎熬。
而現在，劉鐵以公安局局長的身份調到了本市，作為劉鐵親哥哥的劉剛來說，這的確是一個翻身的大好時機，于是開始鼓動劉鐵，對葉龍旗下的場子開始嚴打，掃黃，找茬。
葉龍其實從內心里是非常不情愿經營這些色.情行業的，但無奈，對于一些大型洗浴中心來講，若是沒有這項服務，那等待的結果只能有一個，虧損。因此，葉龍搞色.情業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況且色.情業其實并不算得上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你消費，然后小妹、小姐任你爽，不同于毒品那種坑人。
可這位新上任的局長卻牢牢的抓住了葉龍的小辮子，成天派手下的警察下來搗亂，不但洗浴中心的生意進行不下去，就連迪廳酒吧那些并沒有提供色.情服務的場子，也都被這位公安局局長以‘擾亂公眾秩序’為名，經常停業整頓。
這時，葉龍并不知道這位新上任的局長就是那個曾經和自己大打出手過的劉剛的弟弟，還以為這位局長是在憋自己的炮兒（賄賂），于是葉龍帶著不菲的錢財，親自的找到了這位局長，但令葉龍失望的是，這局長根本就不接受葉龍的賄賂，相反，他提出了一個令葉龍吃驚的條件：允許劉剛在你的任意場子內做生意，否則你的場子永遠的別想正常進行下去。
此后，葉龍通過調查，這才發現了這局長和自己的老仇人劉剛的關系。但葉龍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屈服在姓劉的威脅下，于是他找到市長，想以市長的關系來震懾住劉局長的囂張氣焰。
可令葉龍失望的是，不管是副市長還是正市長，當聽到葉龍想和劉局長叫板的時候，都會委婉的拒絕，究其所以然，是這位新來的局長門子很硬，岳父是在省廳身居要職的高干，正副市長都不敢得罪。盡管這些市長在此之前和葉龍的關系都相處的非常不錯，但到了現在，還是不敢輕易幫忙。
這下，葉龍陷入了萬難之境，自己辛辛苦苦在市內打下的江山，難道就這樣被這個姓劉的局長一一的封了？糾結了很久，葉龍也實在想不出什么解決的辦法。
現在的選擇只有兩種選擇：
一、不妥協，絕對不接受劉剛在自己的場子賣毒品。這樣一來，自己的場子肯定是無法繼續開下去了。
二、妥協，允許劉剛在自己的場子做生意。這樣的話，兩家融合共生，自己打下的江山還可以保存。
糾結來糾結去，最終，葉龍選擇了第二種，他知道，即使自己選擇了第一種，那么，在市內，很快就會出現第二個‘葉龍’，而且這個‘葉龍’會選擇第二種。
隨后，葉龍多家場子的生意恢復正常，劉剛則大張旗鼓的將自己的毒品買賣做在了葉龍的多家場子內，賺取了暴力。
98年的秋季，葉龍的臉上始終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樣子，盡管自己的財路和社會地位都恢復正常了，但看著自己場子中那些因吸毒而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人，作為一名曾經為保衛祖國保衛人民，將汗水、將鮮血、還有那大半的青春奉獻在老山前線的他來講，這一切，都讓他感到了窒息。
于是，這些日子里，葉龍開始了熏酒，除了睡覺的時間，他始終都是用酒精在麻痹著自己，麻痹他那顆曾經偉大但此刻卻悲催的心靈。
這天，葉龍獨自一人正在一家飯店內大口喝著70度的原漿白酒，已經處于神志不清狀態的他突然注意到，一個身穿一身品牌西服年紀和自己的相仿的人坐在了自己的對面。
后來，葉龍認識了這個人，而正是這個人，就是改變了葉龍一直以來的人生觀、事業觀、價值觀的人，準確的說，他為葉龍洗了腦，更準確的來說，他，利用了葉龍。
據小五的講述，加上李毅的分析，再加上老二的揣摩，現猜測當年葉龍和這個男子的對話如下：
“我聽說你的心情最近不是很好？”男子拉過了一把椅子，端坐在了葉龍的對面，并且扔給了葉龍一根煙。
“滾。”葉龍現在的心情煩著呢，哪有心情搭理一個陌生人。
“呵呵，葉龍，人生得意的時候需盡歡，但當人生不得意的時候，那就需要尋找自身的原因了。”男子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眼神深邃的看著葉龍。
“你是誰？”葉龍沒想到這個生面孔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口氣上來看，這人似乎很有來路，酒醒了不少。
“我？我是一個可以讓你覺醒的人，也是一個可以幫你掃平姓劉兄弟的人。”
“你到底是誰？”葉龍對這男人開始了好奇，因為他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我是一個開公司的，我的公司非常的大，在全省都有分公司，唯獨在你們這沒有，因此，我想讓你做這里的代理人。”
“代理人？我想你找錯人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黑社會。”
“誰說黑社會就不能是公司了，我說過我的公司不是黑社會了么？”
“什么？？？”
“別驚訝，事實就是這樣，如果你能做我的代理，我向你保證，5年之內，我一定會幫你在市內鏟除姓劉的兄弟。”
“你有什么資本做到？”
“打個比方，劉鐵的岳父是省廳的，所以市長不敢動他，可我的人脈關系要比劉鐵的岳父還要大。”
“我憑什么相信你？”
“憑你成為我的代理之后發生的事兒來相信我。”
“好，就算我暫時的信你，但我做代理人之后，具體需要做什么，我知道，你要是沒有利益的話，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幫我。”
“哈哈，聰明，那我也不說廢話了。成為我的代理人之后，你需要為我在市內開設多家地下賭場，地點你選，設備我出，收入五五分成。”
“賭場？那是坑人的東西，我不做。”
“葉龍，你活到現在，難道還沒有看清眼前的形式嗎？現在的社會，早已不是那個吃大鍋飯的社會了，現在是一個人吃人的社會。賭場怎么了？賭徒都是自愿的，你又沒有拿槍逼他，他自己愿意賭的，你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如果你還這樣下去，我保證，不久的將來，你現在旗下的場子一家也保不住，姓劉的兄弟或者是別人絕對會想辦法吞并你的場子的，就像當年你吞并別人一樣。”
“這...”
“你這么堅守你的原則是沒有用的，你想想看，即使你一直以來以不辦坑人事，但你的場子內現在不一樣在大量的傾銷毒品么，知道為什么嗎，就是因為你不懂得圓滑，不懂得變通，所以你才變成了現在這樣！另外，賭博相對毒品來說，還不算傷天害理，你好好想一想吧。記住我說的話，這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只有賺錢，才是真正的王道，其余的道德、倫理，都是王八蛋。”
“可是...”
“別可是了，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是我電話號碼，你要是考慮好了的話，可以打給我。再提醒你一遍，若是給我做代理，不但你的權利還在，我還會在必要的時候為你掃平一切，并且使你的收益大增。
記住，機會只有一次，希望你不要錯過了，否則我會找其他人，實話告訴你，這個城市，我一定不會放過。再見。”
看著男子離去的背影，葉龍那雙因為喝了一斤多70度原漿白酒而布滿血絲的雙眼變得愈加的血紅，男子剛才說的那句‘人吃人的社會’久久的在他的腦海中回蕩，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自然界亙古不變的法則，很顯然，這句話對于人也是通用的。
傳說，鳳凰每隔500年，就會飛到菩提樹的枝頭，燃燒自己全身的羽翼，只為普度眾生，譽為涅槃。
此時的葉龍，心中暗自發誓，他也要涅槃一次，但卻不是為了普度眾生，相反，他要放棄自己一直以來的良知，放棄那段為保衛祖國人民而戰斗在老山前線的崢嶸歲月，他要變強，要變得心狠手辣。
究竟是涅槃還是作孽，這些已經不再重要了！
葉龍將男子留下的電話號碼死死的攥在手中，眼神中充滿了堅決。
98年，在全國各地被洪水沖擊的人心惶惶的時候，在東北的一座城市中，葉龍如同那只傳說中為了解救世人的鳳凰一樣，重生了。
兩個月后，在市內的多處的隱蔽的場所里，一臺臺與國際接軌的賭具搬進了室內，葉龍成為了那個‘公司’的本市代理人之一，享受著總公司的庇護，享受著因賭場而帶來的分成，社會地位進一步提升，同時，期待著那個男子給自己的承諾：5年之內，讓姓劉的一家消失在人間。
此時葉龍對于劉家的不滿已經遠遠不止是因為他們販賣毒品的不滿了，相反，這是一種仇狠，一種只屬于強者對于來犯者的仇恨。
當小五講完葉龍的事跡以后，李毅敏感的發現了小五臉上出現了一絲異樣，出于好奇，開口問道：“小五哥，那個男子不是說在五年內要幫葉叔叔鏟除姓劉的嗎，現在已經到了五年的期限了啊，為什么劉鐵、劉剛仍舊沒什么事兒呢？”
小五再次點燃了一根煙，同時也扔給了李毅一根，開口說道：“這些年，對于葉總來講，鏟除劉剛、劉鐵，是他一直以來的夙愿，但那個男子卻遲遲不肯動手。”
“為什么啊，這不是當初說好的條件嗎？”
“問題就出在這，這也是我今晚和你說這些話的重點所在！”小五臉色有點陰沉，接著說道：“那個當初和葉總接觸的男子，他好像不打算在短時間內滅掉姓劉的一家，我猜測他這么做的原因，是怕滅了姓劉的以后，葉叔叔變成一家獨大，從而脫離了他的勢力范疇。”頓了一下，補充道：“黃主管和那個楚總經理就是總公司安排過來監督葉總的人，但葉總始終給他們安排在了金沙這種不輕不重的地方，總公司經常會給葉總施壓，想讓他倆進到賭場內。”
這下，李毅才算徹底的明白了，困擾自己這么多天的疑問終于解開了，難怪有時候感覺葉龍拿楚經理和黃主管也沒有辦法，感情他倆是總公司的特派員啊。
小五接著說道：“李毅，知道葉總為什么那么賣力的把你從看守所救出來嗎？”
“因為他和關叔叔的關系吧。”李毅不假思索的回道。
“對，這的確是一點原因，但更重要的一點，是葉總想和劉家鬧掰，想和劉家徹底的翻臉，如今已經到了那個五年的期限，如果和劉家鬧掰以后，總公司依然不能幫葉總鏟除劉家的話，恐怕....”說道這里，小五突然停了下來。
“恐怕什么？”李毅追問道。
小五狠吸了口煙，臉色有些凝重的說道：“恐怕葉總真的會脫離總公司...”
聽到這里，李毅倒吸了一口涼氣，從小五的講述中，不難看出，那個總公司的實力一定非常的渾厚，否則絕對不可能使葉龍在市內開設賭場這么長時間卻依舊風平浪靜。如果葉龍真的想脫離的話...那后果...
小五接著說道：“李毅，我們要是真想幫葉總的話，那現在能做的只能是對付黃主管和楚經理，爭取把他們擠兌走，這樣的話，無論總公司到時候是幫葉總還是和葉總鬧翻，葉總的身邊都會減少兩個監督的人，會多一分安全。甚至達到即使葉總有脫離總公司的意思，但總公司那邊卻全無消息，這樣一來，葉總準備的時間就會更長，勝算也能大一些。”
“按你所說的情況，黃主管和楚經理都總公司的人，我們要是想要擠兌走他們，可能么？”李毅突然感覺到這個問題有點艱巨。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么不可能辦到的事，據我所知，楚經理在總公司的地位很高，但黃主管卻只是一個小蝦米而已，擠兌走楚經理恐怕會費些周折，但要是想搞掉黃主管，似乎并不是什么難事。”小五一邊思索著一邊緩慢的說著。
“嗯，這點我也看出來了，黃主管好像挺懼怕楚經理。但怎么才能擠兌走他啊，得有一個理由啊！”李毅還是很迷惑。
“你今晚找我來，不是說感覺黃主管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按我的分析，他一定是想要陰你，你就借著這次機會，來個將計就計，抓到他陰你的證據。”頓了一下，小五補充道：“葉總不是在你升職的那天定了一條規矩嗎，任何員工不得相互陰損，如有違反，嚴懲不貸，如果你真能拿到黃主管陰你的證據，葉總就會有充分的理由將他遣送回總公司了。至于那個楚經理，不用你辦，把她交給我就行了。”
聽到這里，李毅這才算明白了小五今晚和自己說這么多秘密的原因所在，感情是為了讓自己幫葉龍鏟除異己啊。但畢竟葉龍有恩于自己，于是李毅也沒猶豫，重重的點了點頭，回道：“放心吧，小五哥，我一定會盡量抓住黃主管陰我的把柄的。”
“李毅，你是個聰明的人，我相信你的能力。”說完這話，小五緩緩的站起了身，隨后露出了一張‘久違’的笑臉，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