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東西躥過去了?”掌柜的年紀大了,眼神不好。
“沒事”,張頭看了看,“是只大尾巴環…咦,我還以為這塊兒都是銀狐呢,還有這火紅毛皮的…看我去抓了它剝條毛脖子。”
張頭大步朝狐貍跑去。
狐貍已經躥回了錢逸群身邊,飛快地說了一句:“他們起了疑心想藥翻你送給建奴。”說罷見后面有人追來,連忙道:“快送咱進去!”
錢逸群全神貫注之下,自己也聽了個分明,只是怕他們說外語,這才讓狐貍跑了一趟。他當然也聽到了要剝“毛脖子”的話,隨手將狐貍收進雌爐,然后再將了爐收了起來。
“兄弟,看到一只狐貍了么?”張頭追到錢逸群面前,雪地上已經沒有了狐貍的足跡。
“壓根沒見。”錢逸群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道,“咱先歇會,等會吃的好了直接給咱送來。”
張頭努力壓抑下自己的厭惡,點頭道:“好嘞。”
錢逸群知道他們要下藥,索性大咧咧地找了個帳篷往里一鉆,踩了地上的毛皮,倒頭就睡。
商隊里有人氣憤不過,要過去找事,卻被張頭壓了下來。他可是另有計劃的,怎么能小不忍而亂大謀。
錢逸群很快就拿到了烤肉,只覺得腥膻無比,找個花頭遣開送肉的人,將肉放進了金鱗簍里,只是用油光燦爛的手抹了抹嘴故意讓人看到。他不知道這藥多久發作,反正就躺在帳篷里假裝睡著,看能否騙過那些人。
過了片刻,終于有人摸了過來,正是張頭的聲音。
“他真吃了?”張頭猶自有些不放心。
“肯定啊。”之前送肉那人道,“滿嘴滿手的大油,現在睡得正香呢。”
張頭心中一喜招呼左右道:“快,拿牛筋繩給綁了,別讓他走脫!”
一旁鉆出兩個人來,手里拿著手指粗的牛筋繩。這種繩子是用牛筋編出來的,雖然不粗但卻勝在堅韌,能吃住好幾百斤的力氣。若是尋常人,哪里可能掙脫?張頭見錢逸群身上瘦削沒肉不信他有多大的力氣,但還是謹慎地用了最好的繩子。
錢逸群權當有人給他按摩,十分配合地被捆了個五花大綁,直到那兩人完工了,方才睜開眼睛,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旋即叫道:“你們!你們這是作甚!”
張頭上前朗聲笑道:“小賊,你太小看你張爺爺了!這條路你張爺爺走了不下八百回還會被你這種小賊蒙住么!快快交代你的來歷,否則別怪咱爺們把你交給女真大兵!”
“哈”,錢逸群回了一聲,“就等你這么做呢!有種你就一路綁著我去沈陽!讓我主子看看,看看你們是怎么對待旗人的!”
張頭冷笑一聲:“還嘴硬!”
他這才是真正的嘴硬。
雖然一口一個小賊叫著,卻不敢讓錢逸群死在他手里,萬…萬一錢逸群真是個旗人,那可真是大罪過了。就算不償命,破筆財卻是免不了的。
錢逸群被捆住之后,只管自己閉目養神正好借著他們的騾馬趕路,反倒輕松了許多。
這一路上又走了三天,才看到人煙。
正是張頭說的十三屯。
十三屯因為最初只有十三戶人家所以后來人口多了就叫十三屯。屯子里都是女真戰兵,屬于鑲黃旗下從屯里的好幾棟磚房便能看出,這里的人生活不錯。
錢逸群的頭盔已經被摘掉了露出的長發讓屯子里的人紛紛側目。錢逸群只從他們的目光中就能知道他們的身份,都是被迫剃發的漢人。此時他們手持農具,各個都是面黃肌瘦,顯然包衣奴的日子也不好過。女真人則上來詢問錢逸群的價錢,得知不賣后都有些失望。
錢逸群發現這里的女真人大多都是婦孺老人,看來青壯都去了大凌河。…若是東江鎮還在,從旅順出兵金州、復州,哪里能讓建奴這么安心愜意地圍著大凌河。
錢逸群心中暗道,無奈搖頭。
“我們休息一下就走,還要去營口。”張頭對屯子里的老人道,“若是有什么要發賣的毛皮,盡可以給我們。我們有糧食、鹽巴、布匹、鐵鍋。”
村民很快就拿著各家的山珍、毛皮趕來實物交易,反正彼此都用不上錢。錢逸群因為被扔在了貨物堆里,好幾次被人視作奴隸想買下來,最后還是張頭不堪其擾,將錢逸群關在車里。
錢逸群看著這原始的商業活動,只覺得有趣,被關進了馬車之中還忍不住從窗口往外瞧,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張頭氣惱不過,上前一把拉下了馬車的窗門。
錢逸群只好靠在車壁上休息,剛閉眼,就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這馬蹄聲在他耳中細細分化……竟有三十多匹馬,還真是大隊人馬啊!
錢逸群感嘆道。
不過這些馬好像已經很疲憊了,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新來的騎隊很快沖進了屯子,驚得每家每戶都趴在自己的木門上看。他們只看到了這些騎士各個衣甲鮮明,卻沒看到騎手們臉上的困頓。
“找些吃的!喂馬!”一個粗獷的女真話響起。
錢逸群雖然不知道這什么意思,不過也聽出了其中的不耐和虛弱。這是一幫潰兵么?大凌河之圍解除了?他現在雙手反綁,沒法掏出了爐讓狐貍當翻譯,只好連聽帶猜。
“墨爾根代青!”張頭的聲音突然抬高了。
錢逸群耳朵一跳,暗道:這個名字我知道呀!這不是多爾袞么!
一個稚嫩的聲音旋即跟著響了起來,兩人都說著女真語,讓錢逸群有些茫然。不過腳步聲漸漸朝馬車走來,是金兵的鑲鐵皮靴的聲音。
馬車門被拉開了,錢逸群眼前徙然一亮,現出兩個光腦袋。
那兩個女真大兵踏上馬車,一人一邊扯住了牛筋繩,將錢逸群從車上提溜下去,重重往前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