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如果說此刻錢逸群頓時什么都不管不顧,沖上去救那位倒霉的師嫂,”…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說起他與阿牛的兄弟情誼,那是真正的法脈融通,平淡如水。與這個傻子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讓錢逸群第一次知道了平靜,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真常清靜的幸福感。
——但你丫動不動就跑出來拖后腿,是老君爺爺故意派下來折騰我的么!
錢逸群隨手刺死撞到劍下的教眾,心中頗有些不爽,暗道:得好好跟師兄說說啊!這柳姑娘放在后世,絕板是坑爹坑隊友的天坑!
雖然作此念想,但要讓錢逸群當做沒看見,卻也實在做不出來。他一步步走向那小樓,這才發現小樓原來是在一座小院里,中間隔了一道矮墻。墻頭是滿滿一排的人,手持強弩,身穿甲胄,似官非兵,卻是王家的私人武裝。
這也是亂世之象,四境土匪賊寇蜂擁而起,故而大戶人家就算違法也很少能得以管制。遠的不說,若是放在神宗時候,這私用甲胄、弓弩,便是滿門操斬的謀逆之罪。
即便如此,眾人還是擔心錢逸群暴起殺人,唯恐弓弩還制不住他。王家管事人又讓人在后面布下了鐵蒺藜、角馬、落虎、陷坑,務求妖道一旦雙足落地,就會被重重陷阱困住,真是當做大軍對陣一般對待。
錢逸群站在墻下,絲毫沒有強攻的意思。他仰頭道:“嫂嫂,又被抓了?”
方清竹滿面羞紅,柚定定卻坦然道:“阿牛昨晚出去得急,我本想等他到天亮,再與方姑娘離開。”
錢逸群抿了抿嘴。他知道阿牛急匆匆地趕去荒山野嶺,純粹是為了救自己。既然如此,自己又怎能看著阿牛的妻子受人屠戮?不過,若是那老和尚開的條件太離譜,少不得自己殺盡九華山的禿賊為嫂嫂報仇!錢逸群心中暗自在心中劃了條底線。
“阿彌陀佛!”永塔和尚口宣佛號,“施主,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不是立地成佛么?唔,對,我是道士。”錢逸群訕笑道,“你綁架良家婦女,已經犯了大明律,怎地還不回頭?”
永腔知道在口頭上休想與這道人扯得清楚,自顧自道:“施主,罷手吧。”
“說清楚些,”錢逸群也收斂道,“除了罷手還有什么?”
“老衲相信施主也是守信之人。”永塔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有些臉紅。作為一個被定性為妖道的人,竟然說他守信,怎么聽都覺得詭異。
“快說。”錢逸群不屑道。他固然不喜歡背信棄義,但首先得考慮清楚信守諾言的成本。
“只要道長允諾接了這兩位女施主之后,當即離開王家別院,自然什么事都沒有了。”永腔第一次與邪魔外道談判,經驗匱乏,也沒有拉拉扯扯,直接報出了雙方的條件。
他見錢逸群沒有立刻答應,又道:“王家還愿意奉上紋銀五百兩做道長的川姿。”
錢逸群不語。
——這老和尚肯先放人么?
錢逸群心中暗道。
這兩個人質可以說是王家最后的救命稻草。若是錢逸群接了人質卻又毀約,和尚們大可以徹底拋下臉面離開此地。王家人卻沒了最后的希望,說不定錢逸群一時興起,放一把火出來,將這兒燒成白地。
“道長怎么打算?”永塔心頭騰起一股不耐,暗道:我都已經將你從施主抬到了道長,同為出家人,好歹給些顏面呢!
“銀子就算了,我一個道人,要什么川資?何況還是漢奸的銀子,道人我嫌臟!”錢逸群頗有風骨,朗聲道,“你放了人,我之前所說殺盡此地所有人的話便罷了。”
永塔和尚心中一塊巨石落地,對左右佛門弟子道:“放了這兩人。”
有和尚在方清竹和柳定定身后,出刀割斷了繩索,推開一旁,比了個請下樓的手勢。樓下院子里的伏兵,當即挪開障礙,清出一條扭扭曲曲,僅供一人通行小路。
錢逸群見兩人從月門中走了出來,柳定定一副習以為常的神情,泰然自若。方清竹輕移蓮步,頗為羞澀。
“嫂子,這老是被抓不是個事啊,你要不找你爹學點本事?”錢逸群上前虛虛行禮。
柳定定也沒想過要還禮,大咧咧道:“我爹就是不肯教我,著實惱人。我見師弟的手段也有些,不如傳我兩個吧。”
一什么叫“也有些”?。”…
錢逸群心中不喜,道:“我這手段,先從挨罵入手。經得住我罵上個幾年,方能修學。”
柳定定搖了搖頭:“我最受不得閑氣,還是罷了。我家阿牛呢?”
“還沒回來。”錢逸群簡單道,“嫂嫂先跟在我身后吧,我還有點事要做。”
“師弟還有什么事?”柳定定心道:你不會是要食言而肥吧?每個鋤奸到了一半,因為救你熱怕只能半涂而安廢了。”錢逸群無奈道,“現在咱們去找個大戶打場秋風,也方便趕路。”
“哪家大戶?”柳定定好奇道。
這里除了王家,還有誰稱得上是大戶的!?
王家管事本以為送走了瘟神,猶自慶幸。誰知這道人很不講究,送他川資他不要說是嫌臟,偏偏要自甘強梁自己來取!難道一樣的銀子,就因為入手不同,成色就不一樣了么?
眼看這道人沒頭蒼蠅一般亂撞,仍舊是見人就殺。王家管事心如刀割,又找到了永踏和尚。
永塔和尚雙目一垂,閉口不言。
“大師,現在怎么辦啊!那妖道顯然走出爾反爾啊!”王家管事痛心疾首道。
永俗沉默良久,方才道:“這樣,你將此地錢財都堆在外面,看他取不取。”
這樣一個魔頭,殺又殺不過,除了順著他的意還能如何?
王家管事心中暗罵:你這禿驢白受我家主人香火!這點本事都沒有!我王家何曾受過如此屈辱!若非我身負守宅之責,就是死也不會做這等丟人現眼的事!
他雖然這么想,不過手下動作缺快。庫房里的存糧存銀,紛紛抬了出來,放在院中。更有忠仆一心為主,勇敢地承擔了為錢逸群帶路的工作。
錢逸群到了庫房,見一院子的銀糧,大手一揮便統統裝入金鱗簍里。看得那些“圍觀”的和尚們眼皮直跳,自從出道以來,還不曾見過如此有容乃大的寶貝!想來這金鱗簍便是天下獨家一件的至寶了!
錢逸群收了外面的,又進庫房掃蕩一番,真個是“粒粒皆辛苦半點不浪費……”
“王家真是小氣,弄些陳年爛谷來應付我!”錢逸群見庫房里還有好幾間房子堆放著藥材,也一并收了。
這里是王家人來度假的地方,并非專門的商業庫房,里面的藥材也都是王家人自己食用,皆是成色極佳的上品。
又有他們與遼東往來所購買的兩尺長野山參,數斗大東珠,都是有錢難買的寶貝,此刻紛紛進了金鯨簍,改名換姓成了錢家人。
“師弟真是發財了!”柳定定一路跟著,驚嘆王家豪富,更驚嘆師弟這威名顯赫。
“我一個道人,發什么財呀。”錢逸群無所謂道,“天之道,損有余補不足,道人我這是替天行道。”
“雖然聽你說得一愣愣的,但總覺得哪里不對。”柳定定說道,“這珠子這么大,給我一顆玩玩吧。”
“這是貧道拿去賑濟災民的善款,不能妄動。”錢逸群臉色一板,甩袖而出,根本不擔心柳定定不跟上來。
他其實更希望柳定定能夠不跟上來。
柳定定討要不成,撅嘴而出,不過很快便忘了這等不悅。
因為阿牛與白楓白沙終于回來了。
錢逸群上前打了個招呼,發現少了幾個人。
兩個掛名弟子顧媚娘與楊愛,還有錢衛和符玉澤并沒有與他們一同回來。
“你傷了楊姑娘的心,媚娘與符少追去了,該不會有什么大事。”白沙道。
錢逸群語噎。
楊愛雖然漂亮可愛,曲子也唱得甚合自己胃口,但要說愛慕還差那么一些。當年自己受荷爾蒙的沖動,也的確有攬之入懷的欲念,但是如今多年過去,楊愛在他眼中就顯得有些太年輕幼稚了。
唔,這個多年是錢逸群獨自走過,而楊愛很悲催地仍停留在“不久前”。
時間果然是拉開兩人距離的毒藥。
“對了!”錢逸群高叫一聲。
“怎么?”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住了目光。
“如今天下不太平,有晉商八家,私通敵國,吃里扒外,賣國求榮,道人我一定要找到證據將他們的丑惡行徑報與朝堂。”錢逸群大義凜然道。
一原來只是岔開話題的小手段,真是讓人失望…
眾人心中暗道。
當然,眾人之中是不包括阿牛和方清竹的!
阿牛是反力遲鈍,對這國家大義完全沒有概念!
方清竹嘛,只要是個人,說什么她都信。哪怕跟她說太陽是方的,她都會真的去看一眼。
“你不等他們了?”白楓問道。
“這個嘛,事不宜遲,我還得早日趕去遼東,救北國生民于建奴鐵蹄之下,讓他們自己追過來吧。”錢逸群心中掛念著冰玉鑒的事,哪里肯過多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