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并不知道從林與午孫廟的區別,還有些無知之輩認為叢林要比子孫廟高級些。其實根本來說,子孫廟是一宗一脈代代相傳的私產,而叢林卻是天下所有出家道士共有的家園。
因為是共有的,人人都有義務保護它,所以就沒什么人保護它了。
陳監院最害怕的事,無疑就是有人在觀里搗亂。不同于和尚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搞武僧團、法僧會,道士的修行一直受到官府的嚴格監控。若不是士人對得道高真有著天然向往,恐怕道教早就要關門大吉了,更別說像小說中全真教那樣搞出清一色的劍士道堊人。
原因很直接:從黃巾至今,道門一直都是反賊們最為青睞的大旗。
就連白蓮教明明脫胎佛教白蓮宗,卻偏偏也要跟道門扯上關系,大肆施贈符水治病,念咒驅邪…就差把太極八卦畫在旗幟上了。
所以此時此刻,瓊花觀里竟然沒有一個道堊人能夠出來挽狂瀾于既倒。
“去找厚道堊人呀。”陳監院急道。
“好像就是厚爺跟人起了爭執。”那傳話的道堊人不敢擠進去看個分明,只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
陳監院心上一塊大石頭頓時落在了肚子里,道:“那就無妨了,讓他鬧去吧。咱們把二門先關一關,別讓他們鬧到觀里來。還有,去跟曾捕頭打個招呼,別惹出大亂子來了反倒怨我們。”
侍者——記在心上,忙不迭地往外跑去。
陳監院在屋里踱步良久,終于安定下來,暗道:反正這祖師道場還能讓他們一幫江湖浪堊蕩子拆了?且將有事當無事嘛!
他心頭一通達,竟自己泡了壺茶,悠然享用起來,徹底將玉鉤井那邊的事拋出腦后。
玉鉤井旁,劍拔弩張。
那魚道堊人不耐煩眾人盤問,拔劍出鞘。
如此一來便真的犯了眾怒,一時間人人都刀劍出鞘,兵器在手,只差最后一聲呼喝就能將打起來。
“你果然是假的,因為我知道厚道堊人用的劍不是你手里這柄。”有人從這兵器上,否定了那魚道堊人的真堊實性 “你以為我是你們這些草莽么!”魚道堊人恨聲道,“道堊人我既然是御劍宗師,自然有的是劍!殺雞屠狗,便用這柄,你敢不服?”
眾人被魚簍道堊人的名頭與這氣勢所壓,頓時一嘴。
“敢。”
這一聲“敢,”真是字正腔圓,將此字的內涵演繹得淋漓盡致。眾游俠行走江湖不是一天兩天,還從未聽到過如此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的“敢,字。
“有種站出來試試!”魚道堊人怒喝一聲,望向聲音來源。
眾人矚目之下,又走出一個道堊人。那道堊人身穿深藍道袍,頭上帶著一頂混元巾,腳下黑布圓口皂鞋,一條腰帶上也系著個油光錚亮的黃藤魚簍。
“試試就試試。”錢逸群淡淡道。
魚道堊人一愣,很快便鎮定下來,瞇起眼睛,露堊出一付狠樣,說道:“好膽!今日我便好好教訓教訓你,免得以后還有人敢冒充道爺我!”
“雷來!”
錢逸群早就準備出手教訓這冒牌貨,只是沒想到他見了正主竟然還敢說出如此大話。什么都不用說了,直接開戰!
魚道堊人眼見錢逸群身上金光大作,其中仿佛有卦爻流轉,強按捺下心中驚詫,暗道:看來消息果然屬實,這道堊人堊心狠手辣,上手便用了自己的殺招。
錢逸群如今召喚掌心雷的速度不如以前那么快,但也足夠讓人驚呼起來。他見魚道堊人對敵之時猶在走神,無疑是對自己的赤裸蔑視,更加不會手下留情。
魚道堊人也沒有躲避的想法,他深知這雷一旦召出來,除非快得突破天際,否則是跑不過它的。既然躲不過,便只有硬抗。作為一個對厚道堊人研究深刻的冒牌貨,早就做好了硬抗的準備。
一道紅光在他身上閃過,將雷光徹底吞沒。
錢逸群依稀聽到“啪嗒”一聲,好像是什么脆硬的東西碎裂,旋即想到了玉符。
一般符咒寫在黃紙上,只有真正的高級符咒才會以玉石為載體。嗯想玉石成本之高,竟然用來當一次性消耗品,也就可以知道那符有多么讓人重視了。
“你倒是學得像,若我也用這掌心雷,便顯不出我的本事!”魚道堊人叫囂道,“爾等可知道,道堊人我的符術也是天下一絕呢!”
錢逸群心道:原來這家伙的拿手本事是符術,且看看再說。
心中動念,手中節隱自然而發。
錢逸群在翠巒圣境中修堊煉了一個多月,等的就是此刻。他已經見識過了八門混天陣最高階段的威力,哪怕天雷都打不進去。只是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一步,別說天雷,起碼得能抗住別人的符術才算有實戰意義。
節隱劍浮在空中,無聲地幻化出七十二柄一模一樣的長匕。
魚道堊人見了心中一寒,十分不安:這卻是消息里沒提到過的,原來這道堊人一直沒用過全力?那為何對我用出來呢?我可不是番僧那樣的人物啊!
他這邊一膽怯,手下自然就慢了。錢逸群本是想在實戰中磨礪自己的技能和戰斗模式,見他出手慢了一拍,心中已經很不滿意,五指虛張,駕馭重劍影循著八卦位數落在地上,牽引靈蘊,以自身為陣眼的八門混天陣便宣告完成。
陣法越大越難控制引導,而且遮住了不相干的人也沒有意義,所以錢逸群只是罩住自己身邊兩步,若是符力過大不能抵御,還能用金剛珠扛一下。
魚道堊人見這節隱劍原來不是沖著自己來的,頓時放下心,手中符紙自燃,朝錢逸群飛去。
錢逸群心中贊道:這一堊手御符倒有些看頭,不是江湖上那些騙子玩堊弄的把戲。
符紙飛過五步距離,沖到錢逸群面前。頓時一陣電流涌動之聲,符紙上的咒力傾斜而出,盡數落在八門混天陣上。
錢逸群像是被人重重推了一把,還好腳下生根,沒有被推動。他運起靈蘊,在八門之中游走,很快便依照訣竅抓到了咒力的尾巴,一路引入地堊下。至于反彈云云,就算這道堊人再天才,也沒天才到那等地步。
魚道堊人出手便用了最強的符,心中暗驚:這雷蛇符有小天雷之稱,竟然被這道堊人輕而易舉擋下來了!
錢逸群返觀內照,也是略驚:這符好厲害,為了將它引走,竟然耗費了我的大半的靈蘊!
陣法往往有復合屬性,八門混天陣便有訣的影子在。布陣時需要用訣,引陣的時候仍舊要用訣。這對于自身靈蘊的要求便十分高,所以當世陣術名家也很少有人布這個陣法。
然而這個陣寓攻于守,遇強則強的優勢,也是別的陣所不具備的。
高仁選了這個陣傳給錢逸群,正是知道錢逸群性子和他相類,絕不是乖乖蜷曲在烏龜殼里挨打的人。
錢逸群對陣至今,多少也有了些實戰經驗。并不覺得這冒牌貨的戰斗力有多強,因為符師的強大與否并不在于人,而在于手中的符。哪怕是天下第一符師,一旦符被破了,照樣得死。
“哈哈哈,好極好極!”魚道堊人突然仰天堊大笑,“人常說,威名之下其實難副,要我說,厚道堊人果然是青年俊杰,深不可測!”
“你承認你是假的了?”錢逸群沒有撤陣,淡淡問道。
“哈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小弟只是對道長心存仰慕,并非有意借著道長的名頭招搖撞騙呀。”魚道堊人為了證明自己所言確鑿屬實,伸手沖懷中取出一個信封。
眾人知道他是個符師,見他手里拿著紙制品就有些發毛。
,‘這是天師府張真人讓小弟帶來的手書一封’請道長過目。”
錢逸群將信將疑接過書信,在諸多好奇的目光之下將書信收入袖中,引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失望哀嘆。誰都想知道張天師給錢逸群寫了什么,但也知道這個秘密恐怕今生都無從得知了。
錢逸群對那道堊人道:“你隨我來。”他看了一眼那位裹著棉衣的大漢,果然也有些面善,便道:“你要入觀?我帶你進去。”
那大漢連忙顫顫巍巍站了起來,道:“多謝道長。”心中卻是暗自嘀咕:原來江湖上的易容術竟然是真的,這道長和當日“淮揚客”時候面容沒有一絲相像的地方,倒是身上這般和氣別無二致!真人果然無相。
錢逸群早忘了那件小事,領著二人往觀里走去。他所到之處,就如雪遇熱水,人群自然分開。冒充他的那個道士見了,心中暗道:我還以為對他了解周詳,不會有什么批漏,沒想到他本人竟然還有這等氣相。
“道長,這人你就這么帶走了,不厚道啊!”人群中有人粗聲粗氣說道。
錢逸群駐足道:“是他自己要入觀,小道護送一程罷了。若是在場哪位仁兄要入觀求得庇護,只要小道在,自然也絕無坐視不理的道理。”
那漢子緊跟錢逸群,連聲道:“你們休得攔我,否則我寧死也不說什么!若是大家放我進去,待明日我便將這事細舟告知道長,請道長公布于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