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嘴角,渾身的肌肉都在抽搐。
當咒言在臨近結束的時候,震卦的掙扎到了最高點,錢逸群不得不分出更多的靈蘊來制服它。在如絲如縷的抽吸中,錢逸群體內的靈蘊就這么不知不覺被抽了個一干二凈。
眼下就是靈蘊耗盡之后對身體的副作用,如同被人封在泥里,舉手投足都遭遇巨大的阻力。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停的抽搐,酸痛感無法抑制。
如果不是緊咬牙關,錢逸群說不定會就此倒下呻吟不已。他現在總算知道了高仁當時的感覺,以及高仁果然高超過人的意志力——起碼他現在無法像沒事人一樣嬉笑怒罵。
瘌痢頭看著不遠處騰起的水霧,陷入了深深的驚恐之中。
錢逸群淡然地看著他,心中卻罵翻了他十八代祖宗!
這又有什么辦法呢?飛出的雷光咒雖然威力巨大,準頭卻偏到姥姥家了。近在咫尺的船沒打中,偏偏誤中副車,打在了較遠的那艘船上。
手持巨斧的水盜頭子吐了口唾沫,雙眼不甘地看著一步之遙的錢逸群,內中卻掩藏不住自己的恐懼。
只是一揮手,一條船上十余條性命就沒了!
那可是一條條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啊!就這么被碾成了齏粉。
“公子…”楊愛也看得驚呆了,不由停下了槳。
“什么都不用說,繼續劃船。”錢逸群強忍著身體的虛弱感,對楊愛道,眼前不斷閃過金花。
楊愛吸了口氣,急劃船槳,眼睛卻落在那灘波動不止的水面里拔不出來。
錢逸群見水盜沒有敢繼續追上來,不由松了口氣,心中暗道:這咒也太霸道了,小號的就已經如此威力,那么大號的豈不是成炮彈了?是了,苦塵和尚那個大威天龍咒也是威力無窮,難怪書中仙說言靈一道以咒為上!等我回去無論如何也要將《咒言行》從狐貍口中挖出來。
楊愛一路將船劃進了蘆葦叢中,總算放下心來,出聲謝道:“若不是公子,恐怕我就沒命了。”
“小姐客氣了,”錢逸群沒有轉身,只是道,“你身上可有回復靈蘊的丹藥?”說完才發現這話竟然和那晚高仁說的一般無二,不由暗道世事輪回,報在自己身上竟然如此之快。
楊愛這才知道錢逸群也落下了內傷,懊惱自己身上沒有丹藥,只能奮力劃船,想盡快趕回外莊。
還好正是白天,莊外有佃農勞作,見是楊小姐的船回來了,又聽小姐出聲呼救,連忙趕來幫手。這些人都是成天太湖水里討飯吃的,船劃得又快又穩,不一時便將錢逸群送到了莊子里。
徐佛對錢逸群倒是大方,一聽事情經過便掏出了歸家院珍藏的九花玉露丸,親手喂給錢逸群。
錢逸群只覺得那雙玉手碰觸嘴唇的感覺溫熱輕柔,體香混著花香直往鼻腔里鉆,整個人都不由酸軟酥麻。他想起在苦塵幻境之中,也是莫名其妙出現了徐佛的幻象,自己還放膽輕薄了一番,不由略感羞愧,閉上了眼睛。
徐佛不知道錢逸群所想,只是聽楊愛在一邊講述前因后果,心中疑惑:水盜尖牙鯉縱橫太湖,一般都在胥口那邊活動。盛澤水道雖然稠密,但多是小河道,沒有大買賣,他們等閑不來。為何這次竟然出動了這么多人手,跑來這里?
周正卿文蘊和聽說錢逸群受傷,也是來得飛快,正好聽了徐媽媽心中疑惑,幫著參詳。又一時,馮老先生和高仁也來了,便一起加入了分析之中。
錢逸群閉著眼睛,聽著屋里一言一語,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等九花玉露丸發揮效用,靈蘊之海漸漸恢復,周身百骸又得靈蘊滋養,他方才坐起身,出言問道:“你們可知道李巖的去向?”
周正卿雙掌一撫,激動道:“確實,多半是李巖與那尖牙鯉勾結,要來硬的!”
徐佛道:“沒想到那些白蓮妖人,竟然跟水盜勾結在了一起,如今之計,也只有仰仗高前輩了。”
高仁搖了搖手,道:“我可不跟他們玩,無聊,無聊透了!”
徐佛心中暗道:現在是人家打上門來,哪里是跟你玩?可恨自己只會嫵媚撒嬌的本領,在這心智詭異的高人面前全然用不上。
“老夫倒覺得未必是然,”馮老先生一手撫須,眉頭微蹙,道,“水盜若是打算正面攻打莊子,肯定逃不過巡檢司的兵馬圍剿。若是想要偷襲咱們,時候又有些太早了。再者說,有高先生在,李巖也不會用這些烏合之眾來找我們麻煩。”
錢逸群定下心想了想天下修士的數量,算起來千人中未必有一個。闖王為了求到徐佛,一次動用了李巖、紅娘子三人,已經是極大的手筆了。而且劉宗敏雖然不知道是否修持秘法,不過那身蠻力外加身高,也不能以常人視之。
“水盜之中也有修士。”錢逸群爆料道。
眾人一時語默。
過了良久,徐佛輕聲問道:“怎會有這種人?他的師承也答應么?”
秘法修行比當下的知識壟斷還厲害,有道是“任君聰明賽顏閔,不遇明師莫強猜”,說的就是哪怕堪比顏回、閔子騫這兩位賢人,沒遇到明師開悟、引導,修行之事也無法前行寸步。
天下有哪個師父會眼看著自己的弟子跑去當水盜?即便白蓮教也是有遠大志向的,他們求的是“白蓮一現盛世舉”,可不是太湖波里一水寇。
錢逸群疑心是《百媚圖》的事,可惜狐貍不在身邊,自己也沒法印證,只是悶在肚里。正好高仁打岔道:“李巖在你這里鬧了一場,你就沒派個人盯著些?”
徐佛心中無奈,暗暗腹誹:高人真是不同世情。我這里是青樓楚館,又不是什么名門大宗,哪有那么多閑人去盯梢?
“說不定李巖一伙人就在那大船上,蛇鼠一窩,魔教和水盜本就沒什么區別。”文蘊和一拍扇子,說得頗為自信。
天下事看似獨立成點,但連起來總是一條條線路。文蘊和本是不耐煩說這水盜的事,急著晚上開宴,誰知竟然讓他說著了。
李巖從歸家院逃也似的敗走之后,正是去了太湖中的小島,找尖牙鯉李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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