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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 玉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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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松揚言不服,袁應泰怒斥道:“禍害百姓者,作奸犯科者,一應按大明律嚴懲不貸。但是你抓的這些人,多數并沒有犯法,你卻欲不問青紅皂白屠殺之,與縱兵禍亂何異?”袁應泰見重兵集于南城,恐發生動亂,想將杜松和部下隔離開來,又下令道:“帶杜松到譙樓問話。”

  這時杜松靡下的部將意識到杜松是當眾違抗軍令,這是實實在在的理虧,沒有什么話說,袁應泰要斬首也沒有辦法,便勸阻杜松道:“將軍慎之。”杜松沉吟片刻,他并不想挑起兵變內亂,于公對整個明軍不利,于私他的妻兒老小還在關內,他也不想變成漢奸亂賊,當下便拍著胸膛道:“老子怕什么?大丈夫就是掉腦袋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說罷杜松安排了諸將各自約束部眾,交代不準擅自行動,這才趕去譙樓。張問也一同前去,在路上對杜松道:“杜將軍請放心,軍門不會擅殺大將,最多也就是上書彈劾將軍。將軍有大義之心,顧及大局,光憑這一點,我就會在奏折里為將軍說話。”

  杜松聽罷張問的話,很有道理,杜松一個三品武官,就算是違抗軍令,袁應泰也不會傻著自己動手殺人,給自己豎敵,如果心有不滿,最大的可能就是上書彈劾之,讓朝廷來殺。而張問是新天子的寵臣,大伙都知道,如果站在杜松這邊,對杜松是大大的幫助。杜松想罷便對張問說了許多好話。

  二人到了譙樓,剛進樓里,坐在上面的袁應泰就大喝一聲:“杜松,給本官跪下。”杜松站著沒動,一副頑抗到底的模樣。

  袁應泰見狀罵道:“犟驢,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不知道軍法。你違抗軍令,其罪難恕,來人,將杜松拖出去責打六十軍棍!”

  幾個軍士撲將上來,杜松正欲開口謾罵,這時張問卻道:“杜將軍,還不快謝軍門不殺之恩?”杜松這才回過味來,袁應泰只打軍棍,并沒有說要上書告狀或者干脆將其押送回京,已經是非常寬厚了。

  不得不說,袁應泰的對人是很厚道的,杜松一尋思,心下有些感動,當下就跪倒在地,說道:“謝軍門不殺之恩。”

  袁應泰點點頭,臉色一變,依然厲聲道:“還不快拉下去打!”軍士來著杜松,被杜松一把甩開,“老子自己會走。”

  不一會,就聽見外面響起了噼噼啪啪的聲音,卻沒聽見杜松的喊叫,他肯定是咬著牙硬挺。打完之后,人眾將杜松抬進譙樓,只見他滿頭大汗,趴在門板上,光著背和屁股,已經皮肉翻飛。軍士們打他的時候把衣服褲子撩開了的,以免布片陷進肉里造成傷口化膿。

  袁應泰見狀又叫隨軍郎中為杜松上藥,一變緩下口氣道:“本官受皇上重托主持遼東,還得倚仗各位同心協力辦好邊事,可你公然違抗軍令,本官不予懲罰無以服眾。大敵當前,咱們應該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平復建州。本官哪里對不起你們?你這個姓杜的,何必和本官過不去?”

  杜松這才哎喲了一聲,覺得袁應泰對人還算比較實心,雖然被打了,他倒是沒想著記仇,呻吟著說道:“軍門,末將可不是想和您過意不去,可蒙古人和百姓雜居,實乃隱患,末將不過是為了沈陽安危作想,并無私心。”

  張問見罷事情發展到這個地位,心下松了一口氣,袁應泰在某些方面還是有長處的,至少可以團結人心。杜松這廝在治軍方面有些見識,可還是有明顯的缺點,首先不聽調度就是矯兵悍將,實在讓主將頭疼。

  袁應泰道:“咱們已招募了不少蒙古人為攻擊三岔兒的先鋒,要是在城中大量屠殺蒙古人,招募的人如何用命?而且現在建州也在拉攏蒙古,咱們犯不著把人往敵人那邊推吧?”

  杜松嘆了一口氣,“恕末將直言,軍門那仁義之道在遼東是行不通的。咱們就算是屠殺了蒙古人,只要強盛,蒙古人照樣會臣服;如果咱們在遼東吃了敗仗,您就是年年送糧食,他們照樣會倒向建州。一切都得用實力說話,仁義沒有任何作用。”

  袁應泰有些怒氣道:“殺伐只是手段,治亂安民才是根本,你與本官想法不同,只管聽從命令便是。這次本官不是看在你的功勞苦勞上,只要上一本折子,你這兵也甭帶了,到詔獄呆著去。咱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再有這樣的事發生,誤了軍機,本官絕不寬容。”

  袁應泰將事情平復下來,叫杜松釋放了捉拿的蒙古人,又找人安葬了被炮轟死的人,調撥錢糧安撫其家屬,并下榜安民。同時命令蒙古前鋒并部分明軍向三岔兒堡開進,攻打建虜。

  此時已經到冬月,天氣寒冷,張問依然堅持早起,到各地巡察了解兵事。時蒙古兵從沈陽出發,張問又到東門觀看,并記錄下人馬數目,裝備,士氣等情況。

  張問忙乎這些事情的時候,常常遇到秦玉蓮,有時是湊巧,有時肯定是她專門來看張問。張問自然對她那點心思很明白,想勸她幾句,但又怕被她那張刻薄的嘴挖苦,也就暫時打消了念頭。

  漸漸地見的次數多了,就混成了熟人,張問對她的反感和惱怒已經淡忘,有時還問她一些關于軍事上的問題,秦玉蓮很樂意解答,每次都詳細闡述,盡量與張問多說話。

  這會兒張問正在東門外觀察蒙古兵,秦玉蓮又騎馬走了過來,招呼道:“張大人在看什么呢?”張問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在估算蒙古前鋒戰力…秦將軍,你看看,覺得這蒙古前鋒比我大明官兵戰力如何?”

  秦玉蓮見張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下有些惱怒,她今天早上剛換的新衣服,雖然穿在盔甲里面,但是領子那些地方還是能看見的。秦玉蓮生氣地擋在張問面前,張問這才看到了她的表情。張問頓時感覺到嬌嗔,心下好笑,仔細一看,覺得這女將看久了還是挺耐看的,雖說皮膚沒有張盈寒煙等人嬌嫩,不過小麥色的緊湊肌膚看起來很健康,很有活力,從頭盔里落出來的幾縷青絲泛著太陽的流光。

  張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笑道:“我說今天秦將軍怎么不一樣,原來是穿了新衣服。”

  秦玉蓮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想起先前張問的問題,這才說道:“這些蒙古饑民,不過為了一口吃食打仗,能有多大戰力?要和咱們白桿軍比,三個都比不上一個。”秦玉蓮知道張問是個工作狂,只要和他說軍事上的事,他就會說很多話。

  不料張問今天沒有繼續談論軍事,卻看著秦玉蓮道:“我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我是認真想說清楚,可不是開玩笑,你聽了別口是心非地說些沒意思的挖苦話。”

  秦玉蓮有些怒氣道:“我何時口是心非了?”

  張問頭大,擺擺手道:“好,好,咱們不糾纏這種小問題。我就是納悶,這么多官員將領,秦將軍不和他們攀關系,成天介找著我干甚?秦將軍既然是行伍中人,為人肯定喜歡爽快,免得相處起來別扭得慌,咱們就直話直說,你是不是有其他意思?”

  秦玉蓮聽罷臉色頓時緋紅,與東面初升的朝陽顏色有得一拼,眼神慌亂,不知如何作答。

  張問見狀說道:“雖說咱們認識那會有些小矛盾,可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我知道秦將軍心眼挺好,卻是個可以相交的人,所以不愿意看著你白費心思、浪費時間…”

  秦玉蓮不等張問說完,滿臉怒火道:“自作多情!我何時看上你了?我對你這樣的小白臉可沒興趣。”說罷跳上馬背就走。張問也懶得管她,正好說明白了省去一樁麻煩事,免得和這女將有啥關系,引人注意。

  這時城門那邊一隊官兵看到秦玉蓮和張問在一起,頓時起哄起來。本來軍中女人就少,秦玉蓮模樣耐看,而且是年輕女子,自然會被軍士們關注,對她和張問之間的那點事,大伙茶余飯后都要笑談一番。這時又看到秦玉蓮和張問在一塊,那些人干脆唱起四川民歌來:高高山上一樹槐,手把欄干望郎來。娘問女兒呀,你望啥子?我望槐花,幾時開…以前劉鋌唱的那山歌,在川軍中好像很流行。

  秦玉蓮騎馬沖過去,*馬鞭就打,罵道:“沒大沒小的東西,誰叫你們唱這樣的詞…”

  張問做完自己的事,便上了馬車,進城去了,也懶得去管那秦玉蓮。卻不料沒過幾天秦良玉就找上門來了,張問考慮到要和將領們處好關系,忙迎到門口,以禮相待。這時候張問已經明白了秦良玉和秦玉蓮的關系,石柱宣撫使秦良玉是那小女將的姑媽。

  張問將秦良玉迎到客廳,找幕僚黃仁直、沈敬相陪,喚人上茶,分賓主入座。張問客套寒暄了幾句,秦良玉笑道:“算起來末將與張大人也是舊識。”

  “是啊,當初在浙江的時候,咱們就見過了,多蒙秦將軍與劉將軍出手相助,才順利平定了那幫鹽匪。”

  秦良玉四十來歲,其先夫馬千乘也是將領,兩人婚后夫唱婦隨很是恩愛。可惜后來馬千乘因得罪稅使被下獄而死,秦良玉成了寡婦,但是并沒有因此謀反,而是繼承了丈夫的職務,繼續為明朝效力。

  秦良玉聽了張問說的話,擺擺手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她看了一眼陪客的幕僚,說道:“末將今日叨擾,不為公務,是為一點私事,可否與大人單獨談談?”

  張問這才叫黃仁直等人下去,心里尋思著,我和你能有什么私事,恐怕是秦玉蓮的事。老子雖然好色,幸好沒碰她,不然這會還脫不了干系。

  果然,等黃仁直和沈敬告辭之后,秦良玉就說道:“是關于末將的侄女玉蓮的事。”

  張問點點頭,坦然應對,以待下文,他也沒什么可慌的,一個指頭都沒碰,關老子何事?秦良玉見張問的神色,以為他是坦蕩君子,心中生出一絲好感,說道:“張大人請勿見怪,我們那西南偏遠之地,對禮教不甚嚴格,風俗使然,男歡女愛并非禁忌。也有豐收之后,集會讓青年男女談情說愛的風俗。”

  “這個我倒是理解。男女之歡本是人倫自然,詩經中多有記錄…”張問亂扯一通廢話,心道你侄女怎么樣關老子鳥事,回家管教她去,找我干甚,如果要把每個看上我的女人都娶回去,那我每天也不用做其他事,一心侍候女人好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秦良玉十分尷尬,最后終于吸了一口氣道,“我看咱們還是直說吧,玉蓮已經有三天沒有進食滴米了,末將從將官們口中知道一些情況,好像與大人有關…”

  張問愕然道:“秦將軍請明鑒,我連一個指頭都沒碰她。秦姑娘身體要緊,還是抓緊時間開導開導比較好,年輕人容易干傻事。”

  秦良玉看了一眼張問,心道你不是年輕人么,口上卻說道:“我和她說什么話都不管用,今日前來,就是想求張大人幫忙開導開導,就怕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愧對她爹娘在天之靈。”

  “我…我能如何開導?但是既然我也有責任,自然應該實心用事。只是有一點,我已有妻妾,有所為有所不為。這道理還是要秦將軍去說比較好,秦姑娘就算愿意做妾,哪里趕得上找個如意郎君夫妻恩愛的好?這樣的終身大事,秦將軍作為她的長輩,應該讓她慎重處置。況且本官一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請勸說秦姑娘不要被臭皮囊迷惑了。”

  張問確實是不愿意娶秦玉蓮這么一個武將為妾,家里的張盈已經夠他受的了,再弄個強悍的回去,不打起來鬧得雞犬不寧才怪。

  秦良玉道:“可玉蓮心里只有大人,我能有什么法子?”

  張問:“…”

  秦良玉又道:“玉蓮說并非在意大人的面貌,而是喜歡大人做事認真、一絲不茍,沒有因為是進士出身就自命清高,反而虛心下問。她知道地位有別,但是做妾總是配得上的,大人何不再考慮一下?”

  張問臉色難看,放低聲音道:“不瞞秦將軍,我要是到處沾花惹草,夫人可不是好說話的。我瞧著還是算了吧。”

  秦良玉好話說盡,卻見張問死活不領情,心里也有些羞惱,心道咱們的人自己送上門做妾,你裝什么大,多個女人有甚關系,這時有些怒氣道:“那末將就不打攪了,告辭。”

  秦良玉走后,沈敬和黃仁直走到客廳,呵呵直笑,黃仁直摸著胡須道:“秦將軍自然有此好意,大人何必拒絕呢?”

  張問道:“又不是我去招惹她秦玉蓮的,憑什么要把麻煩往自個身上攬?她要是進門,就那副脾氣和能耐,可不得天天和夫人切磋武藝?”幾個人開了一陣玩笑,也就作罷。什么絕食上吊之類的玩意張問根本不管,這招式也太老了,女人三招,一哭二鬧三上吊,張問可不會上當。不過因此和秦良玉產生了間隙,張問倒是覺得有些遺憾,不過也沒關系,不過一個武將而已。

  過了幾日,張問又碰到了一次秦玉蓮,見她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人要是這么容易就去死,早死早超生好了。

  張問碰到秦玉蓮的那天,還遇見了一件大事。巡撫行轅收到捷報,蒙古前鋒擊敗了三岔兒堡的建虜,控制了城堡,建虜敗退到撫順。袁應泰當即就把捷報傳視各官員將領,以此證明他招募蒙古人做前鋒的正確性。首戰告捷,一時沈陽的士氣大振,袁應泰當即就開始部署第二步作戰計劃:奪取撫順城,控制撫順關一線的邊墻,解除沈陽的威脅。

  袁應泰計劃調馬林一部從鐵嶺南下,扼守在三岔兒堡一線,并威脅建奴右翼,同時從沈陽調集精銳東向撫順,與建奴主力決戰,期間又讓劉鋌部尋機襲擾建奴后方,特別是破壞其后勤。

  眾將紛紛請戰,為攻擊撫順之前鋒。袁應泰考慮到此戰關系重大,遂拋棄私人前嫌,著調杜松為前軍主力,率精銳六萬出沈陽攻擊撫順。頓時沈陽城氣氛緊張、大戰在即,忙碌地做著各種戰前準備,糧草、軍火、馬匹、車輛、后勤民夫等等。袁應泰在戰爭準備的時候,又展現出了他的特長,各種雜事都處理得十分妥當,各種消耗都計算得非常精確,將后勤安排的井井有條。

  張問見罷沈陽的狀況,頓時對袁應泰又佩服了幾分,雖說這人殺氣不足,但是也不是一無是處,安排后勤是相當在行的。袁應泰心胸也很寬,并沒有計較杜松給他難看的事,反而事事支持杜松,要求他全心應戰,沒有后顧之憂。

  六萬大明精銳之師整裝待發,盔甲鮮明,旌旗獵獵,糧草器械彈藥充足,軍紀整肅,而且遼東干旱,天氣晴朗少雨,就戰爭來說,又是一大益處,一切都讓人充滿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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