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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回來投資辦企業

  老實說,能不能當縣委書記的秘書?張建中看得還不重,畢竟才剛調到機關工作,畢竟,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差得太遠。也覺得失去這機會太可惜,但可惜也沒辦法。

  他在意的是,被秘書科長那一頓罵。本來,被秘書科長罵也習以為常了,但這次卻是當著其他單位的人罵的。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撲上去給秘書科長兩拳,再踢兩腳。

  樹要皮,人要臉。

  張建中越來越覺得臉面太重要了,以前,在工廠,師傅怎么罵,老工人怎么罵,他都沒那么往心里去,走開就是,你們車床開得好,我張建中小說寫得好,各有所長,他才懶得跟他們計較。

  現在卻不一樣了。人家不是說你材料寫得不好,人家說你綜合素質不夠,說你只能是一個筆手,思想境界不高,別說達不到領導的思想境界,就是一個普遍干部的境界也達不到。

  媽的,你怎么就知道達不到?你給過我機會了嗎?這幾天,我模擬書記秘書不是一天天在進步嗎?從不會批閱文件到逐漸入道,且還對組織召開各種會議也有了一知半解的認識,如果,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保證,讓你們大吃一驚!

  然而,人家不給你機會啊!

  總說機會要爭取,怎么爭取?人家把門都關上,你想爭取也爭取不來。

  張建中發現,機會不是爭取的,更要人家給予,人家不給予,你就沒有機會,就像你和阿花一樣。她不給予你機會,你怎么去爭取?

  好久沒見阿花了,她嫁給禿頂香港人就搬出巷子了。

  先是住在那人的鄉下,據說,香港人在鄉下有一幢三層高的樓屋,解放后,被政府沒收分給貧下中農,改革開放后,政府重新界定了他家的成分,說他家不屬地主惡霸。他家的財產包括那幢樓房,還有兩十多畝土地都是他爺爺從國外樹落歸根回來購置的。他爺爺的錢了是血汗錢。他們的成分應該劃定為“華工”。

  改革開放初期,好多不正確的東西都平反了,香港人的成分也平反了,聽說,他們那個鎮的鎮委書記親自上門道歉,為當初政府的錯誤決定,村民老百姓的不理解,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抓他游街批斗。

  那個鎮委書記很豁達,說:“我們非常理解你偷渡去香港。在那么一種惡劣的環境下,只有意志堅強的人,相信政府一定會還自己一個公正,才會勇敢地生存下來,才會選擇偷渡這么一條生路。只有生存下來,才能看到今天,看到政府的英明偉大。”

  他抓住香港人的手久久不放,告訴他,現在已經改革開放了,政府號召有錢的人都回來投資辦企業。我們希望你們用另一種形式支持國家建設,希望你們發大財。你們發財,我們發展!

  香港人搖頭說:“我沒有什么錢,我在香港只是打工的。”

  鎮委書記不相信他的說:“你對政府還不了解,你對現在的政府還不放心,慢慢來,慢慢了解,以后,你會相信政府,會回來投資辦企業的。”

  香港人在鄉下住了一個月,那鎮委書記也纏了他一個月,后來就回香港,把阿花扔在鄉下。

  再次回來,香港人就帶錢回來兌現他的承諾,給阿花購置一幢別墅。那別墅座落在華僑新村。

  華僑新村是紅旗縣最早開發的房地產,是專門面向那些有的華僑和港澳同胞。按現在的話說,那是一個住宅小區,但開發商蓋的都是一幢幢的別墅。香港人要給阿花買一幢兩層樓的別墅,前面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阿花的母親早就設計好了,如果,住進那別墅,就利益那院子開個早餐店,賣拉腸粉、豬紅粥油條。

  那段時間,阿花經常住在巷子里。白天去看別墅的裝修,晚上穿著很花哨的睡衣,坐在家門前,搖著一把扇跟巷子里的人說香港國際大都市的花邊新聞。說香港是六十年代才發展起來的,說香港的舊城區跟紅旗縣城差不多,建筑物也是兩三層的小樓屋,樓屋都有給路人遮雨的騎樓。她說,但是,新城區就完全不一樣了,樓房高得抬頭看酸了脖子也看不到頂!香港的公交車不叫公交車,叫巴士,也跟省城的不一樣,是兩層的,坐在上面,搖擺的厲害。

  她申請去香港呆了三個月,感覺自己是見過大市面的人,回來有許多說也說不完趣聞。

  看見張建中回巷子,她就會用扇子拍打自己的腿,大聲說:“張建中,你才下班啊?你怎么老是加班?加班是不是有很多加班費?”

  張建中說:“沒有,一個子也沒有。”

  “我才不信呢?一個子兒也沒有,你會每天都那么晚回來?”

  張建中話里有話地說:“我不是那種鉆進錢眼里的人。”

  阿花笑起來,用扇指著他說:“你們看看,他不貪錢,不貪錢你加班干什么?你上班干什么?你什么都別干啊!從明天起,你像我一樣,別去上班啊!”

  巷子里的人說:“你們不一樣,你有老公養。他不上班,就沒飯吃了。”

  阿花就說:“他不是嫌錢腥嗎?嫌錢腥餓死你!”

  “就是,就是。”

  巷子里的老太太小媳婦都喜歡圍著阿花,因為,阿花從香港探親回來帶了許多小玩意送給他們。她也送了一份給張建中家,是一個小瓶子的紅花油。那東西很管好,蚊蟲叮咬,燙傷跌打都能用。她還特意留了一份送張建中的東西,想親自送給他。所以,一直坐在門口等他回來。

  張建中從家里出來時,赤膊著上身,肩上搭一條毛,只穿一條大褲衩,走到公用水龍頭前,也沒急著洗澡,而是把那毛巾搭在水龍頭上,把手里拿的香皂盒放在地上,就到巷子最陰暗的角落去了。

  阿花問:“他在那邊干什么?”

  有人說:“練武。”

  阿花很奇怪,說:“他練什么武?沒見他才幾天?什么時候學會武功了。”

  有人卻不屑地說:“那是什么武?慢吞吞的,真有人打他,還沒等他出招,就被人打死了。”

  阿花就搖著扇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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