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摞在地上的一堆畫里,其中的一副。開始只是露了個邊,但由于這幅畫使用的紙張,與其他的不同,微微泛黃又顯得厚實,雖然只露了個邊角,我還是把它抽了出來。
作為藝術品的買家,總是有一種心態,藏在角落里的很有可能是極品。因為作者認為自己比較滿意,畫得很好的作品,總是希望能留下來,不愿意隨意兜售,所以通常把這樣的畫作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待真正識貨的買家來,相中了才會賣掉。抱著這種心態去挑,我也就注意到了這張畫。
當畫被抽出來的時候,我們才看到那畫里的內容,那是一間老舊的蒙古包,蒙古包孤立在遼闊的大草原上,蒙古包旁邊立了一個很高的木桿子,桿子上拴了一匹有雜色的白馬。水桶、草耙等物品,自然的散落在地上。
身高接近,兩個著蒙古服飾的少女,拉著手,表情有些羞澀的站在一起,仿佛是第一次做模特。背精里草原的盡頭,是被夕陽照得泛著金光的,連綿的山。總的來說,就是一對牧民小姐妹,在夕陽下安靜祥和的生活場景。此時她們正放下手中的勞動工具,在給作畫者作模特。
整幅畫作十分清晰,就好像一張保存極好的老照片,也恰恰是細節描寫認真,那兩個女孩的相貌才一下子把我和燕秋看傻了。
畫里的不是別人,左邊的是周彤彤,右邊的就是姜漓,二人面無表情的依偎站立,目光正盯著畫外的閱畫者。但是從畫中二人的著裝、打扮、發型、發飾來看,又好像不是她們兩個。反正就是太像了,那兩張臉讓我和燕秋的眼神,牢牢的定在了上面。
見我和燕秋愣住了,那賣畫的東北大哥,就開始介紹這幅畫,他說:“你倆好眼力呀,這幅畫可是我最滿意的作品,你看著色彩,再看這構圖,要不是遇到懂行的,我肯定不會賣。這畫上兩個美女在美景的襯托下,你拿回家掛在哪都合適。”
我沒工夫聽他瞎扯,上前一把就揪住他的領子問:“你這幅畫在哪畫的?何年何月何時?是你憑空想象的?還是實物?”
我這一舉動給賣畫的大哥嚇了一跳,但是瞬間他就由驚訝改成了憤怒,人家的個頭和胖哥差不多,大粗胳膊趕上我的小腿,胳膊往上一搪,就把我揪著他領子的在一邊,憤怒的說道:“你是不是腦有泡?買個畫激動個犢子?舞武玄旋的,這是要搶啊?”
胖哥見我和人發生沖突了,帶著姜漓從遠處跑過來,上去就推了那賣畫人一把,說道:“強買強賣啊?不買就不買,你想干啥?別看在你的一畝三分地,惹急了,咱也是亡命徒。”
說話間,又圍上來好多人,有我們同車的游客幫忙主持正義,也有其他圍觀的群眾,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說他做生意沒道德。
那個賣畫的大漢顯然是被誤會了,他氣得張著嘴,用手指著我,半天沒說出話來。
燕秋忙過去拉住胖哥指人要打的胳膊,然后對胖哥說:“你們誤會了,不是買賣的事,先別沖動。”
此時我的心情復雜,畫中之人如果真的是姜漓和周彤彤的臉,那只有兩種可能,第一,這人是歪打正著,憑空想象作畫,恰巧和兩人的相貌相似。這太扯淡了,別說姜漓和周彤彤不是大眾臉,即使是,難道身材也完全相似?而且一下就是倆人同時出現?
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這人見過周彤彤和姜漓的,周彤彤這丫頭平時我都見不到,繪畫者到底是在哪見過她呢?并且就在我們重新遇到姜漓的那兩三天里,姜漓也沒有和周彤彤見面。
我不管他是不是對美女記憶深刻,念念不忘。關鍵是這人從我們家一直跟到這,還提前到達,以賣畫為名再和我們相遇,到底有什么目的?就連專業做私家偵探的胖哥,也做不到這么周密的計劃吧?那事情可就超乎我的思維范圍了,這人背后肯定有一個強大的陰謀組織,才能把監視工作做到這個程度。
胖哥沒有理燕秋,而是看著我問:“展梟,到底什么回事?你說。”
我沒有回答,指著地上的畫,讓胖哥看。
胖哥一看,也徹底傻了,然后又蹲下身子,仔細的看了半天,才重新站起來,問那個賣畫人:“這畫怎么回事?”
那個賣畫的好像被問蒙了,拿起那幅畫,對眾人委屈的說:“我賣個畫,是招你們了?要買就買,不買拉倒,跟我在這磨嘰什么呢?這畫有問題么?讓大家看看,這畫哪不好了?”
沒等他說完,我一把就把胖哥身后的姜漓拽了過來。
當姜漓往那個人面前一站的時候,那個賣畫的顯然比我們還驚訝,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嘴里還念念叨叨的說:“這出鬼了,出鬼了。”
姜漓一邊吃著攤子上買來的炒米,一邊納悶的問:“誰出軌了?胖哥你剛結婚就出軌了?”
胖哥煩躁的說:“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看畫。”
姜漓這才注意到眼前的畫,一把從那個已經呆住的畫家手里搶過來,高興的說:“買買,就買這幅,這不是我么?旁邊那是誰?”
胖哥說:“那是周彤彤。”
此話一出,那個賣畫的大哥更驚了,坐在地上問:“你是說另一個叫周彤彤?也有此人?”
姜漓帶著無辜的表情,沖那人眨了眨眼睛說:“對呀,不是說叫周彤彤么?當然有此人。”
姜漓說完,他又說:“這樣,這幅畫我不要錢了,你們拿走,送給你們了,行不?”
見那人已經示弱,想必也不是窮兇極惡之人,我平復了一下心情,低聲說道:“你說不清楚這畫的來歷,那肯定是不行的,怎么?還要隱瞞么?”
那賣畫的大哥快速的起身,拔高嗓門對我們說:“我有什么可隱瞞的?我又不是偷了誰家雞蛋了?想問什么,你們問,我保證告訴你們。”
胖哥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畫,在哪畫的?畫里畫的是誰?有什么目的?”
胖哥這么問,姜漓才反應過來說:“對呀,我和周彤彤又不認識,你怎么會畫我倆?而且還穿著蒙古衣服?”然后又轉頭對我說:“不過這畫確實畫得挺好看的,咱們買了吧。”
那賣畫的大哥清了清嗓子說:“其他的畫是我畫的,這幅還真不是我的作品,這是別人送的,具體的在這也說不清楚,要不你們跟我走?”
這肯定是壞人慣用的伎倆,想把我們騙到背地里,等旁邊沒人的時候,再出來幾個同伙,把我們連鍋端了。
我肯定不會上當,就斜著眼睛看著他說:“別跟我們耍花樣,有啥話就在這說。”
那人一跺腳,拍著胸脯對我們說:“我還不想說了呢,怎么總把別人當壞人呢?你去找周圍的牧民打聽打聽,我云大個在這賣了快十年的畫,什么時候多要過游客一分錢?咱憑本事混飯吃,我的攤子就在這,雷打不動。賣個畫還整得激頭掰臉的,我又不是欠你們的了。”
十年?如果他在這賣了十年的畫是真事,那我們來這之前,他是肯定不會同時見到周彤彤和姜漓的,而且這畫上的年齡和兩個女孩完全相符,也不像是多年前的二人,再往前,她倆還是小學生呢。但是他又不可能拿這事蒙騙我們,隨便找個本地牧民,讓小雪一翻譯不就問出來了么?所以我暫時是相信他的話的。
那這幅畫就更匪夷所思了,難道真是別人畫好,在我們來之前送給他的?那送畫人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了,必須要從他嘴里得到那人的相貌、性別、年齡,姓什么叫什么?哪國人?等詳細資料。
我對身旁的三人說:“跟他走。”接著又問:“你說,咱們去哪說?”
那賣畫人并不理我,而是快速的解開了木樁間掛畫的繩子,又收起了自己的畫,摞在一起放進了背后的面包車里,拉上車門,又看了看姜漓手里的那幅畫,才嘆了口氣說:“走吧,去我那。”
我問道:“你不開車了么?”
他說:“我這車早沒油了,停這好幾年了,車跟那倆木樁子,就是我占攤位用的。我住的地方不遠,就在前面。”r1058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