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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別有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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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設置半城繁華下卷第十八章別有腸  藺氏走得急,知閑只好勉力跟在她身后。金泥簇蝶裙被風吹得貼在兩條腿上,伶仃仃像兩根銀箸。身后跟了一群仆婢,總是浩浩蕩蕩架勢。邁進渥丹園的時候她回頭叫站住,把一干人都擋在園外,自己提起裙角追了進去,

  藺氏坐在胡榻上,旁邊的尚嬤嬤曲著身子給她更衣。她僵著手腳換好了罩衣,回身看知閑,恨道,“我說你什么好?才進去那模樣做給誰看?既奔著求和去的,自己就要自省。度量放大些,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懂不懂?”又氣呼呼甩了兩下袖管,“還有謊稱你有孕的事,先頭就商議好的,臨了怎么不知道裝一裝?便是沒懷過,見識總見識過。愣愣坐在那里像個沒事人,布暖身邊那奶媽子比猴兒還精,也不知能不能瞞騙過去。”

  知閑囁嚅著,“我不好意思,裝不出來。”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藺氏看著她只能搖頭,“你也是大家子小姐,一點手段都沒有,白長得這么大!你母親對付二房的本事教你個一招半式,夠你受用一輩子的!抓不住男人,又不懂得爭取,你日后怎么辦?我也不明白,你和容與算是青梅竹馬,弄到最后竟還不及布暖!”

  知閑委屈得流眼淚,邊掖眼睛邊道,“我哪里鬧得清呢!他天生涼薄,對誰都那么寡淡,單對我這樣我也習慣了。誰知道他被布暖那個小妖精迷昏了頭,做出這種叫人不齒的事來,姨母一定要替我做主才好。”

  藺氏被她哭得腦仁兒都疼了,揉著太陽穴道,“我替你做主又怎么樣?捆綁不成夫妻,只有靠你自己。我前頭也和你說過,男人和孩子一樣要靠哄的。你偏不聽,天天紅眉毛綠眼睛的呲達他,他要想回心轉意也叫你嚇跑了!

  知閑更覺難過了,傾前身子把臉埋在臂彎里。抽泣了好一陣才道,“我多早晚有意要和他打擂臺呢?是他不給我好臉子,我那么不撐不靠的多難受啊!如今什么都別說了,姨母疼我,就該給她送一碗藥去!他們這模樣,萬一布暖有了身子怎么辦?真要養出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我是不礙的,大不了回高陵去。可姨母這里如何處?豈不是連輩分都要亂了!”

  藺氏沉吟起來,“當真養下來倒沒什么,就是怕傳出去,要耽誤六郎的前程…”

  知閑聽得莫名其妙,什么叫“養出來沒什么”?這么大的亂子竟不當回事,莫不是她盼孫子盼傻了不成!她古怪的看著藺氏,“姨母怎么說這話?家道要顧,人倫就不顧了么?”

  藺氏才回過神來,看了尚嬤嬤一眼,“你趕在布暖出府前備了藥送到梅塢去,就說是補身子的,橫豎喝下去也覺察不出來。”復對知閑道,“你也別坐著,單你這里使勁沒用,去找藍笙,把事情同他交代清楚。他心里要是有布暖,絕不會坐視不理。快去吧!”

  知閑聽了忙道是,站起來扯扯衣襟,籠著畫帛去了。

  尚嬤嬤卻遲遲沒有動靜,只立在藺氏身后像老僧入了定。藺氏回頭瞥她,也不甚在意,嘆道,“可不是冤孽么,誰料到會有這天!”

  尚嬤嬤老著嗓子道是,“萬事皆有定數的。”

  藺氏起身往后身屋里去,邊道,“你怎么還不去?沒聽見我的話?”

  尚嬤嬤仍舊低著頭跟進來,替她放了銀鉤上的半幅紗帳,不溫不燥道,“送了去也未必喝的,何苦做這黑臉。依我說,沒什么下文是最好,若是有了,再料理也不遲。她們那頭自然是不敢聲張的,也壞不了六公子名聲。若當真孩子落了地,到時候抱回來養就是了。”

  藺氏枯著眉慢慢搖頭,“哪里這么簡單!知閑就是個火藥桶,不說點,日頭曬久了也要擔心她發作。真要是弄個私孩子回來,早晚鬧得雞飛狗跳。”

  尚嬤嬤想了想方寬慰,“咱們杞人憂天,還沒坐實的事,窮操什么心!”

  藺氏拍著床圍子道,“等坐實了豈不晚了?橫豎不能叫他們這么鬧下去,犯了唐律的大罪,抖出來我的六郎就毀了!”

  “那叫知閑小姐尋藍公子,夫人是什么用意呢?”尚嬤嬤道,“不怕藍家退婚么?”

  藺氏歪在隱囊上喃喃,“退不退婚是后話,藍笙我是知道的,這人講義氣。就算結不成親戚,他和六郎交情還在,總不至于到衙門里揭發他。我是琢磨著,倘或他退了婚,把布暖私養在外頭也使。,咱們捂著眼睛就裝看不見,如今的達官貴人們,哪個不在外頭設私宅?他要還是撒不開手,那要委屈他收拾這爛攤子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顧不得那許多。只盼他替六郎承擔起來,便可保咱們家門無虞。”

  尚嬤嬤不言語,暗道老夫人雖極力回避,到底沒忘二十七年前那樁事,所以這會子并不著急。她是藺家跟過門的陪嫁丫頭,對什么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說出來罷了。有些秘密要永遠埋在心底里,讓他封上塵土。時間久了,記憶褪色了,假的也變作真的了。一旦無可厚非,一切便名正言順。

  她笑了笑,“我知道夫人最有成算,先頭是打發表小姐的手段,心里并不認真這么計較,我聽了也就含含糊糊的答應。真要一碗藥送過去,她非但不喝,說不定還要生反心,屆時和六公子通了氣就不好了。”

  天漸次冷了,竹簾里擠進來的日影一棱一棱灑在滿地的青磚上。太陽沒了力道,看上去有些發白,連光線都是淡淡的。她努努嘴叫開窗,撐桿撐起來的一瞬,外面的風流動進來,吹散了腦子里的混沌。她明白什么對她最重要,這興隆的家道,還有這磊落光明的兒子,都是她花了大把心血一手創建起來的,當然不能叫個小丫頭毀了。且穩住她,只要容與的婚事不出紕漏,她大概也死了心了。若是轉而嫁了藍笙,這樣大家都能安生。

  那廂知閑到了皇城外左威衛府前,站在門牙子上請人通傳求見云麾將軍。

  她來時藍笙正在衙門里布宮防,卒子進來叉手回稟,他免不得遲疑一下,揣度著她來準沒好事,因有些三心二意的。叫人領她邊門里坐等著,隔了半天把事辦完,才盥手取巾櫛來,邊擦邊出了衙門口。

  遠遠看見一個人背光站著,那身姿也算迤邐。這要歸功于大唐服飾的精妙,及胸的長裙拉伸了曲線。坦領開得雖大,薄襖卻壓得住陣腳。五鑲五滾,下擺繞著水銀盤。十月里的天氣穿上了小毛,細潔的珠羔下配寬幅泥裙,立在那里婷婷裊裊,繁縟中帶了自矜身份的驕傲。

  容與不喜歡她花那些心思在打扮上,過于修飾了會產生難言的距離感。即使為了和顛連困苦的人區分開,也無需把富貴堆砌到身上。藍笙也是這樣想的,他原來其實夠不上厭惡她,有時候逗她幾句是興之所至。但自從她晚宴上當眾對布暖施威開始,他才真正開始恨她。她那繡花枕頭樣的肚才,是文人筆下美其名曰“憨態可掬”的呆蠢,是一縷伶仃無告的極端的冤魂。

  他走到光影里,故意打掃了一下喉嚨,吸引她轉過身來,這才笑道,“葉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今兒是何事來我左威衛府?藍某早洗干凈耳朵恭聽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看看門外林立的守兵,“你我是到背人的地方詳談,還是就在這里說?”

  藍笙唔了聲,打發人去了,這才笑吟吟在圈椅里坐下。仰起臉,瞇著眼睛道,“說吧,什么事?我那里忙得很,別拐彎抹角。”

  知閑冷笑道,“你這里忙,人家背后挖你墻角你可知道?暖兒昨夜留宿將軍府,你又知不知道?”

  藍笙只覺心頭驟跳,卻還強自鎮定了,做出無謂的神情來,“這個不勞你說,我自然是知道的。她臨回去前差人和我回了話,洛陽不是要來人么,她去迎接了。怎么?有什么不對的?”

  知閑嘖地一聲,“我看你素日挺聰明個人,怎么臨了糊涂起來?洛陽來人是假,幽會偷情才是真!等她回了新宅子你問她去,昨夜可是在醉襟湖上過的夜,你瞧她怎么回答你。”

  藍笙只覺邪火直冒起來,拍了桌子道,“你滿嘴瘋話在胡謅什么!你要撒潑鬧騰找你的容與哥哥去,到我面前討什么無趣!”他實在是太震驚,他知道知閑不會無的放矢,他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掩飾他的不安。

  知閑愈發嘲諷,“我是不是胡謅你心知肚明,不用我多說。我特地跑了來告訴你,你不念我的好便罷了,還要自欺欺人?我要是你,一頭碰死都應該。大男人家管不住個丫頭,你干什么吃的?我竟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叫你們一個兩個都喪了魂。看看她那副水性楊花的作派,你們當她是寶,我看不見得。別人是傻子,她和舅舅暗渡陳倉,滿以為我們都瞎了眼。你還不清醒么?眼下是什么事態?我弄得顏面無存還則罷了,你堂堂的將軍,綠云罩頂,怎么說?我是女人,拿容與沒法子,如今單看你的了。是同她退婚,還是揉揉鼻子裝聾作啞,你自己權衡去吧!”

  藍笙委頓的扶額,半晌道,“此事當真么?”

  知閑沉下嘴角,一副要哭的樣子,“自然當真。”

  怨么?怨氣沖天!但凡他有點氣性,真該咬咬牙把婚退了。可是他注定要吃虧,到了這種地步還撒不開手,那么只好葫蘆著裝不知道。說到底他不恨布暖,他恨的是沈容與,恨不得一刀殺了他!他雙拳關節攥得咯咯響,死瞪著知閑道,“你今日來不會只是要告訴我這些吧!什么意思,直說吧!”

  知閑乜著他,“這事老夫人知道了,氣得險些犯病。思量了很久,不好戳破她,便謊稱我…有了身孕。如今只等你圓這個謊,容與去了河東,正是你有作為的時候。好歹叫她灰心,你若還想娶她,及早放大定過六禮,咱們都受用。”

  藍笙只默不作聲。瓦楞頂上的氣窗里飄進一縷光,斜斜掃在他身上。知閑滿意的笑了,因為她看見他的臉,像他穿的孝袍子一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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