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姬惟遠
雙鷹關山巔堡城光芒亮起，也照亮了青水狼王的大帳。所有在帳中之人，都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
在光芒亮起之前，本來這大帳之中，氣氛都已經繃得不能再緊。
徐樂五人，雖然拼到了元氣大傷的地步，可是仍然在柔然萬軍之中殺了一個來回。再加上雖然攻破數道關墻，可柔然三大王帳的傷亡損失，已經到了一個相當慘重的地步。
三大王帳之下的戰族，完全打殘的就有十幾個，五六千柔然部族戰士傷亡。三大王帳直屬的狼騎護衛，損折三四百騎，接近了兩成。三大王帳各部族加上王帳直屬，差不多三百余名阿蘭天勇士，更是折損了七八十人之多！
而哲也王帳，更是丟掉了那名長生殿勇士。要知道哲也王帳為九大王帳之末，就兩名長生殿勇士，除了看家的之外。剩下的那個就埋骨在雙鷹關前。
打到這個地步，再給徐樂區區幾人殺了個來回，一個都沒留下來。哲也蹋頓兩個王帳士氣已經低落之極，隱隱已經有些后悔，不該跟著青水老狼來趟這混水。
哲也狼王當即要求大家齊集商議，看下一步該當如何，蹋頓狼王表示默認。
商議之時，哲也狼王堅決要求退兵，回西荒去。長生王帳要是怪罪下來，三大王帳共同承擔責任。
他話說得如此，但誰不知道。此次違背趙人和長生家意思，主持偷襲雙鷹關的，就是青水狼王？到時候對于挑釁長生家權位的青水老狼，說不定從九大王帳中除名都有可能。而蹋頓和哲也兩家，在卑躬屈膝之后，懲處肯定是要輕上許多。
青水狼王自然不愿意就這樣撤兵，只是要求大家再努力一下，雙鷹關已經殘破成這樣。
城主親自率領強者冒險一擊都沒有成功說明雙鷹關守軍也無以為繼了。這個時候再撤退，豈不是白白錯過了大好局面？
蹋頓狼王就在兩人之間，默然無語什么意見也不發表，一副模棱兩可的樣子。
正在青水狼王和哲也狼王兩人相持不下的時候，雙鷹關上綻放的白光，就讓所有人閉眼之后，紛紛搶出了帳外。
而那耀眼白光閃過之后，雙鷹關仍然是原來模樣，半點變故也沒有。而摧山萬焰兩座巨炮又在運轉汲取天地之威，準備下一次轟擊。
一直對青水哲也兩家王帳爭執冷眼旁觀的颯風拓突然道：“雙鷹關的陣法弱了！”
大家舉目看去，果然雙鷹關四下那陣法運轉的光幕結界，顏色黯淡下來。尤其是正在被兩座匠韓巨炮轟擊的第六道關墻本來每次轟擊過后，都有流光閃動，明顯是主持陣法之人在補充光幕結界的防御強度。可現在這第六道關墻的光幕結界卻始終黯沉沉的，似乎隨時都會破碎再無什么修復補充的反應！
青水狼王大喜，轉頭就要向兩座匠韓巨炮走去。如果雙鷹關守護陣法弱了下來，那轟破法陣的速度就會加快，那么雙鷹關拿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哲也狼王一伸手阻住青水狼王去路，拂了一下小辮子冷冷道：“就算陣法弱了又怎樣？你怎么知道不是雙鷹關設下的誘敵之計？老狼王，我們哲也家死的勇士已經夠多的了，不管你退兵也好不退兵也好，反正哲也家也要走了……蹋頓廣，你的意思呢？”
不等蹋頓狼王開口，青水狼王已經一揮手。四名已經回返齊集在他身邊的長生殿勇士頓時就踏前一步，真元狂涌，鎖住了哲也狼王和他身邊寥寥幾名阿蘭天勇士的隨從！
哲也狼王一張細嫩的面孔頓時就變得驚惶萬分：“青水笏，你想做什么？”
這個時候單名一個廣字的蹋頓狼王抽身就退了一步，而他身邊兩名長生殿勇士都按住了腰間兵刃。西狼家的長生殿勇士呆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而颯風拓卻冷冷的抱著胳膊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
單名一個笏字的青水狼王冷冷道：“放心，我還不想殺你。還用得著你們哲也家的戰族和勇士……蹋頓廣你要知道，這次突襲雙鷹關，你也是出了大氣力的。如果退回去，我青水家受長生家懲處的話，不管是什么結果，也一定將你們蹋頓家拖上！”
蹋頓廣左顧右盼，眼前局勢分明，西狼和颯風兩家的長生殿勇士，尤其是那個修為遠過他人的颯風拓擺明了兩不相幫。自己就算出頭，兩名長生殿勇士對上四個，還身處于青水王帳之中，眼前虧是吃定了的。而且現在青水笏滿眼瘋狂，他已經沒了退路，要是誰妨害了他拿下雙鷹關，以此為憑與長生家在柔然人九大王帳中平起平坐的計劃，那么青水笏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既然已經上了青水家的賊船，也只有一路劃到底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蹋頓廣攤攤手無奈的道：“不要傷了哲也輝的性命，其他我還不是聽你的號令？”
青水笏冷冷一笑：“你就比這小子明智得多，放心，拿下雙鷹關，什么好處都是我們兩大王帳平分！”
接著他又轉向颯風拓，對這個颯風家血統高貴，修為高絕的長生殿勇士，青水笏還有三分尊敬之意，不僅是看重他的實力，還存了將來得到颯風家支持的意思。
“颯風拓，你的意思呢？”
颯風拓冷冷一笑：“我說了要親手殺掉那雙鷹城主……老狼王，我再隨你拼一把。”
青水笏大喝一聲：“好！”
他一擺手：“將哲也狼王送入我的王帳，將他看好了！”
哲也輝看蹋頓廣還是選擇依附青水狼王，而颯風拓他們的選擇也不是自己。他本來就不是膽氣多么堅韌的人物，這個時候也只能垂頭喪氣的被人押走。少不得還要借他的名義假傳號令，調動哲也王帳的力量去為青水蹋頓兩家拼命。
青水笏看著哲也輝有氣沒力的背影，冷哼一聲：“這樣人物，怎么能為我們柔然九大王帳狼王之一？”
一句話說完，他就帶頭向兩座匠韓巨炮方向馳去。高瘦矮胖兩個神秘人遠遠迎了上來。青水狼王也不及寒暄，劈頭蓋臉的就道：“雙鷹關陣法弱下去了！”
矮胖子呵呵一笑：“早就發現了。”
青灰狼王急切的又問：“還要多久才能打破整個陣法？”
那高瘦的人撇撇嘴：“天明之前。”
此刻距離天明不過還有三四個小時了。時間一下就縮短了那么多！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柔然人都滿面喜色，仿佛雙鷹關已經落在了掌中！
蹋頓狼王卻道：“老狼王，不過就這么點時間了。不要再讓兒郎們上去用性命填了。等陣法打破再精銳齊出，一舉拿下雙鷹關！”
青水狼王沉沉點頭：“這點時間，老夫還等得起。”
他轉而向幾名長生殿勇士和蹋頓狼王，烏木杖指向夜色中雄踞山頂的雙鷹關，語氣冷硬如鐵：“等到陣法被擊破，所有長生殿勇士，三大王帳所有阿蘭天勇士，所有王帳狼騎護衛，就為前鋒，拼死搶關！然后各戰族戰士，后續而上，不到死絕不許停步。直到將這座雙鷹關拿下！天明以后，這座雄關，就是我們柔然人的基業了！”
青水狼王森冷的話語中，颯風拓冷著臉摩挲著腰間鋸齒圓月彎匕，只是看著山巔處的雙鷹關堡城。
青水狼王最后從牙縫里面擠出帶著血腥氣的幾個字：“關城之中，所有東華人，雞犬不留！”
在他身周，所有柔然勇士轟然應是。而那些王帳護衛胯下狼騎，也在這個時候同時仰天長嚎！
摧山萬焰兩座巨炮又轟然催發天地之威，兩道耀目流光，直落向已經搖搖欲墜的第六道關墻的光幕結界。無數光華猛烈迸濺之下，第六道關墻的光幕結界，已經轟然碎裂。
陣眼之中，朋沖一個老男人和柳弱眉澈麗兩個小丫頭互相大眼瞪著小眼。
此刻那九個圖案光華又黯淡下來，只是間或閃動一下。
澈麗發了一下呆，猛然撲在地上，兩只貓耳朵亂顫：“六咪六咪你在哪兒？別躲了，快出來，我看見你了！”
朋沖也一下反應過來，四下亂找。可陣眼處這塊黑石地面就這么大，就是一塊平坦的石頭地。徐樂他們九個人能藏到哪里去？
柳弱眉小臉卻嚴肅了起來，輕聲道：“別找了。”
澈麗抬頭看向柳弱眉，大眼睛里面已經霧蒙蒙的汪上了一層淚水，可憐巴巴的看著柳弱眉：“你這是什么意思啊？”
柳弱眉輕聲道：“這九門金鎖大陣是建在原來周穆王建堡時候留下的陣法上…不知道怎么，姐夫終于引動了這幾百年前的陣法，他們也許就在這古陣另外構筑的一個空間之內。”
朋沖也急了，這周穆王陣法到底派不派得上用場現在還不知道，可是柔然大軍就在外面，摧山萬焰兩座巨炮還在不斷的轟擊著已經無人主持的九門金鎖大陣！
“那怎么將他們救出來？”
柳弱眉搖搖頭：“姐夫一定會尋路出來的。”
澈麗扁著嘴要哭卻又強忍著的模樣，喃喃道：“老大…老大他…一定要把六咪帶出來啊！”
柳弱眉過去摸摸澈麗的頭發，澈麗貓耳朵耷拉著，竭盡全力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說起來她還比柳弱眉大兩歲，可現在柳弱眉仿佛卻像是她的姐姐一樣。
“姐夫他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們三個人就要在他們回來之前，保住這雙鷹關，等姐夫他們回來！”
澈麗跳起來揮舞拳頭：“是，等六咪回來！”
朋沖躬身向柳弱眉行禮：“請小主母發令！”
柳弱眉一怔，她什么時候變成小主母了？就算是有主母，也是自己姐姐啊！不過這個時候也沒得什么好計較的了，柳弱眉挺直腰，對朋沖道：“姐夫的所有部曲，除了北蠻戰士之外，都聽你指揮！最后兩道關墻還有這堡城，就由你指揮守備！”
朋沖拱手領命，轉身就出去了。
澈麗拉著柳弱眉胳膊：“我呢？”
柳弱眉道：“北蠻戰士你率領一半，給我一半。你就留守城主府邸，尤其是陣眼處，不許任何人靠近！要是敵人打倒城主府邸來，也要堅守到最后一刻！”
澈麗點點頭，小臉上頓時就滿是殺氣，昂然道：“讓這些柔然人看看北蠻勇士的本事吧！我不會給弱水部丟人的！”
信誓旦旦之后，澈麗又問柳弱眉：“你呢？”
柳弱眉輕輕道：“我帶一半北蠻戰士，守衛韶光炮和追影弩……柔然人想搶姐夫的家，我要讓他們付出足夠的代價！”
最后一句話說完，澈麗已經拉著柳弱眉就沖出去，將一半北蠻戰士交給了柳弱眉，包括戰力最強的那個武大牙。
留下的三個人，各處一方，準備在徐樂他們沒有回來之前，死戰到底！
柳弱眉在二十余名北蠻戰士的護衛下，站在堡墻上，身邊就是光芒不斷閃動的韶光炮。
山風吹動她的長發，而一向愛笑，一向活潑，一向喜歡在徐樂和幾個哥哥面前賣萌的柳弱眉。眉眼倔犟之處，一如她的姐姐。
夜空之中，兩座匠韓巨炮催發的光芒遙遙而來，連天上星月，在這一刻都被掩住了光輝。
第六道關墻的光幕結界，轟然碎裂，無數光影四散，如下起了一場流星雨。
“…姐夫，姐姐，你們在哪兒啊？”
光芒過后，出現在徐樂眼前的，已經不是那黑石地面的陣眼。而自己身處在一片虛空之中。身周云霧彌漫。
穿過云霧望下去，腳下是一片莽莽群山。群山之西，就是無窮無盡的西荒。而岐水蜿蜒西來，撞在這群山上就拐了一個彎流向其他方向。
這里地勢，似乎就是雙鷹關附近。但是卻沒有那一條河谷，岐水也未曾穿過這莽莽群山流入西荒，最后匯入烏居河中。
虛空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身影，與徐樂并肩而立，和徐樂一起好奇的探頭打量腳下的景象。
“……在看什么呢？”
徐樂猛的退了一步，伸手就按住腰間的冥焰魔劍，馬上就感覺到原來一直蘊藏在魔劍中的那種妖異力量，已經無影無蹤，已經完全就變成了一把普通利劍！
不過徐樂已經顧不得冥焰魔劍的變化了，只是冷著臉看著那突然出現的人物：“你是誰？”
那人一笑半轉身子正對徐樂，他和徐樂差不多高，面如冠玉形容高古，戴著一頂玉冠，頜下一把濃密的胡須，光可鑒人。笑起來也是露出一口白牙，相當的陽光和氣。
“我叫姬惟遠，你呢？”
“姬惟遠立堡于此，遠望西荒，追思先祖，感懷無限。”
雙鷹關堡墻上那潔白的玉碑上文字電閃一般在徐樂心頭流過。
姬惟遠。
周穆王。（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