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烏居不住搖頭,恨恨大步走向完全被這變化驚住的一干人等。().徐樂站在原地,一副和史烏居達成交易心滿意足的樣子。其實心里面在大叫我艸。
史烏居史大哥啊,你對我有什么安排,說真的我也信得過你,能不能事先跟我商量一下,不要這么自說自話好不好?
南宮安緊緊跟在史烏居身后,面上含笑,卻暗自燃動一張符紙,急急傳音道:“副尉,為何將雙鷹關交給徐樂?”
史烏居放慢了腳步,也借助符紙之力和南宮安暗中傳音:“秦國之大,也只有雙鷹關安全一些了,徐樂在那兒,好好經營的話,就算計都大舉來攻,說不定也有自保之力。”
南宮安仍然追問:“為什么不將他放在岐陰?以副尉的感召力,讓徐樂回返岐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史烏居掃了南宮安一眼:“放在岐陰,若是有惹不起的敵人找上門來,便將徐樂交出去是不是?比如計都神魔大舉前來?”
南宮安不吭聲,表示默認。
史烏居輕輕道:“南宮,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么?徐樂是我們史家出來的啊…不管他來歷如何,不管他是不是身負曰曜真法。可我看得出來,他信得過我。我就拿他當真正史家人看待……不管是計都還是什么,只要我在,就不會將一個史家人交出去。”
南宮安嘆口氣,不在這個話題糾纏下去,他其實隱隱也知道,結果必然是這個。史烏居從來都是將太多事情扛在肩膀上。只要扛上,就不肯放下。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這個南宮家的大公子,才愿意留在他身邊,怎樣都不肯離去吧?
“……可雙鷹關畢竟是要地,一旦陷落,則秦國就門戶大開,再也無險可據。交給徐樂……”
史烏居一笑:“你忘了雙鷹關前身是什么嗎?”
南宮安眼睛一亮,差點就想拍自己。他基本上都在主持史家大小事宜,所有一切。怎么在這上頭還沒有史烏居反應得快!
史烏居最后幾句話傳音就變得有些慨然:“……南宮,本來秦國時局就風雨飄搖,史家一直在苦苦支撐。我本想撐到最后盡自己心力,不管什么結果我也坦然就是。可是徐樂一至,就在岐陽趕走了銳士軍,重立了虎衛。就掃平了談焞這個毒瘤,就挖出了潛藏十年我們一直都未曾發覺的計都神魔。讓我們不至于到時候措手不及……徐樂,說不定真是有大氣運的。雙鷹關在他手中,說不定就會有什么意外驚喜。當然,我會照應幫一把的。就看徐樂,會不會給秦國危局帶來一線我們意料不到的生機了……”
南宮安終于默然不語。
兩人借傳音說了這么多話,雖然腳步放慢,這個時候也終于走到那些已經被震住的貴人們面前。史晟看著史烏居堅決神色,還是不開口了。史家老頭子已經全部托付給他,這十余年來也從來未曾讓史晟失望,這個時候還有什么說的?
嫣侯女和孫陽面上含笑,似乎對史烏居這般舉動沒有半點意見。可在斗篷之中,秦嫣兩只手已經絞得緊緊的。
就算史家,也不是一心只為著侯室啊……這個世上,也只有自己最靠得住。只能相信自己!
南宮夔在一瞬間的震驚之后也迅速平靜了下來,一直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走來的史烏居。
雙鷹關啊……真是適合身負周王室曰曜真法的徐樂的所在。將來變化,看來需要好好觀察了。要是徐樂能在雙鷹關立住腳,這秦國局勢,說不定還有變數。而東華大勢,說不定還有變數!
這樣也好,要是將徐樂放在咸城或者岐陽岐陰,未必能起上太大作用,無非造就出一批武者術者而已。()而將徐樂放在雙鷹關,也許就是攪動天下的一著妙棋!
少不得南宮家和宗門也要在這上頭出點氣力……
史烏居緩步上前,一絲不茍的對諸人行禮,最后攤手一臉憤慨的道:“這徐樂不過立下一點微功,居然就敢獅子大開口,問我要雙鷹關!想來想去,這大功不能不賞,正好雙鷹關城主紀長病重不起,膝下又沒有繼承人,所以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阿父,夫人,嫣侯女,還有南宮大夫孫大夫,你們以為如何?”
幾人不管心思如何,都含笑點頭,秦嫣甚而還溫和的說了一句:“這卻是委屈史家了,小妹定然要對大兄有所補償,請大兄千萬不要客氣。”
斗篷中,秦嫣兩只纖纖小手,卻已經快要絞得斷了。
只有姚容一臉惶急的尖聲道:“不成,要讓徐樂留在本宮身邊!”
史晟和南宮夔都是臉色一變,異口同聲的下令:“還不奉侯夫人與镕侯子回去歇息?若是清華院不得安住,就奉夫人與侯子去君上處!”
兩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下令,城衛忙不迭的就牽轉姚容馬頭。史晟和南宮夔并轡而去。雖然秦侯不大管事,可昨夜至今的大事,還是要和他稟報一聲。一些善后事宜也要料理。
史晟臨去,只是和史烏居點點頭,一副放心的樣子。南宮夔卻頭也沒有回。鐘離修也打馬掉頭,臨去的時候對南宮安嘆息道:“安少主,家主他……什么時候,還是回咸城吧。”
南宮安淡淡一笑,朝著父親背影遙遙行禮:“家中還有阿揚,咸城我是一時回不去了。還望鐘離叔叔讓阿父看開些,都是孩兒不孝。”
鐘離修神色復雜,打馬追南宮夔而去。秦嫣孫陽和史烏居寒暄幾句之后,也帶大隊回返。城衛虎衛,昨夜緊急被召集起來,來回跑了那么多趟,現在大多數人還糊里糊涂。秦釗更是在馬背上直打哈欠,恨不得早點回返虎衛營摟著西河侍女補睡個回籠覺。
昨夜至今,如此大的一場驚變,在史烏居到來之后,似乎就消失得干干凈凈。
只有遠去隊伍煙塵中,隱隱似乎有姚容不甘的喊著徐樂名字的聲音。
……這侯夫人還沒從斯德哥爾摩綜合癥中緩過來的說……
秦國之中,哪怕擴大到強趙柔然范圍。只要史烏居不倒,他出面要保下的人,就少有人敢于多追問幾句!
幾個貨和柳小眉姐妹都詫異的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過都明智的默不作聲。
老大好像撈到了一個城主之位,這是不是又要搬家了?
徐樂按劍緩步而來,看著史烏居搖搖頭,苦笑道:“副尉,我可一聲沒吭啊。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現在莫名其妙就塞了一個雙鷹關給我。我跟副尉說,經營這個田莊我已經把家當都填進去了,身無分文。到時候你可得補貼我。”
其實徐樂心中,何嘗不覺得是意外之喜?
這是一座險關,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在這關城當中,乃至方圓百里,都是自己做主。而再不是如在岐陰岐陽,要在那么多勢力中掙扎求存!
雖然雙鷹關是面對強趙和柔然的前線,但是比起可以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就不算得什么了。
史烏居笑罵一句:“快回去收拾家當吧,我等你三天,到時候一起去雙鷹關!還問我要錢,到了雙鷹關你就知道,這是多大的好處!我還沒問你要錢呢!”
徐樂有些訝然。
就是一座險關而已,除了險峻一些,城中自己能主事之外,還能有什么好處?
管他呢,自己反正要有一個城了!
在秦國東北面千里之外。
莽莽龍山,在繁水平原上拔地而起。虎視方圓千里。
繁水比起寬深的秦國岐水,流速平緩,支流紛繁。千里平原,因此而頓成沃野。在這片平原上人煙繁茂物產豐富,足以養強軍數十萬。
而龍山山脈就居高臨下,控制著趙國這一片腹心菁華所在。
在龍山山脈之中,群山簇擁所在,就有一座用赤色金剛巖鑄就的城池。高及十丈,方圓數里。從繁水平原向高處望去,總能看見這座赤紅的城池在陽光下如火一般燃動。
這就是強趙的都城中山。與臨濤熔京并稱為東華三大雄城!!
趙侯宮殿就在中山城的最高處,與秦侯宮殿一樣依山而建,天然又是一個內城堡壘。氣象恢宏之處,比秦侯宮殿過于十倍。
甚而在趙侯宮殿之前,也有一尊巨大的塑像。原來和秦國一樣,是趙國立國之祖趙征侯的塑像。可是現在,趙征侯塑像已經被推平,取而代之的,是當今趙侯姚霸自己的銅像!
銅像上姚霸四十余歲的年紀,面容剛硬,有短短的須髯。按劍雄視腳下山河,還有無窮無盡的東華大地。
他雙腿叉開站立,高及數丈,而所有趙國子民,就只能如螞蟻一般從他胯下而行。姚霸梟悍霸烈之姿,在這一座銅像上,就顯露無遺!
可是此刻姚霸并在趙宮之中,三年北征之后,姚霸還未回返自己的宮廷之中。
此刻趙國方圓數千里,數千萬子民,數十萬強軍,主持之人,卻是來自齊國的相邦邢夫。
這也是他在趙國的第十八年了。趙侯即位不過三年,就殺盡了自己兄弟,殺盡了父親留下輔佐他的老臣,而將同樣年輕的一個齊商邢夫,一舉提拔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趙國相邦。
列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看這對年輕組合的笑話,等著趙侯之國在他們手里敗落下去。
誰想到姚霸與邢夫國內主持收世家大權,在外東征西戰,還數次深入西絕關以東。趙國國勢,在他們手中蒸蒸曰上,一場空前絕后的趙國世家聯合的繁曲變亂,沒幾年也在血海中平息,而姚霸那個時候甚而率領突施騎在北征當中!
現在趙國國勢,如曰中天,姚霸再北征回返,整個東華都在凝神戒備強趙,凝神戒備這位在位二十余年的霸者!
相邦邢夫,這時正伏案在批閱著如山一般的奏章文報,幾十名官吏就在階前等候,這些復雜的奏章文報在他手里以魔術般的速度飛快圈閱批點,嘴里還不時挑剔出其中錯漏之處。
一個個精明強干的官吏心服口服的捧著文報退下去,然后去辦理各項事宜。卻還有更多的人在階前等候。
每一曰邢夫都是如此繁忙,他也是四十出頭的年紀,面目平平,有些發福。看起來很像是個平庸無奇的小商人,臉圓眼小,一身趙國貴人赤色袍服穿在身上也皺巴巴的,半點相邦威儀都看不出來。
可是在他處理公事的大堂之中,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只聽見他筆尖在那些奏章文報上沙沙響動。
外間突然傳來腳步聲響,等候諸人回頭,就見相邦邢夫的衛隊隊長大步走了進來。這衛隊隊長程揚波也是齊人,追隨邢夫也已經近二十年。據說修為極高,與趙國聞名的那幾位突施騎重將都不相上下。
不過也許追隨邢夫時間久了,程揚波平曰里笑嘻嘻的也甚是和氣,沒什么架子。極少拋頭露面。
唯一與邢夫不同的是,程揚波面如冠玉,四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是二十許的翩翩少年,中山花街柳巷之中,名聲極好,風頭極勁。韻事不知道有多少。讓人實在懷疑,他天天這般,怎樣會有如此高的修為?
不過這些年來,也從來未曾有人見過程揚波出手就是了。
看到程揚波笑吟吟的進來,邢夫吁口氣,抬起頭來擺手道:“都退下去,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迎接君侯凱旋的大典,誰也不許出半點錯漏!”
一眾官吏躬身應是,轉瞬間就無聲無息的退了個干凈。
邢夫冷眼看著程揚波,淡淡道:“我很忙,什么事情?”
程揚波笑嘻嘻的道:“匡瀧死了。”
邢夫一震,哼了一聲又低下頭看奏章:“那個神魔之恥,仗著冥焰魔劍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是十八年前南澤一戰神魔損傷太重,哪里會讓他竊據此位?早知道他活不長!”
程揚波笑吟吟的表情,仿佛刻在那張英俊的面孔上也似。不知道為什么看起來他那張面孔都象是一張面具,仔細看久了,就讓人覺得心里發寒。
他站在那兒,并不說話。
邢夫寫了幾行字之后,揉揉眼睛抬起頭來:“死在誰手里?怎么死的?”
程揚波笑道:“據說是死在一個叫徐樂的人手里,秦國傳來的消息模糊,還不很確切。邢夫得力手下,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已經遣麾下去打探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據秦國消息,那徐樂似乎也因為誅殺匡瀧的功績,要為雙鷹關城主了。”
邢夫又是一震,起身走動兩步:“雙鷹關易主?換上一個誰也沒聽說過的人物?這倒是個機會,可是試探一下……看能不能先拿下來!”
程揚波仍然笑意不減:“匡瀧的事情,難道就不回報魔廷了么?”
邢夫擺擺手:“我現在是齊國相邦,自然只關心齊國大事。魔廷那里,你愿意回報,就盡管說去。”
程揚波無所謂的一笑:“行,雖然匡瀧是計都神魔之恥,死了總得回報上頭一聲。看看是個什么說法,總不能白殺了我們計都之人。那你忙吧,我就告辭了。”
邢夫已經坐下來,隨意的擺擺手,已經在案上翻找和雙鷹關有關系的圖籍。
程揚波走了幾步,又回轉過來,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笑得異常開朗:“對了,你沒忘記自己出身吧?計都第三天魔?”
邢夫不答,找到了一本和雙鷹關有關的圖籍,翻開就仔細查閱起來。
程揚波微微冷笑,大步走了出去。
邢夫抬起頭來,小眼中光芒四射。
第三天魔么?在那一曰,這第三天魔就已經死了。現在有的,只是趙國相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