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了蹄掌的騾馬走在青石板上的蹄聲是清脆的,日頭剛剛翻過院墻照進院子里的時候,一隊風塵仆仆的騾馬停在了馮記南北雜貨鋪的后門。一個看著一臉精明的年輕人輕輕的拍了門,安靜的站在門外等著里面的人來開門。隨著生澀的開門聲響起,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從里面開了門,“老馬,掌柜的起來了嗎?北面的貨運回來的”年輕人沖著那老頭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包土煙葉遞了過去。
“你小子倒是記得我愛抽這土煙”睡眼朦朧的老頭一見到年輕人遞過來的土煙葉,立馬露了笑臉,招呼著年輕人帶來的那些伙計們把騾馬牽進院子里來。“掌柜的,我是小吳呀,北邊的貨來了,您要不要看一看成色”年輕人一臉拘謹的站在主屋外面輕聲的問道,直到屋子里傳來了要他進去的聲音,年輕人才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內外兩間的主屋內沒有什么多余的擺設,外間的客廳里只是一張黃花梨木的圓桌和幾張椅子,墻角還擺著個大大的多寶架,上面擺著些瓷器和古玩擺件。年輕人走進主屋的時候,客廳里還沒有人,在那年輕人剛剛坐定下來,隨著一聲咳嗽,從主屋的里間走出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這趟去辦貨還順利嗎?”中年商人倚在桌子邊坐了下來,出口詢問坐在另一邊的年輕人。
“還順利,咱們這次的貨都辦齊備了”說這話,那年輕人從貼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個密封著的信封遞了過去,“掌柜的,這是咱們這次辦貨的清單,您過目”接過信封的馮掌柜仔細的檢查了信封,見信封上的封口和信封上的幾個記號還在,這些放松了神情打開了信封。
“八嘎”只是看了幾眼信封里的東西,剛才還是一臉平靜的馮掌柜突然冒出了一句日語,“這個趙志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他怎么會殺死了這么多的帝國勇士?”一頭霧水的年輕人接過馮掌柜遞過來的資料快速的看了一遍,也是同樣一臉的震驚。這份情報雖然是他帶回來的,可那信封是密封著的,像他這種等級的特高課情報員,根本就沒有權利看里面的情報。
這份情報是輾轉了幾道手才落到了年輕人的手里,情報里說的很明白,就在幾個月前,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襲擊了山西境內的彰武縣城之后,又在同月襲擊了幾百里外的平安鎮并長新煤礦。在這兩次的襲擊中,駐守這兩處的日偽軍全體玉碎,兩處煤礦的設施全都被毀,大量的物資和武器彈藥丟失,駐守在山西的日軍在奪回彰武縣之后,獲悉這伙人的指揮官是一個叫趙志的支那人,而且這伙人的人數很少,就只有幾十人而已。
山西特高課懷疑趙志率領的這些人屬于序列,因為只有部隊里才裝備了大量的沖鋒槍和德式鋼盔,而且根據可靠情報,趙志在平安鎮一戰中受傷已經從西安空運至重進行慶救治,山西特高課希望潛伏在重慶的特高課情報員搜尋趙志的下落和所有資料,并把趙志的危險等級設置為一等。在特高課的危險等級中,一等目標是可以格殺勿論的,而且是一經發現馬上誅殺,特高課把趙志設置為一等危險人物,可見日軍軍方對趙志是恨之入骨了。
“鳥山,你馬上聯系咱們安插進軍政部的老鼠,一定要弄清楚趙志的情況,必要的時候可以犧牲一兩個老鼠”中年人面色陰冷的說道,坐在另一邊的年輕人鳥山沒來由的縮了脖子。那些軍政部里被他們用金錢和美色收買過來的老鼠就只有幾個,這些人雖說不是什么身居高位,可也能接觸到一些機密,就這樣為了一個趙志犧牲得來不易的老鼠,這代價是不是有些大了?或者說為了一個還不知道底細的支那人,就弄出這樣大的動靜,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
“少佐閣下,您是不是再考慮考慮,只是單單為了這個叫趙志的支那人,就犧牲掉咱們辛辛苦苦找到的老鼠,代價是不是有點太大了?”鳥山躬身站在桌前,他倒不是要和自己的上級理論一二,而是出于一個情報員的責任才這樣規勸的。何況鳥山找到自家的上級雖說是心狠手辣,可對自己的下屬還是非常大度的,絕不會因為自己的規勸就難為自己。
“代價大嗎?”被稱作少佐的中年人轉身進了內室,拿來了一張報紙扔在桌子上讓鳥山自己看,“報紙上已經有趙志的消息了,你自己看看吧,他現在可是支那人口中的英雄,國民政府這是要把趙志塑造成他們的大英雄,你說要是他們的這個大英雄突然死了,國民政府會有什么反應?老百姓們還會相信國民政府嗎?”中年人的眼神中透著一絲陰冷,那兩排黃牙更是咬的咯咯作響,如果趙志就在他面前,鳥山相信自己的上級會立馬撲上去咬死他。
“你一會就給上海發報,讓他們調一隊忍者過來,咱們在重慶的人不是他的對手”中年人沉思了一會,這個趙志既然能用幾十個人和一些戰俘就拿下兩處地方,還令的這兩處的日軍全體玉碎,也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他可不認為自己在重慶的這點人是趙志的對手。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擊殺此人,那就得把事情做的漂亮些,最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擊殺支那人所謂的英雄,所以他需要最精銳的刺殺高手來操辦這件事情。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上級是如何計劃這件事情的,鳥山還是答應一聲,轉身出了主屋。日頭高升,馮記雜貨鋪開門營業,一臉和氣的馮掌柜操著一口四川方言招呼著南來北往的客人,看那熟絡的做派,儼然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四川人。這個馮記雜貨鋪其實是日本特高課在重慶的據點,馮掌柜本名叫渡邊一雄,是個在四川生活多年的老牌特務,手里掌握著幾十個生活在重慶各處的特高課特務,還暗中收買了不少政府高官和軍職人員,為遠在上海的特高課本部一直在傳遞情報,雜貨鋪里除了那個看院子的老頭,其他的都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