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一陣清風吹過,這座好似歷經戰火摧殘的房子滿地狼藉,只剩下小半邊建筑尚算完好,另外那一半只能使人聯想到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之類的老電影。恰在此時,一片覆蓋在屋頂的鐵皮隨風擺動起來,那吱吱呀呀的刺耳聲響,仿如痛苦呻吟般的呼喚。
來不及為了這場險死還生的戰斗而慶幸,楚白鎮定過情緒拿起兩顆骰子來到小皮特跟前,他蹲下了身,說道:
“小鬼頭,又輪到你來擲骰子了。”
“我不要,一點都不好玩。”
強烈的求生本能可以壓倒其他一切,林寶兒看著楚白質詢的目光聳聳肩。見狀,楚白也知道隊友的半吊子催眠能力功效也就到此為止了,剩下的事情得看他怎么處理。
楚白略作思索,轉頭看著兩個劇情人物,說道:
“這游戲一旦開始了就只能玩下去,不然沒辦法收場的。我說皮特,你準備待會怎么跟阿姨解釋這房子變成了這副模樣?”
聞聽此言,剛剛恢復了自由意志的小皮特環顧身側,說不得,堪比那些畫了圈的拆遷危房還來得破爛幾分,名副其實是回歸了大自然的超現代居所,尤為重要的是在樓梯下面有一個碩大黑洞直通地層深處,天曉得下面有多深。不消說,直面殘破如斯的新家,小皮特即使積蓄了天大的勇氣此刻也什么主意都沒了,他牙疼似的用手捂著臉頰拼命搖頭,嘟嘟囔囔地說道:
“唔,好吧!”
“嘩啦!”
萬般無奈的小男孩賭氣地從楚白手中奪過骰子,直接朝著棋盤投了下去,飛速旋轉滾動的骰子牽動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遙遠的南風帶來消息,呼嘯的聲音叫你聽見,雨點不停地落下,這是最可愛的好天氣。”
棋盤給出的提示消息不能讓楚白安心,不過他也很快不必費心揣摩謎語的真意,因為用眼睛就能看到快速移動的巨大漩渦云團了。
“嗚嗚嗚嗚…”
噴氣式飛機引擎啟動般的狂暴風聲,楚白臉色難看地自言自語說道:
“颶風,原來是颶風。”
天地之威,誠是可畏。大自然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比起渺小而又自大的人類來說,絕不是在一個重量級上的對手。
一場強臺風能把一百億噸海水從溫暖海域搬運到陸地的上空,在極短時限內一股腦地傾瀉下來,這樣一次臺風登陸所釋放的全部能量之和,足以媲美數千萬顆廣島原子彈爆炸的威力。如此令人戰栗的自然偉力綻放,其實說白了,只不過是平常年份中一場普通臺風的標準尺度而已。想清楚了這一點,稍微有點腦筋的人都能了解到,所謂的人定勝天之類的豪言壯語,其實跟人人平等的大同社會一樣,是屬于那種聽上去很美,但超過十四歲就不該再繼續相信的童話故事。
伴著狂風呼嘯,豆粒大的雨點開始連價落下,勢大力沉的雨滴敲打在屋檐上頻率不斷加快,最終連個數都聽不出了,唯有如潮汐鼓動的細碎嘈雜。
“喂,靠到里面來!”
林寶兒大聲招呼著兩個劇情人物避雨,楚白則守在參差不齊的斷裂樓板旁,他兩眼望著烏沉沉的雨云若有所思。
被楚白嚇唬了一回,小皮特也學乖了,這游戲不玩都不成,他把骰子遞給姐姐,說道:
“朱迪,輪到你了。”
望著林寶兒笑靨如花的俏臉,少女朱迪戰戰兢兢地說道:
“我害怕…”
幽幽地嘆息一聲,林寶兒俯身溫柔地撫摸小姑娘的頭發,勸慰說道:
“是的,我也害怕,這個游戲沒有選擇,必須玩下去,你懂嗎?”
泛著象牙白光澤的兩顆骰子相繼落入棋盤,它們相互撞擊發出清脆響聲,骰子滴溜溜地打著轉,當最后一顆骰子也停止運動時,位于棋盤中央的那塊黑色玻璃再度浮現了幾行字跡。
“…無情的時光流逝抹去了它們的榮光,悠遠的歲月把一切痕跡埋藏,你們可曾聽過它們的名字,史上最強的捕食者即將登場。”
遭遇致命危險并不一定會叫人覺得恐懼,事到臨頭之際根本沒功夫考慮死或生之類的蛋疼問題。然而,等待著危險來臨的感覺卻是非常糟糕的,這種如坐針氈的感受,大抵只有那些愛好俄羅斯輪盤賭的亡命之徒才能真切體會出來。楚白與林寶兒對視之時,毫無意外地發現對方臉上的焦慮神情,二人心中也可謂是被“忐忑”二字化作的大石堵得結結實實。
“轟轟轟轟…”
大地在劇烈顫動,早就變成危樓的這棟住宅搖搖欲墜,楚白察覺到危險迫近,左思右想沒有好辦法,他唯有一狠心,伸手將朱迪摟在懷中,說道:
“我帶著她出去避一避風頭。”
“吼——”
正當楚白預備進行戰略轉進的時候,可以比擬火車拉響汽笛的高亢吼聲穿透雨幕阻隔由遠方傳來,數以百計的巨獸已在疾速狂奔掀起的滾滾煙塵中若隱若現。盡管它們尚未踏入剛才由颶風降雨所形成的這片水澤地帶,但那種排山倒海的勢頭業已顯露無遺。
“棘龍!暴龍!鯊齒龍!南方巨獸龍!哇哦!猶他盜龍,還有矮暴龍,這是在拍侏羅紀公園嗎?哎喲!”
一名在附近公路上開車巡邏的黑人警官,恰好目睹了這一幕食肉恐龍群狂奔而過的驚人場面,這位骨灰級的恐龍發燒友驚得嘴巴越張越大,直至超出了人類肉體的承受極限,下場不問可知,悲催得下頜骨脫了臼。盡管肉體承受著痛苦折磨,這位黑人警官立刻明智地一躍跳進警車里面,停止了一切可能吸引那些龐然大物注意力的舉動,不過他更好奇的是,在恐龍群奔去的方向,那片雨霧朦朧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待在樹上不要動。”
楚白在一棵高達三十米的老橡樹上安置好了朱迪,返身來到地面開啟了殖裝,迎著大有踏平一切阻礙之勢的恐龍群,他雙手拉開了胸部裝甲,大喝道:
“來吧!粒子炮!”
“日——”
隨著卡巴粒子炮噴吐的白色光束向恐龍群發出了致命一擊,霎時間,熾烈白光壓倒了太陽的光芒。不可一世的恐龍群失去了沖在最前面的幾十頭成員,但那些存活下來的恐龍毫不在意同類之死,受到主神驅使的它們眼睛里只有獵殺目標,小女孩朱迪。
“大地斬!美拉!希亞達魯克!海波斬!”
很快,楚白便感受到這種苦逼的任務壓力有多大,任憑他的攻擊力多強也沒能耐瞬間秒殺所有恐龍,這些家伙除非直接遭到他的攻擊,否則根本不叼楚白。在混亂當中,他只能先抓大放小,集中火力干掉那些重噸位的大塊頭,漏掉一些阿貓阿狗在所難免。
“救命!救命啊!”
一群被楚白漏掉的小型弛龍科恐龍,十分狡猾地借助著先前倒下的大型恐龍尸體作掩護,悄悄溜到朱迪所在的橡樹下,它們有的開始嘗試向上蹦跳撕咬,有的則試圖試著沿樹干向上攀爬。如此駭人的獵食場面著實把從未見識過大自然殘酷真面目的朱迪嚇得魂飛魄散,她連聲叫救命大哭起來。
使盡渾身解數的楚白猛然回身,對準那些討厭的蒼蠅便下了死手,即使以自身遭到尚未被殲滅的大型恐龍威脅為代價,楚白也只能這么干了。
“嗞!嗞!嗞!轟——”
隨著幾道纖細的激光束刺破空氣,緊接著又是一通重壓炮轟擊,橡樹下的這群狡詐嗜血的投機客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幾乎是與此同時,疏于防護自身安全的楚白被一頭負傷但仍能行動的棘龍狠狠一頭頂飛,不等他落地便被幾頭大型恐龍一起撲上來圍攻撕咬拉扯。若非楚白擁有強殖裝甲這等作弊器似的強悍恢復力,就算他跟喵星人一樣有九條命,今天也鐵定變成恐龍糞了。連番遭受重創,摔在齊腰深積水中,楚白拖著殘缺不全的身軀勉強爬起來,單側粒子炮轟擊形成的白色光幕吞噬了最后幾頭恐龍。
“嗷——”
在不遠處,一頭垂死的暴龍正在發出哀嚎,體會過五馬分尸是何等滋味的楚白連動一下指頭的力氣都沒了。喘著粗氣躺在泥濘不堪的土丘上仰望陰霾的天空,心中忍不住暗自腹誹,不愧是團隊任務,的確稱得上險死還生啊!
直到林寶兒把楚白攙扶回房子里休息了一會,他重新打起了精神,一邊吃著壓縮口糧喝高能營養液補充能量,一邊對林寶兒說道:
“這雨還在下,房子怕是不能待了,咱們換個地方吧!”
一聽了這話,林寶兒不假思索地點頭應承說道:
“也好,這鬼地方泡在水里都快塌了。”
沒錯,這話也正是楚白想要說的,颶風帶來的豐沛降雨洗禮下,房屋所在的地區已經化為一片澤國,天曉得一腳踩下去,底下是深是淺。正所謂細節決定成敗!人類不管怎么說也還是陸生物種,楚白也是習慣了與生俱來的腳踏實地的生活方式,突然換做在水域中作戰,他難免會有掣肘之感。很多時候,生與死只有一線之隔,對待這個嚴肅命題,強如試練者也不敢在注定了你死我活的搏殺中疏忽大意。于是,楚白與林寶兒簡單商議了一下便作出了移師他處的決定。
主神提前限定了試練的活動范圍,只要踩出線就會被抹殺,不過在范圍二十公里之內可選的地方也不少。在西北方,距離這棟危房五公里左右,地勢略高于周邊平原的平緩土丘之上,佇立著一座帶有濃郁十九世紀歐陸風情的風力磨坊,這就是試練者們所選定的新基地。
楚白一行人推開老舊房門,幾只被來客驚擾的野鴿子撲棱撲棱地振翅飛起,磨坊樓下堆積的厚厚鳥糞散發著淡淡的氨氣味道,這一派破敗荒涼的景象適宜拍攝各類恐怖片。
“好奇怪的房子。”
若非前往風車之鄉荷蘭進行特色旅游,尋常人不會有機會在這種老古董建筑里參觀,林寶兒在為這棟異域建筑而驚奇的時候,不免發出慨嘆。
“是啊!待在磨坊里是挺奇怪的,總好過留在漏雨又漏風的破房子里。”
施展了一個小魔術打掃干凈室內環境,林寶兒把棋盤重新布置好,她歪著頭對楚白說道:
“老白,這次輪到你了。我計算了一下,你需要十六步才能走到終點,如果我們運氣夠好,再擲兩次就ok了。”
聞聽此言,楚白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哭喪著臉說道:
“棋局越往后面,好像就越是危險了,剛才弄出一群盜獵者,我這次不知會被怎么坑呢?”
坑爹和挖坑絕對是主神的特長,凡是忘記這句話的試練者都已經永垂不朽了,或者被埋進坑里。一貫不喜歡太費腦筋盤算事情的楚白,此時認真揣摩了一下每一輪擲骰子的難度上升幅度,饒是傻大膽如他也不免含糊起來,除死之外無大事啊!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明知現實如此嚴峻,楚白呲牙咧嘴地接過骰子,在手心里晃了幾圈擲出了這生死攸關的小玩意。
“…曾經沐浴在圣潔之光下,榮譽被世人贊頌有加,一切皆已隨風而逝,唯有黑暗與死亡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