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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文學歡迎您 初五上午巳時將盡午時即至的時候,商成一個人來了內城的兵部外衙門。[]
他本來不該來這里。因為六部的外衙門,都是為那些來辦事的外地中下級官員設立的,處理的一般都是日常公務中相對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但他不能直接去皇城內的兵部,為的就是守密。他想,雖然六部里未必會有突竭茨的暗探,然而小心總不是過錯,兵部的外衙門雖然只接待從四品以下職司的軍官,但兵部的左右侍郎通常總會有一個人在這里輪班值守;只要能見到輪值的侍郎,那他就完全可以匯報燕山衛的最新想法…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今天特意穿件七品武官的綠色袍服,身邊也沒帶侍衛,就連馬匹也是匹很普通的雜色四歲馬。他覺得,憑他這身穿戴,站在兵部外衙門門前肯定不扎眼。誰沒事會去注意一個外地進京的七品校尉呢?
可接下來的事實證明,愿望之所以是愿望,就是因為它被人寄予希望和期待,而既殘酷又可愛的現實,卻往往會把它象玩具一樣無情地打碎。
他剛剛在衙門前的一排拴馬樁子前跳下馬,衙門前有個一直盯著他看的官員就急急忙忙地迎上來,離他還有好幾步,就滿臉喜色地朝他拱手,還高興地大聲說:“呀!燕督,你怎么這么快就進京了?女兒節前一天才收到燕山衛府的公函,說你已經啟程來京。我們還以為,還要過幾天你才能到…”
商成拴著馬抬頭一看,是兵部的右侍郎。去年進京時,兩個人打過好多回交道,還在一塊吃了幾次兵部小灶的“工作餐”。他心頭苦笑,嘴上卻說:“徐大人,一向可好?”唉,他還說秘密進京秘密取得朝廷的支持再秘密返回燕山。這下合適了,侍郎大人親自迎接,還保個什么密?
“你幾時到的京?怎么不和部里打個招呼,讓我們給你接風洗塵?”徐侍郎樂呵呵地走過來,近了又是一個長揖。()“你看你,今天穿這么一身過來是在責怪我們招待不周至吧?是我們慢待了,燕督大人大量,可切切莫要生氣。好在我出來送個人,恰好遇見你。不然的話,要是底下人不識你的尊顏讓你枯坐干等,那你還不把我們怪罪死?”
商成不生氣。他也確實沒法生氣。別人笑臉相迎,上來就口口聲聲地道歉,他拿什么生氣?但他心里也不高興。徐侍郎一口一個“燕督”地叫,倒象是生怕別人認不出他是燕山商瞎子似的。
現在,兩個人周圍已經有了幾個人在指指點點嘀嘀咕咕。在這里來往辦事的大都是軍官,十九都認識這位兵部的侍郎朝廷的重臣,要不也聽說過右侍郎的為人,冷面冷臉說不上,但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不高興起來,哪怕是宰相大人親至,也不至于如此的熱情。可是現在這位右侍郎卻滿臉堆笑和一位年青校尉執手說話,又是打拱致歉又是噓寒問暖,偏偏這校尉還是個生面孔,誰都不認識…
商成干笑一聲,問他:“都上衙半天了,你不在公廨里坐著,怎么跑來這?”
徐侍郎立刻聽出來商成話里的火氣。但是他一點都不怪罪商成。將心比心,不管是誰,哪怕這個人的涵養工夫再好,心懷胸襟再寬廣,突然間遭逢上那么大的不平事,受了那么多委屈,也必然要窩一肚子的火。看著眼前這個人既年青又丑陋的面容,他的心頭突然涌起一種非常復雜的情感;這份情感復雜到他自己都無法分辨清楚。這里面既有對商成的惋惜和同情,又有商成的遭逢鳴不平的憤慨,同時他也對商成的遭際懷著兩分的慶幸…他默默地嘆了口氣,對商成說:“走吧,到我公廨里喝口水,咱們說會話。尚書大人恰好也在;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和想法,也可以對他說。”
商成不言聲地由著徐侍郎拉著自己的手把自己朝衙門里引。他有點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老徐怎么突然把話說得如此沉重?難道是朝廷最終還是下了決心要點自己的將,讓自己隨蕭堅去西南地方打南詔?
兵部尚書聽說商成這么快就從燕山趕到上京,也被驚了一大跳。{}他急忙把商成請進了自己的公廨,還親手給他遞了盞熱茶湯,又陪著他寒暄,話題從去年商成進京時說起,一直說到昨天女兒節的正日子,天子和宗室近支在大成宮游藝,南陽公主在撲桌上連把連中,贏了天子不少的銀錢布帛…
商成耐著性子聽尚書說話。難得尚書談興大發一回,他總不好貿然便打斷人家的談興吧?
可尚書大人的話題越扯越遠,從南陽公主那里一路攀扯到內苑在大成宮為天子獻的百技,什么踩刀山蹈火海口噴三尺烈焰…那刀山上架的都是明晃晃的真刀,伶人赤腳踩著刀刃只爬到十丈高桿的盡頭,再逐次踩下而肌膚不傷半分;那火海是用燒紅的木炭鋪就,伶子也是那么一雙半分布絲不纏的赤腳,在火炭上來回蹈趿作舞;還有那口噴三尺烈焰…
聽了兩刻,商成實在熬不住性子,很無禮地開口打斷尚書的話,說:“大人,我今天來,其實是為了…”
“來,請喝茶。這是節前天子賜的江南上品貢茶‘玉滿堂’,燕督須得仔細嘗嘗。”被打斷話頭的尚書大人同樣無禮地打斷商成的話。他又給商成的盞里續上茶湯,含笑說道,“燕督好口福,這是上月底才送到的今年生茶。這也是我們兵部今年的第一匣‘玉滿堂’。這今年的茶與去年的茶頗有不同,你看這盞底幾乎不見殘渣,滋味也是回味悠長。”
徐侍郎呷了一口茶,說:“往年的‘玉滿堂’都是只供給大內和宰相公廨,就是相國們也是偶爾才能得幾匣。說起來我們兵部受賜這幾匣茶,都還是沾了燕督…”與商成隔幾案相坐的尚書大人似乎被一口茶湯嗆住了,猛地偏過頭去輕聲咳嗽了一下。隨著這一聲輕咳,徐侍郎的話也就悄無聲息地轉了個彎:“…沾了燕督和渤海定晉還有西隴你們三個衛鎮的光…”話說到這里就沒了聲氣。他說不下去了。他本意是說沾光商成才被賜了幾匣茶餅,可驀地加上其他三衛,后面的話就很難說圓泛。
尚書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笑說:“天子感念你們這些戍邊將士的辛勞,又體恤我們兵部的艱難,所以賜了幾匣茶餅以示慰問…”他也沒法說下去了。這話聽起來倒象是兵部污了北方四衛將士們的功勞,又有點象是在說皇帝昏聵,連真正應該感謝的人都沒弄清楚便胡亂派賞賚。他尷尬地端起茶盞,借喝水來掩飾自己的難堪,不想一口水沒咽下便劇烈地咳嗽起來一一這回是真被嗆住了…
商成卻越聽越是糊涂。東元帝借過節給各衙門發了幾匣茶葉而已,針尖大的一點事,連恩惠都算不上,怎么兵部尚書和侍郎便吞吞吐吐地連個話都抖摟不清楚了?就算倆人感情豐富,從幾個茶餅子上體會出“君恩深似海”,想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報答東元帝,也不用在他的面前表露吧?
不過他剛才有點緊張的情緒也放松了不少。管他們倆怎么想著報答東元帝,只要兵部沒說把自己調去打南詔就好!
他喝了口水,說:“確實是好茶。”撂下茶盞,又說,“其實我今天來…”
兩位大人不動聲色對視一眼。徐侍郎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截口打斷商成的話,說:“燕督不用說了。你進京的目的我們都知道。說實話,想以燕山現有的兵力抵御突竭茨人必然會有的報復,的確很困難。對于突竭茨人的這次寇邊,朝廷已經有所準備一一燕督放心,即便將來戰事或有不利,再或者燕山出現艱難的局面,兵部和宰相公廨也不會責怪你。”
商成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他不知道現在自己是該感激朝廷體諒他的難處呢,還是該罵他們一通一一燕山打爛了都不要緊,這話象是兵部侍郎該說的話么?
同時兼著副相職務的兵部尚書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徐侍郎說的并非虛言。他還說:“對于燕山可能會有的艱難形勢,湯老相國和張相都表明了他們的態度:希望燕督勿以個人榮寵為念,而以國事為重。只要…”
“只要你能守住燕山!”徐侍郎又打斷了尚書大人的話。他說,“燕督,朝廷已有決議,要對南詔用兵,蕭老將軍不日就會離京去嘉州行營赴任,所以燕山的局面無論如何都要盡力求穩。朝廷即將南征,兵力運用很吃緊,能劃撥到燕山的人馬實在不多。不過,我和尚書大人已經商議過,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想辦法從澧源禁軍中撥出兩個旅去燕山。眼下這個事情已經擬成公文送去宰相公廨,只待幾位相國們通過用印。我想這事應該不成問題…”說著就拿眼睛去看兵部尚書。
尚書大人使勁點頭,笑道:“徐大人還不知道,今天一早公文便已經通過了。兩個旅的禁軍不日便能開拔,預計八月上中旬便能到燕山。”又看著商成問道:“燕督,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商成笑得合不攏嘴。滿意,他當然滿意!他來兵部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再多討要點兵;就算不能討要到澧源禁軍,中原各地的成建制駐軍也要。哪知道事情都不用他開口,兵部就已經替他預備齊了。他咧著嘴笑道:“那我就真是太感謝兵部和兩位大人了。哦,還要感謝宰相公廨。”接著又說,“其實我今天來…”
這一回,兩位大人都沒打斷商成的話。
兩個旅就能補償商瞎子所遭受的不平與委屈嗎?顯然不能!看著商成鍥而不舍地轉移話題,他們就知道了,他心中對這事的憤怒和惱恨有多么的深沉…
而且那兩個旅還是燕山衛一再懇求朝廷派遣的援軍…
他們都垂下目光,安靜地等待著商成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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