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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9)趙石頭的調動

  商成回到提督府時,太陽剛剛下山。

  他先去廨房看了看有沒有需要他馬上處理的公務,又找了當值的吏目問了下往來公文的情況,就拿著幾份下午剛剛送來的卷宗去后院暫住的小院落。

  剛剛進院門,難得在他面前出現一回的石頭就過來對他說,二丫找了他一下午。

  商成停下腳步,問道:“她找我做什么?”霍士其眼下已經沒住在提督府里了。他在臨時衙門總撫司領了差事之后,為了避嫌,就在提督府附近租了個小宅院,和二丫一起搬了過去。

  石頭咧著嘴笑了下,瞄了商成一眼又趕緊把眼睛轉向上房屋頂,望著兩只在暮色中一閃而過的燕子,努力板起臉地說道:“我哪里知道哩。我問過她,她不肯說。”

  商成瞪了他一眼,沒說什么。他老早就看出來霍士其兩口子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們也不想想,這事…他默默地嘆了口氣,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評判這件事,也不知道如何去評價兩位長輩!不,他沒說十七叔和十七嬸子想的不對,也不是說二丫這姑娘品性德行不好,只是…還有蓮娘…唉,麻纏事情!

  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干脆揮了下手,扔下不明所以的石頭自顧自地進了上房。

  兩個婢女已經從灶房里給他端來一盆熱騰騰的洗臉水,并且在銅盆邊把他洗臉用的毛巾還有一種叫“脂藥”的胰子放好。商成洗臉洗手的時候,跟著進來的石頭就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找兩個女子打問“脂藥”的事情。

  這院子里的婢女都是前頭侍侯李慳的;李慳壞事,家里跟著受罪,她們也就沒了去處。陳璞在的時候把還能尋著家人的都遣散了,留下的都是自小賣給人牙子回不了家的。商成接任時,也為這事撓過頭皮,當時因為二丫要住進來,就先含混地把她們指派去服侍二丫。霍士其搬出去的時候又帶走三個,目前就還剩下兩個,是二丫特意交代留下來服侍他的。對于二丫的這個安排,商成也沒說什么。

  商成洗好臉,坐到桌邊。桌上已經擺了兩盞紗燈,兩個小銀盒子也揭了蓋;盒子里是他給眼睛換藥用的干燥綿帕還有蒸過的藥紗。等他用綿帕藥紗擦拭好右眼,一個女娃立刻把個換了藥的干凈眼罩遞到他面前。他一邊戴著眼罩,一邊再一次在心頭默默地感慨,這女人的心思手腳就是細膩靈巧呀…

  用銀片打造的眼罩夾層中半濕的藥綿立刻讓他的眼睛感到一陣清涼。他愜意地咂了下嘴,對一個婢女說:“取一盒脂藥給趙校尉。”

  婢女悄沒聲地出去,片刻又捧著一個赤錦盒回來交給石頭。石頭打開來看了看,苦著臉說:“這沒多少胰豆子啊,能用幾天?”說著就眼巴巴地望著商成。

  商成知道石頭是想用這東西送他勾搭上的有夫之婦,冷笑一聲說道:“沒多少?你知道這東西有多精貴,又是從哪里來的?”他翻起眼皮盯著石頭看了一眼,又耷拉下來用張干毛巾擦手,說,“這是內坊御制的稀罕物件,內廷頒賜下來才兩天,全燕山都沒幾份,我也沒多少。你沒家沒口的,有一盒就行了!”他本來想借機敲打石頭兩句,看旁邊還站著兩個女子,吁口氣把涌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石頭瞄著盒子上兩個燙金字,咽口唾沫涎著臉說:“再給一盒。”他瞧出商成的神色有些不善,趕緊解釋,“過幾天西馬直廖家送閨女來和老包成親,我一直在想趕什么禮才好。這東西不錯,比送銀錢好…”

  聽石頭這樣說,商成繃緊的面孔又和緩下來,含笑點了下頭,吩咐那婢女再去取一盒,起身到墻邊柜上取了一張紙遞給石頭,說:“這是南城老鴉巷一處院子的房契,你拿上送給包子吧。”

  石頭耷拉著頭接過房契。他現在是從八品校尉,每月的薪俸就有四五貫,年后朝廷犒賞時,銀錢布匹絹帛也得了不少,可這些東西不是被他輸在賭桌上就是拿去送了人,結果弄到現在不僅沒攢上錢,還欠了一屁股賭債。這幾天他都在為包坎辦喜事趕禮的事情焦愁。誰都知道他和包坎情深義厚,這禮要是輕了,包坎是肯定不會說什么,可別人就難免要冒點閑言碎語的酸話;就算別人不議論,他自己都沒臉皮…

  他手里捏著房契和兩盒脂藥,就象個做了錯事的孩童一樣低頭立在桌邊,半天才咄訥地說道:“和尚哥,我…”

  商成看石頭這樣,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發潮,趕緊轉頭拿起一份公文假看,說:“咱們自己兄弟,就別分那么清楚了。”他抿著嘴唇久久地瞪視著紗燈,過了很長時間,才吁口氣又說道,“包子的大喜事,仲山和錢老三都是要去西馬直接親然后來燕州的。范全或者姬正說不定也會找借口過來。有個事先和你說一聲,你心里也要有個準備,該了斷的就趕緊了斷。等喜事過了,你就預備離開燕州去帶兵吧一一錢老三那里,或者范全那里,隨便你挑!過去當個副尉或者營校尉。”

  石頭驚訝地抬起頭,遲疑了一下,說:“…我不去。”

  商成轉過臉掃他一眼,打個手勢讓兩個婢女都出去,望著石頭嘴角一挑,輕笑問道:“你說不去就能不去?”

  “我就跟著你當個侍衛!”

  “給我當侍衛?十天里有八天看不見你的人影,你當侍衛,誰能信你!再說我這里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那…讓老包去。”

  商成一哂言道:“老包剛剛成親,就是你好意思開這個口,我也沒臉去和他說。”

  石頭枯皺起眉頭想了想,又說:“那我寧可去仲山那里。”他還是剛剛才從商成那里知道孫仲山要回來。雖然還不清楚孫仲山回來做什么,但肯定和駐扎城外的中軍三個旅脫不開干系。這三個旅已經和燕山右軍換防,以后就是布防燕水沿線和拱衛燕州;孫仲山多半也是在這三個旅里任職。他只要跟著孫仲山,就不可能離燕州太遠。

  “仲山是回來待職的,說不定一閑就是半年了。”商成冷冷地說道。

  石頭小聲地嘟囔道:“你是督帥,他待不待職,還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石頭話沒說完就被商成劈頭打斷了。他氣憤地罵道:“混帳話!仲山是大趙的軍官,我憑什么決定他的任職和調動?”石頭最可恨的地方就在這里!說實話,他不在乎石頭耍錢,也不計較石頭在外面勾搭女人,他最惱恨的就是石頭經常不知深淺地亂說話和胡做蠻干!石頭要是有田小五或者蘇扎一半的上進心思,不去外面招惹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現在怎么可能還是個從八品?他氣得在屋子里來回了好幾圈,最后咬牙地吼道:“等事情過了,你給我滾去錢老三那里,你給我滾到北鄭去!沒有我的軍令,你就不準回來!你敢踏進燕州半步,我就剁了你!”他氣得腦袋里嗡嗡作響,胸口都隱隱做痛,可石頭還是一副全不在乎的散漫模樣,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一腳揣過去。“現在,你給我滾!”

  石頭趔趄了一下,一手拿著東西一手揉著屁股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咕噥:“滾就滾,你踢什么?提督大將軍不得了似的…”說著話邁過門檻,靈活得象貍貓般一踅身就鉆到墻邊。一個茶盞刷地飛過去,在院子里的青磚地上摔得粉碎。惹得門口值哨的兩個兵都回過臉來看,兩邊廂房里歇著的兵士也都在探頭探腦。田小五和蘇扎出了屋站在廊下望著他笑,問道:“趙校尉,又沒能借到錢?”

  “和你們有屁的相干!滾回去讀你們的書!”石頭罵了一句臟話,“都吃撐了!倆大頭兵,竟然想讀書識字,未必還想考進士當狀元?”他嘴里嘟嘟囔囔地東罵一個西罵一個,就摸著黑出了院子。

  把石頭攆走,商成讓人給自己重新拿來個茶盞,坐到桌邊打開了一份兵部從上京傳過來的輯報。正三品實職將軍和幾大衛的提督都同時領著兵部侍郎的職務,他雖然只是假職還沒有侍郎銜,但兵部輯報依然隨時遞送過來。這上面不一定都是軍國機密,但肯定是當下發生在各地的緊要情勢,這些東西能讓他真正地認識大趙了解這個世界…

  平時拿到輯報,他很快就能安靜地閱讀和思考,可現在他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他的目光飛快地在一頁頁紙上劃過,一直把輯報翻到最后一頁,也沒記住點東西,只是模糊地記得南詔國又在江水以南搞小動作,嘉州境內的僚民又在蠢蠢欲動,西邊兩個小國在和大趙起摩擦,還有澧源大營換了幾個將軍。

  他無奈地放下輯報,長長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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