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伊莎貝拉女士您再次回到倫感覺如何?”
“感覺良好。”伊莎貝拉笑瞇瞇的打太極。
“有沒有回家的感覺。”另一個記者問道。
“我已經出嫁了,對我來說現在的家庭才是家,英格蘭叫家鄉,家和家鄉是不同的。”雖然林有德和伊莎貝拉之間并沒有法律意義上的婚姻關系,但公眾早就把她視作林有德家族的人,所以說出嫁也沒有什么問題,剛剛記者也用的“女士(Madam)”來稱呼伊莎貝拉,在英語里這是專門用來稱呼已婚女士的詞。
所以伊莎貝拉這樣回答,記者們當中也沒有人繼續追問,各種其他的問題接踵而來,不過不等伊莎貝拉挑一個回答,就有一把大嗓門蓋過了其他記者的聲音:“您會在溫斯頓丘吉爾爵士的墓碑前謝罪嗎?”
這個問題相當的尖銳,不,這已經不是尖銳的程度了,這根本就是在對伊莎貝拉進行言語上的攻擊。
林有德有些擔心伊莎貝拉無法應對,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下,卻發現伊莎貝拉的表情淡定如常。
“我不會謝罪,”她一字一頓的回答道,“我這些年一直在反思開戰前我的所作所為,并且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己在許多決定上犯了巨大的、不可磨滅的錯誤。當時我沒有能阻止以丘吉爾為首的主戰派,導致英國被卷進了一場毫無勝算的戰爭,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誤。我覺得我應該為這個失誤向全體英國人民道歉,但對于溫斯頓丘吉爾,我認為我沒有任何需要向他謝罪的理由。”
“可您的背叛讓丘吉爾爵士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就算不覺得要謝罪,難道不應該有一些歉意么。”這一次,提問的記者不需要再用那么大的嗓門來壓過同行了,因為同行們都被他的直球提問驚呆了,根本說不出話來,而伊莎貝拉的回答也讓記者們全都忙著構思明天的頭版標題,無暇繼續吵吵嚷嚷的提問。
“確實,我背叛了溫斯頓丘吉爾爵士,但是他會陷入危機之中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對局勢判斷不清,而且我要糾正你一個說法,我是在戰場上被俘,你明白嗎?我就算沒有成為林氏家族的一員,也不可能在戰爭結束前回到英國來了。而且我還要提醒你,大戰早期和中期,我一直在和英國無關的戰場上作戰,等我重回英格蘭的天空時,戰局已經基本確定了,我再做什么也對戰局沒有影響了。”
那記者還想說什么,來迎接林有德一家的英國內務大臣出面了:“今天的提問環節就到這里吧記者先生們,林先生遠道而來,一定非常勞累了,不要給他添太多麻煩。”
大臣會出面也在情理之中,現在英國國內想要和林有德合作的派系也不少,這次是他們專門建議林有德帶伊莎貝拉過來,現在戰爭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年,大家對戰爭的記憶已經淡漠了,伊莎貝拉回來不會讓人民太反感,反而能增加人民對林有德的親近感,為想要和林有德合作的派系制造輿論優勢。
而那些戰后出生的一代人現在正處在對傳奇故事非常感興趣的年齡,林有德和伊莎貝拉之間的故事在他們看來會有不同的意義。
所以這些人當然不會坐視一個窮記者毀了他們的如意算盤。
估計之后在場的其他記者們都會得到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讓他們稍微修改一下腦海中已經構思好的頭版標題吧。
終于擺脫記者的包圍后,林有德一行登上開往酒店的車。
一上車林有德就對伊莎貝拉說:“辛苦啦。”
“沒事,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了。希望明天葬禮的時候沒人對我扔西紅柿。”
林有德笑了。
“要是有人扔就完蛋了,阿露露對你這個‘奶媽’那么好,一定會沖出去咬扔西紅柿的家伙的。“
林有德這話對伊莎貝拉造成的傷害似乎比剛剛記者的問題要大一萬倍,她有些沮喪的說:“你就別拿這個開我玩笑了吧?我知道千尋不是故意的,但是我還是挺難以接受的,就因為都耳朵尾巴所以我的女兒和她比較親這種事…”
林有德伸手摟住伊莎貝拉的肩膀:“安心,阿露露長大一點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狐貍搶不走你的寶貝疙瘩的。”
“我倒是不擔心,因為大家都會很疼阿露露,她和誰親都吃不了虧。只是有些無法接受而已。”
“大不了我再和你生一個嘛。”
“少來,我看這希望很渺茫,薇歐拉和千尋在第一胎之后和你滾了那么多年床單,也沒有生出第二個來,我就不奢望了。”
伊莎貝拉嘴上這樣說,但顯然心情大幅度好轉,那變化只看表情就能感覺得出來。
第二天,溫斯頓丘吉爾的國葬儀式正式舉行。
除了人類革新同盟國家之外,幾乎全世界的國家都派出代表出席這次葬禮,而人類革新同盟的國家也都派出了非官方名義的代表參加。
林有德就是德國的代表,不過有意思的是,林有德同時也是德國實際上的統治者,呼風喚雨的幕后黑手。
正因為這樣,作為非官方代表的林有德依然得到了發言的機會,而且發言排在英國首相和美國國務卿之后,是第三個發言的嘉賓。
在皇家儀仗隊護送的丘吉爾的靈柩通過倫敦市區時,林有德發現來送別這位首相的倫敦市民比另一個時空少很多——這也正常,這個時空的丘吉爾確實混得沒有那個時空那么風光,英國民眾中認為他把英國帶坑里去的人為數不少,所以伊莎貝拉剛抵達那天的那套言論才沒能引發預料中的抗議浪潮——不少英國人其實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現在聚集在路邊送別丘吉爾的民眾,大部分都是中上層階級,在林有德看來,他們更像是來緬懷那已經一去不復返的日不落帝國的輝煌。
最終,靈柩抵達布萊尼姆皇家公墓,準備下葬。
在牧師的布道開始前,就是來送別的嘉賓們的演說環節。
輪到林有德的時候,他對著話筒如此說道:
“在三十年前,我覺得溫斯頓丘吉爾是個討厭的老家伙,他像蠻牛一樣擋在我前進的路上,是我不得不認真對待的強勁對手。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也是很多人眼中討厭的老家伙了,他們想盡辦法要扳倒我,我開始能體會到溫斯頓丘吉爾先生當年的感受。現在,我這個老家伙來送別另一個老家伙,他的離去,代表著一個英雄輩出群雄爭霸的時代的落幕,漸漸的,我們都會成為歷史書上的名字,一副照片,可能還有頑皮的孩童不聽課,用筆在我們臉上亂涂亂畫。
“盡管明知會這樣,我們也毫無辦法。不管多么叱詫風云的人,都無法和時間抗衡,二戰已經過去了十八年,已經成為了歷史的記憶,而我們也走在同樣的路上。一路走好,丘吉爾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