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那個特別瘦的眼鏡男,還有后面幾個帶頭道歉的粉絲,其實都是你們事先安排好的‘托’吧?”
電擊文庫的宣傳活動結束了的幾天之后,在位于東京國際展覽中心舉行的第86屆同人志即賣會——c86的cosplay區內,正目不轉睛地遠遠望著被眾多“攝影藝術家”圍住的御坂妹妹的寧寧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讓她身邊的楚方不由得楞了一下。
“這都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你怎么突然又想起來問這個了?”
雖然寧寧一直盯著御坂妹妹,沒有扭過頭來看他,但楚方仍舊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而且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但是對于寧寧來說,這種心虛的行為本身就已經等于是做出了回答。
但寧寧同樣沒有正面回答楚方的反問,而是將視線移到了御坂妹妹旁邊的某些穿著極其暴露,而且任由那些“攝影藝術家”將各種相機直接伸到她們的裙子底下進行拍攝的coser身上,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果然…所以你才敢信誓旦旦地對我說‘不要怕’。
沒想到你已經不聲不響地瞞著我準備好了后手。”
寧寧現在的語氣無比平淡,根本聽不出她現在的情緒,楚方原本下意識地就想服軟,可是當他把頭低下來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只是經過了短短的兩個月,自己竟然就無法適應這種必須經常向別人低頭的處世之道了。
于是他又重新抬起了頭,并悄悄地挺直了腰桿,雙目直視著前方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語氣沉穩而淡定地說道:
“我只不過是覺得就算我一個人也能做到罷了。
雖然我不像你那么聰明,但問題是,這個世界上比我更笨的人也還有許多,或者說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是笨蛋,所以我只要比他們更聰明就足夠了——這當然是開玩笑的。”
開了個讓寧寧終于面帶詫異地轉過頭來看他的臉的惡劣玩笑之后,楚方的臉上露出了少許笑容,很是“謙虛”地回答道:
“粉絲們有可能因為安全褲而暴動這種事就算我沒有想到,電擊文庫的宣傳人員也不可能想不到,而且那些‘托’也確實是粉絲,只不過是和‘官方’多少有些合作關系,在活動中愿意積極配合官方的粉絲,這和華夏的各種歌星、影星的粉絲團沒什么區別。
所以我們在考慮到某些可能發生的問題之后,自然會事先和這些‘鐵桿粉絲’們進行一下溝通,尋求他們的支持。
而那個非常瘦的眼鏡宅就是所謂的‘真愛黨’的首領,雖然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在現實里的長相,可是在網絡上,他卻是極其活躍的御坂妹妹腦殘粉。
他的‘表演’的確是按照我們暗示的方向進行的,但具體的語言、動作和神態卻都是他真情實感的表現,他并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而是為了御坂妹妹的名聲才鼓起勇氣這么做的。”
“哼…想得意就得意吧,沒必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
再不笑出聲來,我看你的臉都好憋抽筋了吧。”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之后,寧寧沒有對這種“互惠互利”的行為做出任何評價,只是雙手交叉架在身前,面無表情地將頭扭向了另一邊,撇著嘴戳穿了楚方虛偽的假面具。
“呵呵…”
楚方終于忍不住輕笑了兩聲,然后用手抹了一把臉,語氣頗為愉悅地對寧寧說道:
“不管怎么說,我的第一個策劃…其實已經是第二個策劃了,這個策劃從結果上來看不僅成功了,而且獲得的成果遠大于預期,我當然不可能不高興了。
但事情沒能完全按照我的預想發展這也是事實,最后的結果不錯,除了有一部分是因為運氣,也和我們這次是合作對象是經驗豐富又背景深厚的電擊文庫有著很大的關系,如果光是我自己肯定是做不成的。
所以現在就高興還有些太早了,我現在還只是一個創業新丁,想要笑到最后,我必須得繼續成長,必須得變得更強才行。”
“是嗎。
那你就努力吧。”
背對著楚方的寧寧淡淡地扔下了這樣一句話,然后就邁開優雅的腳步走向了御坂妹妹,楚方面帶微笑地望著她那略帶倔強的背影,沒有跟上去。
就算寧寧不說,他也會努力的,如果就連幸運地獲得了萬能天使也無法讓他產生努力做出一番大事業的話,那他還不如早早地拿根褲腰帶把自己吊死,免得給國家浪費糧食。
一個男人可以平凡,也可以貧窮,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沒有了驕傲——在“離家出走”之后,楚方已經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而就在楚方等人參加c87的同時,在江東區旁邊的品川區,距離東京國際展覽中心幾站遠的天王洲島上,某個和他們年歲相當的美少女,終于做出了也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父親大人,像個武士一樣切腹吧!”
穿著一身雖然高貴莊重,但卻好像是用來參加喪禮似的黑色碎金花和服,手持一把黑色武士刀的長發少女,一臉肅穆地對戰戰兢兢地跪在她面前的親生父親如此說道。
雖然這種留著姬發式、穿著和服、手持武士刀的黑長直少女在離此不遠的東京國際展覽中心里并不罕見,可是這一位卻不同,她并非是在和父親進行cosplay表演的練習,而是非常鄭重且認真地提出了這個為父親保留最后一絲顏面的建議。
而她手中那柄極長的武士刀也不是擺pose用的道具,而是真正的殺人劍,并非“妖刀村正”那般“享譽”海內外,但在日本國內也極其出名。
——備前長船刀,這一刀系中最著名的備前長船長光,便是日本戰國時代著名的劍豪佐佐木小次郎的愛刀,別名“物干焯”,雖然佐佐木小次郎在與二刀流鼻祖宮本武藏的決斗中失敗身亡,但這卻絲毫沒有減少備前長船刀的名氣。
少女手中的這柄刀雖然不甚貴重,但卻也是由備前長船派的資深刀匠以現代手法和材料所打造的利刀,單從刀本身來說,已經不遜色于那些從古代流傳下來的一流名刀了。
“嘶啦…”
反射著寒光的刀身從黑色的刀鞘中一寸寸地抽了出來,只是那冷峻的聲音便使人覺得毛骨悚然起來,黑色的和服少女面沉如水,仿佛從地獄中走出的死神一般,而她即將持此刀收割的生命,無疑是屬于她的親生父親的。
“怎么了,父親大人?
快點開始吧。
不用擔心,女兒會親自為您介錯。”
所謂的介錯,便是替切腹之人將頭斬下,迅速解除其痛苦的輔助工作,一般由切腹者最親密的好友、家人、兄弟或是劍術高超的人來執行。
對于這位哆哆嗦嗦地跪在刀刃前面的父親來說,劍術相當高超的女兒無疑是替他招待介錯工作的最佳人選——因為他既沒有兄弟,也沒有兒子。
而他的親密好友們,此時則同樣哆哆嗦嗦地在他兩旁跪成了一排,每個人都身穿白色里衣,手中還都拿著一把短短的肋差。
“對對對、對不起,爸爸知道錯了,就饒過爸爸這一次吧!”
“是啊…大小姐,就饒過我們吧…”
面對已經把刀抽出了一大半的少女,這位貌似并非自愿切腹的父親,以及另外四個和他歲數差不多大的中年大叔們,全都在哭著向她求饒,可是他們盡管一個個都害怕得身體如同篩糠般顫抖著,但卻仍然老老實實地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沒有一個人敢起身逃跑。
“不行喲,父親大人。
爺爺生前曾經多次叮囑過,我們天王洲組是出身于工人階級的,為工人階級的利益而奮斗的紅色組織。
盡管為了能夠繼續與剝削階級戰斗下去,我們需要通過‘各種渠道’籌集資金,但唯獨‘毒’這一樣絕對不可沾。
可是爺爺才剛一去世…不,在爺爺去世的兩年之前,您就已經開始伙同組內的部分高級干部們開始販毒了吧!”
說到最后這一句時,黑色和服少女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了起來,她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也開始放射出了銳利的光芒,如同針尖一樣刺得人皮膚發疼。
如果是平時,少女的父親只要被女兒這么一瞪就絕對會嚇得說不出話來,可是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盡管他仍然害怕地縮起了脖子,但卻仍然竭力地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道:
“可、可是如果我們不、不干那行的話,根本就支撐不下去了啊!
我們離住吉會這么近呢,有想混黑社會的人,肯定都會優先考慮投奔家大業大待遇優厚的住吉會,我們只能揀些對方看不上眼的歪瓜裂棗,這樣又怎么能競爭得過其它社團…”
“住嘴吧,父親大人,你現在的樣子太難看了。
既然是個男人,那么就堂堂正正地負起責任切腹吧!
真是的…本來我還打算安安穩穩地度過高中的最后一個夏天,沒想到現在就必須接過組長的位置了。”
“不不不、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