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二節 說服

　　艾修魯法特馬上意識到阿金是刻意在這里等他的。因為阿金的生意已經做得很不錯，他不太可能坐著這么一輛普通的馬車在鷹隼城外的大路上沒事晃蕩。

　　“阿金…”艾修魯法特停下馬。很短的時間，那輛綠色馬車就來到了他坐騎邊上，阿金那張胖臉也已經回到馬車車廂里面。

　　“果然是你，艾修魯法特！”阿金的表情有點像是緊張，又有點像是松了一口氣，這兩種彼此矛盾的表情此時卻精彩的結合在同一張臉上。“怎么，你要回城？”阿金問道。

　　“這很顯然的吧。”艾修魯法特回答。他注意到阿金的顧慮，因為此時他身邊跟著十來個衛兵。所謂人多嘴雜，很多話就不能說出口了。

　　“反正也沒什么事，老朋友見面，不聊聊嗎？”阿金不愧是商人，最擅長的就是見風使舵和察言觀色。“這邊有個很好的店，和我去喝一杯吧。”

　　這個理由是永遠通用的，哪怕不能真的說服人，至少也能讓人看不出漏洞。幾分鐘后，艾修魯法特讓部下們帶著自己的馬離開，登上了馬車。

　　“艾修魯法特！”阿金看著其他士兵遠去，終于徹底的松了一口氣。“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在這里等你嗎？”他用一種心有余悸的口吻問道。

　　“為什么？等等，你先回答我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會經過這里的？”

　　“廢話，我在這里等你三天了！”

　　“發生什么事情了？”

　　“你這次…率軍平叛，前后花費了三個月了吧。”阿金的臉很肥，不需要任何表情，天然就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但是此時，他的臉上卻清晰夾雜著憤怒和恐懼。“這三個月內…發生了很多事情。”

　　“什么樣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什么？”

　　“艾修魯法特，我們的事情被知道了。”阿金低聲的說道。“艾林恩首相…突然之間派兵過來，包圍了我的商會，把所有的賬本之類全搬走了。要不是教會那邊幫忙，估計連我也會被逮捕進去。”

　　“然后呢？”

　　“廢話，他們查了三天才把東西送回來！哪怕那些人都是白癡，他們也已經查到真相了。我們的買賣已經曝光了啊！”阿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現在他們都知道了我們…盜竊國庫的事情。”

　　出乎阿金意料之外的，如此重要的事情，艾修魯法特卻一點也沒有露出緊張動搖的表情。相反，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阿金的神色變得很復雜。“原來那個傳說是真的嗎？”他突然問道。

　　“什么樣的傳說？”

　　“城里有人在說，你在福諾羅斯城的所作所為…是女王授意的。”提到“福諾羅斯城”這個詞的時候，阿金情不自禁的打了寒噤，又抬頭看了看艾修魯法特的臉，似乎想要仔細辨認一下，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不是和自己一起發財賺錢的朋友。“因為這個，所以無論你犯下什么樣的罪行，都不會被追究責任。”

　　“具體的說一下。”艾修魯法特說道。

　　阿金透露的消息完全都在預料之內，因為時間已經過了好多天。所以此事已經傳遍了。這種事情原本就不可能成為一個秘密，所以也沒人真的嘗試壓制這個消息。此時此刻，福諾羅斯城那里發生的事情，哪怕鷹隼城的官方還閉口不談，在民間卻已經沸反盈天。

　　“艾修魯法特，提醒你一下，輿論對你很不利。”阿金說道。“現在對小女王也很不利。如果她對你表現出哪怕一點點袒護的態度，那么輿論就會從針對你變成針對她！換句話說，無論她對你許下了什么樣的承諾，現在恐怕都難以兌現了。”

　　“阿金，按照我國的傳統，這樣的事情最后會變成一個什么罪名？得到什么樣的下場？如果按照最輕處理的話。”艾修魯法特很鎮定的問道。

　　“最輕的，也是一個‘跋扈’和‘濫殺無辜’的罪名。”阿金說道。“我想，最起碼也是剝奪貴族身份、領地、職務等等所有一切，再來一個‘永不錄用’的帽子。”

　　“那就沒什么好怕的了。”艾修魯法特回答。

　　“什么沒什么好怕的了！”阿金正色說道。“艾修魯法特，這意味著…你過去所有的冒險，所有的努力，都變成了一場空啊！”

　　“如果真的變成那樣，也許對我更好吧。”艾修魯法特回答道。“對了，生意怎么樣？”

　　“好的不得了…”說道這個，阿金立刻眉飛色舞起來。“哼哼，艾修魯法特，等到我發紅利的時候，你一定會驚訝的。”

　　“對了，我們的那個合約…被中止了嗎？”

　　“這個沒辦法中止的！”阿金堅決的回答。在利益問題上，他從來都是堅持到底，毫不茍且的。“你不是合法的財務大臣嗎？女王陛下不是親自在合同上簽字蓋章了嗎？誰能阻止這個合同呢？至少還有一年時間…這意味著至少兩百萬金奧利的純利潤。”

　　“嗯，沒中止就好。”艾修魯法特說道。“對了，羅蒂雅呢？現在她情況如何？”

　　“啊呀，這個，她比我更風光啦。”阿金說起來都有點感慨。“她一方面成了小女王的臨時教師，出入宮廷，另外一方面聽說她已經徹底整合了整個鷹隼城的地下勢力。你看，我也從她那里獲益良多。”

　　之前由于拜倫的緣故，鷹隼城的地下世界遭到了一次沉重的，甚至能夠算得上致命的打擊。幾乎所有的幫派都被連根拔起，被毫不講道理的消滅殆盡，剩下的人也是逃的逃，躲的躲。在所有稱得上“頭目”級別的人之中，只有羅蒂雅一個人在鷹隼城光明正大的呆了下來（毫無疑問，她肯定和拜倫做了什么交易）。然后等到風波過去之后，她又攀上了艾修魯法特和小女王這方面的交情，靠著這一手精彩的覆雨翻云的手段，她成功的成了這個地下世界的主宰。

　　“原來如此嗎？”艾修魯法特低聲的說道。

　　“艾修魯法特，你真的不在乎這樣…被人當擦地布一樣…給丟了？”阿金有點看不透艾修魯法特了。公平的說，其實阿金倒是非常在乎這事情，一方面是站在朋友的位置，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私心。畢竟對于一個商人來說，有一個位居國家高層的朋友實在是一件很有用的資本。

　　“阿金，你看我像什么樣的人？我是說感覺上。”

　　“當兵的，或者說雇傭兵。”阿金就事論事的回答。“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差不多。”

　　“呵呵…”艾修魯法特回答。“其實想想，也許我當年之所以千里迢迢的去遠方，想要兌現一樁其實相當渺茫的婚約，大概也是因為覺得當兵…有點累了吧。”

　　“所以，”他輕聲的回答道。“回過頭來當這個將軍…真的是讓人有點郁悶。也許辭官回家對我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什么話，那是完全不一樣的！”阿金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雇傭兵那是毫無前途的工作啊！但是現在，你可以…前途不可限量！別說區區一個將軍，哪怕國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國王？”

　　“噓，別這么大聲。”阿金這一次回頭看了一下后面的車夫。雖然這個車夫毫無疑問是他親自的挑選的，但是看起來也沒那么可靠。“艾修魯法特，你應該明白，我們的小女王已經十三歲了。以貴族的標準，這個年紀已經足以訂婚…再過一兩年年，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時候，她就足夠結婚了。你說，這個未來的丈夫是誰呢？”

　　“哦…”

　　“拜倫已經全家死光光了。每個人都知道拉法也是沒戲唱了…嘿嘿，換句話說，現在是名花無主。嘿嘿，我不客氣的告訴你，各地帶著這個野心匯聚到鷹隼城的人，不敢說成千上萬，幾十上百的肯定不會少。你想想啊，艾修魯法特，就算是你，只要在這個職務上干下去，也會有機會的啊！一旦結婚，再造造勢，弄弄輿論什么的，至少有一半的機會能夠問鼎王座吧。別的不說，這段時間其他國家的來客可是一點也不少啊。就連之前溜走的小格魯菲茲也都回來了呢。”

　　艾修魯法特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我知道你有未婚妻了…好吧，你這方面不在乎也無所謂，但是你不能否認，雇傭兵是一個沒有前途，而且被人看不太起的職業。而你現在擔任的卻是受人尊重，而且前途無量的職務，君主青眼有加，日后飛黃騰達不在話下！所以你應該想辦法扭轉眼前的不利局面，而不是這樣缺乏信心的放棄一切。”阿金苦口婆心的說服艾修魯法特。

　　“其實這件事情上…我有點涉及的太深了。”艾修魯法特回答道。“也許…在真正深陷泥潭之前將腳抽回來…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阿金畢竟是生意場上打過滾的人物，他很快從艾修魯法特的神情和口吻里推算出了一些什么。

　　“嗯，阿金，你知道，某種意義上來說，擔任宮廷的官職和擔任商會的職員差不多。如果遇到一個很不合適…的上司，那么下屬的方法之一就是離職走人。”

　　“確實有這種上司。不管你多努力，幫他解決了多少難題，他都不會感激你，提拔你。遇到這種人，說句實話一走了之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艾修魯法特，我們的小女王可不是那種人。你當初救她…她不當即封你伯爵了嗎？”阿金察覺到自己話中有錯誤。“艾修魯法特，我知道，你現在這個伯爵的頭銜還沒有實際的領地，但是，等到這一次叛亂平息，我相信小女王…她是一個真正的女王…”

　　他的聲音停了下來，因為艾修魯法特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阿金，人是會變的。”艾修魯法特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