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節 陰影

　　“我叫伊奧，來見雪莉小姐的。”伊奧從懷里掏出一份文件，示意給兩個守衛。“根據公爵的命令，從今天起，你們所有人都暫時歸我指揮。”

　　兩個守衛仔細的閱讀了一下文件和文件的簽名后，將文件還給他。雖然他們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的神態之間已經很明顯的默認了伊奧的話。

　　“雪莉小姐在樓上嗎？”伊奧問道。

　　“是的。”守衛之一回答道。“在三樓。”

　　“二樓呢？有這么多人嗎？”

　　“二樓空著。”萊爾插上一句。

　　萊爾跟著伊奧從大門走了進去。不過他在二樓的就止步，沒有上三樓。他站在樓梯口的位置，這個位置看不到樓上的細節，但是卻可以將樓上的說話聲聽得很清楚。這對于他已經很足夠了。事實上，他連這個位置都不必占據，因為伊奧壓根就沒有任何保密的打算，說話的嗓門相當的大。也許整個二樓都能聽得見。

　　“這不可能！公爵大人許諾讓我來…”那個一度讓萊爾敢怒不敢言的聲音第一次顯得惶恐而急促。說實話，聽到這個聲音用這個口吻來說話，萊爾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快樂。

　　臭婊子，你也有今天！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對你許諾過什么，”伊奧的聲音則聽起來十分得意。“但是他簽署的這份文件不是假的吧？你還是承認現實比較好。”

　　“這件事情…我已經搞定了。你根本不需要來，只要你寫一份信就夠了。”

　　“公爵大人對你慢慢吞吞的速度感到不耐。”伊奧回答道。“所以委托我徹底的解決這個麻煩。用最快的速度！”

　　“但是這個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我來做的…”

　　“現在開始不再是了。”伊奧的聲音里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口吻，和對方的那種惶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知道你和公爵大人的關系，但是那不是他忍耐你的理由。公爵大人需要盡快完成這個計劃，而不是在那里眼睜睜的看著時間流逝而一無所獲。”

　　“我已經向他匯報過進度了！”

　　“很明顯他對于進度不滿意。”伊奧說道。“雪莉小姐，承認現實吧。公爵大人讓我過來，用最快、最迅速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你知道這樣會有什么后果嗎？”

　　“不管怎么后果，看起來公爵大人都不介意。”伊奧回答。“如果你是指瑪麗安伯爵夫人，我要提醒一下。我對她的了解遠比你對她的了解多上很多。現實就是：公爵大人需要錢，需要大量的錢，而且他沒有時間繼續等下去。你提出的計劃很好，但是執行起來不夠快。”

　　這句話成了這一番爭執的最后一句話。樓上沉默了下來，樓梯下的萊爾雖然看不到細節，但是他能夠想象出雙方此時的表情。真可惜他不能目睹那個女人吃癟的場景——萊爾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也知道自己該干什么。那個女人再吃癟，只要她還沒有從高高的寶座上被丟下來，就不是他能夠輕蔑凌辱的對象。現在這樣，對于他來說已經是最好最解氣的那一種結果了。

　　又過了一小會的時間，萊爾看到伊奧從上面走下來。此時的伊奧臉上滿是一種得意的傲慢神色。不需要別的，單單這種神色就清楚的說明了到底誰是勝利者。

　　“先找個地方安頓一下吧。”萊爾主動的提出建議。“我知道城里有個很好的旅館。”

　　“旅館？我記得當年離開的時候…算了，不說這個。好吧，既然來了，那我肯定會在這里住些時日。住旅館倒也不錯。”伊奧尋思了一下。“不過我確實離開這里很久了，去喝一杯吧，把這幾年這里發生的事情告訴我。”

　　這并不是一件需要花費太多時間的事情。所以這一天的稍后，萊爾就陪著伊奧來到城里一家最高級的旅館。對于這些地方，萊爾一直很熟悉。

　　前面已經說過，伊奧本來是本地人，和萊爾就是彼此很熟悉的朋友。他離開這里已經多年，這一次回來，遇到一個故人，一個過去的朋友，那自然是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從城市最近幾年的變化，商業的驅使，附近一帶鄉紳貴族的婚事、活動、財產等等一系列的故事。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談論的話題自然而然的轉移到艾修魯法特的身上。

　　“這么說，我那兩個表妹找到夫婿了？”聽到萊爾細致的介紹過這件事情后，伊奧帶著一副冷笑問道。

　　“好像是這樣。既然瑪麗安伯爵夫人…”

　　“找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雇傭兵嗎？還真的像是我兩個表妹會做的事情。嗯，我也不得不承認，也就是雇傭兵之中才能找到這樣一方面不怕死，另外一方面不信邪的人。確實是一個最佳選擇了…還一次娶兩個…”

　　“你的意思是…這事沒那么簡單？”萊爾聽出了對方話里的弦外之音。

　　“你認為這事是怎么回事？該不會真的以為存在那么一個‘婚約’吧？”

　　對方的暗示是如此顯眼，讓萊爾的腦子迅速的轉動起來。

　　“難道…只是一場戲？可是為什么要演戲呢？”萊爾一時之間搞不太明白。“難道是因為財產？”

　　雙胞胎姐妹擁有共同的財產。如果各自嫁人，那么理所當然必須將家庭財產分成兩份。如果站在一個保護祖產的角度，將兩姐妹嫁給同一個男人也沒什么值得奇怪的。在大貴族之家，女兒是很重要的政治資產，因為兒女之間的婚姻是兩個家族之間結盟的最佳證明。但是在那些既缺乏野心也并沒有實力的普通人家里，女兒的婚事就簡單很多了。

　　萊爾畢竟是本地人，對于兩姐妹的經濟情況也是相當的清楚。她們并不是特別有錢的那一類。事實上，以鄉紳的標準而言，她們的財產已經少到不能再分割了。再分割的話，就會讓她們很難保持現在的生活水平。沒錢的話，那就連鄉紳都算不上了。

　　“也許有吧。”伊奧回答。“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一定不是重點。”

　　“為什么？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啊。畢竟她們并不是什么特別有錢的…”

　　“她們的財產遠比你看到的多得多。”伊奧回答。“至少我們的瑪麗安伯爵夫人一定會把她的全部財產遺留給她們兩個。”

　　“這么說，我們的雇傭兵朋友這一次撈到一筆大好處了？”

　　“是冒了一筆大險。”伊奧回答。“我那兩個表妹是女巫！”

　　“女巫？你是說她們會魔法？”這一次，萊爾是真正的表示出驚奇了。“但是如果這樣她們為什么要呆在布拉西安城這里呢？就算她們自己不喜歡戰斗，國家的征召令也不會放過她們的。魔法師可是寶貴的戰力，是決不允許被浪費和閑置的。”

　　伊奧的臉上露出一絲兇狠的笑容。“是啊，為什么呢？”

　　“難道…那個傳說是真的？！！”萊爾大驚。“她們兩個是黑魔法師？但是…那個時候，教會的高階祭司曾經上門特別拜訪過她們的。這不是被證明只是一個謠言…你親眼見過她們使用黑魔法？”

　　“如果說親眼目睹，那我確實沒有見過。”伊奧回答道。“但是我確實遇到過…一些事情。”

　　“什么樣的事情？”

　　“你覺得我的劍術怎么樣？”伊奧突然問道。“如果我不是在自欺欺人的話，那個時候我曾經是布拉西安城附近最出色的劍手。”

　　“確實是如此。”萊爾回答。這句話絕大部分是真實，當然也有那么一點點的贊美。在這個時代，戰斗技藝和勇敢精神始終被認為是一個貴族的基本素質。而伊奧在布拉西安城一帶哪怕他不算最杰出的劍手，也是最強那一批人中間的一個了。這主要是因為他這個人天生擁有一種刻骨的野心，使得他不甘心就這樣在這個鄉下小地方呆上一輩子。從這一點來說，伊奧和萊爾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哪怕他們偏曾經是彼此熟悉的酒肉朋友，他們最終也會走在兩條完全不同的路上。

　　“我和我的那兩位表妹起過沖突。”伊奧突然說道。

　　他沒有進一步說明細節。但是有的時候很多東西并不需要明說，單單說話者的口吻、表情和內容就能推斷出很多東西。

　　萊爾見過那兩姐妹足夠多次。所以他一時之間也無語。一般人都很難想象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怎么可能將類似伊奧這樣身強力壯的男人打倒。

　　而且，從伊奧說話的語氣來看，那并不一場特定環境下的特定戰斗。弱者打敗強者也有很多例子，但那需要特定的條件。眾所周知，一個普通人端著上好弦的十字弓或者裝好子彈的火槍，能夠輕松的干掉一個出色的劍手。但是這種情況下輸掉的話，失敗者必然是很不服氣的。而伊奧卻沒有任何的不服氣。

　　天色已經晚了。

　　時間已經是冬末，但是夜晚的空氣中，寒氣依然十分濃重。哪怕是沒有風的夜晚，寒意也會不知不覺之間侵入衣服，沁透骨髓。所以當天一黑，大部分人都會縮回自己的房子里，依靠墻壁和門窗，甚至加上壁爐和厚被子來抵御寒冷。

　　艾修魯法特居住的房間里并沒有壁爐和柴火這樣奢侈的東西。不過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很能適應寒冷——雖然他能夠感覺到身體周圍溫度的變化，但是并不覺得這對自己身體造成什么影響。手腳僵硬什么從未出現過。

　　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感到很在意，也讓他一時之間無心入眠。不知不覺中，他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房間，來到房子邊上的院子。這里此時栽種著幾種耐寒的果蔬，但是數量不多，因此可以說是一塊平地。

　　今夜天色陰沉，星月匿蹤。不過這隊艾修魯法特的黑暗視覺沒什么特別的效果。他隔著老遠就看到了一個身影站在院子里。雖然距離很遠，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艾修魯法特立刻認出了那是星見。他現在似乎已經很能區別兩姐妹了。